宮千裏的話聽起來不無道理。


    江湖傳言唐玄微女兒唐馨兒八個月大時,屈雲霞帶著婢女和奶媽抱孩子外出遊玩,被神秘人劫走,此後杳無音訊。


    唐玄微夫婦從此開啟了尋女之旅,走遍大江南北,東尋西覓,堅持不懈二十年,確實非常人可為。


    子女失蹤者大有人在,絕大多數人過一兩年或至多三五年傷心過後便放棄了。如今,有人把唐玄微夫婦同元勝藏經圖勾連在一起,而唐玄微的確找到了寶圖,這聽起來便在情在理了。


    “一派胡言!”唐玄微勃然大怒,大聲痛斥道,“誰說的?簡直是放屁!”


    他猛歎一口氣,接著道:“我們夫妻倆坦坦蕩蕩,行事從不藏著掖著。這二十年來,我們走南闖北一門心思找我們的女兒馨兒,但凡有一絲線索便追尋到底,不論多遠,不論多難,可憐天下父母心,其間多少辛酸和痛苦,也隻有我們夫妻倆自己體會。


    別人家的事我們管不著,但我們不會放棄,絕不放棄,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們會一直找下去。我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老天爺會眷顧我們家馨兒,會有團圓的一天。”


    他言辭鑿鑿,情真意切,說到後麵聲音哽咽,話語間透出的執著和付出令人感動。


    宮千裏不為所動,反而大笑。“唐玄微,說得比唱得好聽,當別人傻子,少演戲了!也不想想我們為什麽來這兒。”


    他把臉一沉,厲聲道:“唐玄微,你聽好了。我宮千裏奉白盟主之命,率除魔七英特來請你夫妻倆交出元勝藏經圖,即刻迴山接受聯盟質詢。”


    他從懷中取出一麵五色三角錦旗,展了開來,鮮紅的“令”字閃閃發光。高舉令旗向唐玄微朗聲道:“唐玄微接令!天一盟白盟主令:唐玄微夫婦交出元勝藏經圖,即刻隨宮千裏和除魔七英返迴天一接受質詢,不得有誤!此令!”


    “慢著!”唐玄微舉起右手掌,以示抗辯,“說來慚愧,我夫妻倆不慎著了五毒王的道,先是中了赤玄蛛毒,後又中了禦魂煙,拙荊還中了一支毒箭,現下正在驅毒療傷,不便行動,恐一時半刻難以啟程。


    老夫敬重白盟主,也尊重天一令,請給我們一天時間,待我們功力稍有恢複即便啟程迴天一向白盟主請罪,如何?”


    宮千裏冷冷地道:“對不起,唐掌門,在下奉命行事,白盟主說的‘即刻’和‘隨行’,在下不敢有違。難道唐掌門信不過在下和除魔七英,擔心路上遭人襲擾嗎?”


    唐玄微淡然一笑道:“那倒不是。有你宮千裏和除魔七英在,天下還有哪個不要命的賊子會上門求死?”


    宮千裏道:“既如此,就別為難在下了,咱們這就走吧。若唐兄和嫂夫人身體吃不消,我叫人雇輛馬車來。”


    他轉頭吩咐道:“宗英,你去鎮子上雇輛馬車來。”


    叫宗英的應了一聲,拔腿便走。


    “等等!”唐玄微急忙伸手攔住他,“宗英兄且慢,這事還是要再商量商量。”


    他擔心妻子身體不假,但更令他擔憂的是此時和他妻子一起待在屋裏的那個戴著狼首麵具的姑娘。


    這張麵具表明她是恨天宮的人,從她的身手來看極可能是十三狼殺手之一,可她在危急時刻卻舍身救了他們,不但為他們搶來了解藥還負了傷。


    她的所作所為完全不像是魔教妖人,而她怪異的表現更是不可思議,令人難得其解。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與她細細交流,甚至沒有時間多想,但有一點是很明確的,姑娘救了他們,不論她是什麽人,即便是恨天宮殺手,他也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到她。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宮千裏眉頭一揚,昂然問道:“唐兄還有何話要說?”


    唐玄微雙眉微蹙,憂心忡忡道:“此去天一至少三四天路程,我擔心拙荊身體經不得舟車勞頓。這樣吧,我想白盟主要質詢的人是我,拙荊在與不在其實沒多大關係。我即刻與你們一起迴天一,讓拙荊安心療傷,過一兩日待身體好轉再行趕來,這樣既不違背令旗之命,又照顧到了拙荊的身體,如何?”


    宮千裏沉吟片刻,搖頭道:“對不起,唐掌門,此事沒得商量。白盟主再三叮囑,請你們夫婦倆一起迴山,若是嫂夫人身體吃不消,我們大可放慢速度,多耽一兩日,問題不大,隻要大家一起迴山便可。”


    唐玄微怫然不悅,道:“對不起,宮副盟主,我必須照顧拙荊的身體,這事也沒得商量。”


    這時,一直恭默守靜的宗英突然插話道:“唐玄微,我們奉命行事,豈敢有違。宮副盟主敬你是一派掌門,苦口婆心勸你迴山,你如何恁地不曉事理,百般推托,真不把天一盟令旗當迴事?非要我們把話挑明不成?”


    這幾句話語氣傲慢不遜,話中有話,顯見是有備而來,不隻是請人迴山那麽簡單。


    唐玄微忿然作色,悻悻地道:“宗英兄此言差矣。天大大不過一個理字,拙荊身中劇毒,命在旦夕,唐某身為丈夫,豈能坐視不顧!今日即便白盟主親臨,唐某也是這個意思,何況白盟主含仁懷義,視下如傷,絕不像某些人那樣無情無義,不可理喻。宗英兄有什麽話,盡管直說,沒必要藏著掖著。”


    宗英冷笑道:“好!唐兄口口聲聲說嫂夫人傷勢嚴重,命在朝夕,可否容我等進屋探視探視略表心意?”


    唐玄微冷冷地道:“你的好意心領啦。拙荊正在運功療傷,多有不便。各位都是一流高手,當知療傷之時最忌攪擾,還請理解海涵。”


    宗英道:“說來說去,唐掌門就是不想讓我們進屋看看,難道屋子裏有鬼?不是藏了什麽魔教妖人吧?”


    唐玄微的心不由一沉,這正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雜物間空間小,根本沒有藏身之處,門一開,恨天宮姑娘必然暴露。


    靈山派掌門夫婦與恨天宮殺手同處一室,一起療傷,這是天大的事!


    正邪不兩立。正道和魔教勢同水火,結仇數百年,雙方刀兵相見,纏鬥不休,死傷慘重,大多數時候魔教占上風,正道各門各派未有不曾受魔教戕害者,宮千裏的兄長宮萬裏及南山派就是被魔教滅門的,而除魔七英的前一代衛道八雄也是慘死在葉傲世手下,因此,他們個個對魔教懷有深仇大恨,一提起魔教無不咬牙切齒,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髓。


    天一門、玄劍門、清樂門、金雕門、靈山派和南山等六派結盟成立天一盟,其目的正是要強強聯手,壯大力量對抗實力雄厚的魔教勢力。


    不論出於什麽原因,凡與魔教人士相交即被正道視為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誅之,哪怕是一派掌門,這等人神共憤的罪名卻也是萬萬承擔不起的。


    若是讓他們當場發現恨天宮姑娘的存在,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嫌疑了,不但害了姑娘,也害了自己和整個靈山派。


    唐玄微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一直極力避免讓他們進屋,但對方似乎早已有所察覺,得寸進尺,步步進逼,直戳要害。


    宗英見唐玄微一時答不上來,不無得意地笑道:“唐兄,被我說中了吧,紙包不住火,嗬嗬,請吧!”說著,移步向房門靠近。


    唐玄微心念電轉,自忖此時此景唯一的辦法是借“男女有別”之名繼續發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推門而入。


    他搶前一步擋在了宗英麵前,怒斥道:“豈有此理!宗英,你枉為天一門除魔七英成名高手,難道連‘男女有別,授受不親’的道理都不懂嗎?你敢進此門,別怪我唐某翻臉!”


    此言一出,除魔七英齊刷刷亮出劍來,指住了唐玄微。宮千裏上前一步,揮了揮手中令旗,疾言厲色道:“唐玄微,宮某敬你為一派掌門,好言好語相勸,你卻蹬鼻子上臉,敬酒不吃吃罰酒,哼!”忽然提高了聲音,“唐玄微聽令:經查,靈山派掌門私自侵吞元勝藏經圖,並悄悄潛入靈塔鎮,圖謀勾連魔教,黨豺為虐,陰謀不軌,戕害我正道門派,為禍江湖。特命宮千裏率除魔七英前往查證,並帶迴天一質詢。如有違抗,就地清理門戶。”


    宮千裏所述無疑是白不塵的旗令,最後一句不啻晴天霹靂,令唐玄微深感震驚。想不到白不塵竟然如此寡情薄意,無視多年的交情,竟打算跨派清理門戶,難怪會派出宮千裏和除魔七英這樣一等一的高手,想是已做好強製動手的打算。


    難道他們真掌握了什麽確鑿的證據?


    不可能呀!


    自己偶然獲得元勝藏經圖,來靈塔鎮確實有意與恨天宮取得聯係,嚐試換取女兒的消息。這事沒人知道,卻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差池,搞得好像盡人皆知,先是五毒幫,後是青龍幫,連天一盟也知道了,直接派出除魔七英來對付他,瞧他們的所作所為,好像早有鐵證在手,一心要置他於死地。


    可是,他們來到靈塔鎮不過七天,根本沒找到機會聯絡恨天宮。事情還沒發生,哪裏來的證據?但宮千裏他們卻言之鑿鑿,似有鐵證在手。


    顯而易見,宮千裏他們有備而來,目標明確,恐怕早秘密潛伏在靈塔鎮,坐視一切發生,隻等他入彀!


    難道一切全是蓄意製造的陰謀?天一盟誠心要置他夫妻倆於死地?


    他忽然感覺心直往下沉,後背一陣陣發涼。


    白盟主,白不塵,曾經歃血為盟的兄弟,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讓開!”宗英戟指唐玄微,厲聲喝道,“唐玄微,別逼我們動手!”


    唐玄微刷地抽出長劍,怒道:“欺人太甚!真當我唐某好欺負!”


    雙方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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