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現實世界中的病毒那樣,碳基的病毒就沒有辦法感染其他形式的生命。


    對哈姆人而言致命的瘟疫,以智人的視角來看也不過是一場凜冽的大風。


    “我說的對嗎,艾諾爾小姐。”


    阿雷爾頓的目光落到房間角落的一個高壓氣瓶上,艾諾爾此時正蜷縮在裏麵。


    她是這次會議的旁觀者,並沒有參與到討論之中。


    阿雷爾頓也沒有等她有所迴應,而是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講。


    “我們原來以為深淵可以侵蝕一切,但事實並非如此。它所能夠腐蝕的對象僅限於本宇宙在一個既定的模糊規則之下的產物。”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會覺得深淵是無所不能的,因為我們就生活在這個規則裏。”


    “但有一種東西不是。”


    他用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們的靈魂。”


    “這是迄今為止科學界仍不能夠證實的東西。”


    “雖然無法了解其中的原因,但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利用它的方法。通過將人類的意識轉嫁進計算機內,我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開深淵的侵蝕。這樣的結果就是各位現在看到的波特先生。”


    阿雷爾頓關掉了投影,重新打開室內的燈。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的集中在了那個浸泡在綠色溶液中的畸形的大腦組織上麵。


    大腦上插著很多管子,這些管子負責為腦組織的運行提供營養。


    “大腦主體部分的基礎構成是在原有神經上嫁接的人工神經節,單束神經的延展則按照獨特的編碼模式依靠混沌算法自然生長。”


    “這麽做最後的結果就是它可以完全的將一個人體的大腦吸收進去,同時保留原有的意識和認知。”


    “當然這麽做的代價很大,條件也很苛刻。”


    阿雷爾頓將經曆過的失敗一筆帶過。


    “現在還有人對這點有質疑嗎?”


    沒有人說話了。


    “我們是一個團隊,各位。”


    阿雷爾頓最後總結道。


    “銀河的局勢比各位目前知曉的要嚴峻的多,我希望大家相互之間能夠緊密配合。我以自己的人格擔保,在確認數據汙染之後,會第一時間將它共享給參與計劃的所有人。”


    ……


    會議結束之後,阿雷爾頓將波特的大腦從便攜式的維生設備轉移到了一個安裝在加固房間的大型培養罐裏。


    他的頭顱與罐子中的生物線纜連接在一起,並通過後者跟科研基地的中心計算機建立聯係。


    波特現在的形式有些像是一個微縮版的白易。隻不過前者並不能遠程控製一個可以活動的身體,所能夠處理的數據總量也受到原始大腦相關結構的限製。


    “從上黑石發來的消息。”


    阿雷爾頓揮動著手裏的芯片,他知道罐子裏的大腦看得見。


    在連接上中央伺服器的那一刻起,波特就獲得了整個基地全部監控探頭的控製權。


    一條從房頂垂下來的機械臂,接過阿雷爾頓手中的卡片,把它插入到旁邊的一座讀卡機裏。


    片刻之後,波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的牆壁中響起。


    “隻有文字。”


    “已經盡力了。”


    阿雷爾頓聳肩。


    “要騙過那個ai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在哨兵陣列完工之前我們的一切信息傳輸都要從簡。”


    “你真覺得他是個ai嗎?”


    波特問道。


    “他核心代碼中的混沌域超出了以往所有的認知,我感覺我自己都沒有他那麽複雜。”


    “你是個人,你又沒有混沌域。”


    阿雷爾頓似乎是想緩和一下沉悶的氣氛,但並沒有成功。


    “好吧,至少他是我們造出來的。”


    “咱們還是別在這些事情上麵浪費時間了。”


    波特重新把話題拉了迴來。


    “觀察對象前些日子通過夢境吊床潛入到了比以往更深的層級,她的思維波動跟深淵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共鳴。”


    “比我們還要深嗎?”


    “沒有辦法測定深度,但絕對已經突破了表層。”


    波特聞言思索了一會兒。


    “也許我們應該讓她迴來接受我們的監管。”


    “她在那邊更有價值。”


    阿雷爾頓拉來一張椅子坐下。


    “當初你不就是這麽安排的嗎?”


    波特苦笑一聲。


    “我現在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上了年紀的人就愛胡思亂想。”


    阿雷爾頓打斷了他的自怨自艾。


    “還是說說接下來的事情吧,深淵探針馬上就要到了,我們最好確定一下最終的位置沒有發生變動。”


    “深淵環流近期一直很穩定。”


    隨著波特的話,一連串的三維投影開始在房間裏展開。


    在安全駐留線之內,有八個圍繞著恆星的點被以高亮顯示。


    這些點都是被預先計算出來的,深淵探針將會抵達的位置。


    它們將會從這裏先一步潛入到亞空間,然後再從亞空間的底層進入深淵的領域。


    這八個點是計算出來的深淵壁壘最薄弱的區域,從這些區域進入深淵所需要消耗的能量和時間最短。


    就像本宇宙和亞空間之間存在現實壁壘一樣,亞空間和深淵也存在著一個非常明顯交界層。


    這一層被命名為深淵邊界,當探針抵達邊界的時候,必須依靠足夠強大的負能量造成空間拓撲結構的畸變,進而撕開這層帷幕。


    隻有這樣,本宇宙的造物才能夠一探深淵的芳容。


    而這八個點就是計算出來的進入深淵的最優解。


    它們位於安全駐留線之內。


    深淵化恆星所產生的輻射可以讓深淵邊界跟本宇宙的距離更近。理論上來說,輻射越強探針突破邊界所需要的消耗能量就越小。


    但深潛這個行為本身會對周圍的深淵造成擾動。在最壞的計算下,這甚至可能導致整個恆星所包含的深淵的不穩定。


    所以如何在兩者之間取一個平衡點是一個非常講究的問題。


    也正是因此,這八個點的位置其實並非是固定的,而是實時的在產生著浮動。


    不過好在被改造的這個恆星是一顆紅矮星,它的燃燒非常的穩定。尤其是在被深淵感染而墮化之後,幾乎可以用一灘死水來形容。


    在它穩定而持續的輻射下,這幾個既定的深入點隻會在一個小的區間範圍內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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