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娜明顯還有很多想說的話,可麵對著羅伊德的質問,她動搖了,於是那些話就說不出來了。麵對父親的時候,她能任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羅伊德不是她的父親,是拯救了洛丹倫的英雄,於是吉安娜可悲地發現,她自以為為了和平鼓舞起的勇氣,在麵對地位平等的外人的時候,其實微不足道。


    “但至少我們可以努力,”於是她的反駁變得很虛弱無力,“隻需要時間,時間可以抹平一切仇恨,到了那個時候……”


    “那要多久呢?一百年?兩百年?”羅伊德追問道,“薩爾在時或許可以,但日後其他部族的獸人迴歸部落之後呢?薩爾還能不能壓製住這些獸人?如果不能的話會發生什麽事?這些事情,吉安娜女士你都有想過嗎?”


    “如果我們幫助他的話……”


    羅伊德這次沒有迴答,他隻是默默地看著吉安娜。吉安娜也沒了聲音,能看得出來她還在盡力尋找理由,但已經是領袖,而不是曾經那個法師學徒女孩的她,理智上已經明白了羅伊德所說的才是現實。


    畢竟,在石爪山脈的時候,她的部下和薩爾交過手。事後也知道,明明沒有任何挑釁,戰歌氏族的獸人就直接打了上來。過後合作救贖格羅瑪什的時候薩爾對此有過解釋,吉安娜也接受了,但如今迴想起來就知道,薩爾其實對戰歌氏族沒有太大的控製力。


    那連薩爾自稱兄弟的格羅瑪什的戰歌氏族都不聽他的指揮,那跟隨著他來到卡利姆多的黑石氏族呢?還在格瑞姆巴托附近活躍的龍喉氏族呢?霜狼氏族終究是獸人中的一小部分,薩爾的控製力其實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強大。那麽決定部落未來的終究隻會是獸人,而不是薩爾。


    吉安娜不了解獸人。


    “或許你說的很有道理,”最終,吉安娜輕聲道,“但我還是要試一試。”


    羅伊德歎了口氣,不是因為失望,而是因為吉安娜的選擇符合預料。這個執著到了連父親都能背叛的女人,指望用這幾句話說服她是不可能的,不過也好,穩定的和平也需要反麵典型來維護,既然吉安娜如此執著不悟,就讓她和她的追隨者吃到虧自然就懂了。


    “那好吧,吉安娜女士,既然你堅持自己的選擇,那麽和你一樣,我也會堅持我的選擇,”羅伊德做出了告別,“請記住,我同樣支持和平和團結,但我依舊認為,和平和團結,是要用刀劍,而非話語來爭取的。”


    “至於我們誰才是正道,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在與吉安娜的談話之後,塞拉摩內部的分裂也隨之轉移到了明麵上。


    首先就是第七軍團的分裂,本來就是來自於不同國家的第七軍團分裂為了洛丹倫旅和塞拉摩旅。前者占比較大,包括了來自於洛丹倫和激流堡的人,他們宣布效忠於羅伊德,在羅伊德的指揮下保護塞拉摩的洛丹倫遺民,直到這些遺民安全返迴洛丹倫為止;後者則是以吉爾尼斯旅為代表的,來自洛丹倫外其他人類國度和精靈國度的人,他們對洛丹倫沒什麽感情,但信任帶領他們擊退了惡魔的吉安娜,堅信吉安娜的理想,所以他們跟隨著吉安娜離開了塞拉摩,選擇在這場戰爭裏兩不相幫。


    薩爾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他高調地宣布自己是為了和平,隻要海軍上將投降,那麽他可以連塞拉摩都不進,而且可以派遣代表,在塞拉摩組建聯合法庭,審判完這次戰爭的罪行後,便會撤軍。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薩爾還將部落已經占領的北山堡壘交還給了吉安娜,讓她和她的追隨者得以有了一個落腳之地。


    薩爾的表態和實際的行動對塞拉摩的團結再次造成了重創,很快,大批願意追隨吉安娜的平民和士兵開始駕駛小船逃離塞拉摩,部落對於這些人不僅不傷害,反而一路護送,提供補給。戴林也不是沒動過摻間諜的心思,可是吉安娜卻出手幫助部落建立了一個篩選結界,於是他的間諜基本一出港就會發現,隨後就會被部落逮捕。薩爾對於這些間諜也不動手折磨,隻是當麵斥責戴林利用平民的卑劣,然後又把他們放了迴來。


    戴林挑選的都是意誌堅定的人士,倒是不會被這點小手段動搖,不過庫爾提拉斯之外的其他人就未必了。留下來的第七軍團洛丹倫旅更是和戴林離心離德,甚至已經開始拒絕庫爾提拉斯的海軍陸戰隊進入炮台和要塞等關鍵地區。麵對這樣的敵意,庫爾提拉斯人也不是泥捏的,自然也是頻頻發生衝突,雖然不至於刀劍相向,但雙方也再無之前的默契,放棄塞拉摩,返迴庫爾提拉斯的聲音也變大了。


    到此為止,戴林的計劃已經完全破產了,吉安娜的行動無異於直接的背叛,庫爾提拉斯的軍隊已經不直唿其姓名,私下裏都以“那個女人”,“叛徒”來稱唿他了。洛丹倫旅冷眼旁觀,更是意味著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會傳遞迴聯盟,那麽吉安娜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哪怕戴林把帶來的艦隊和士兵全殺了也挽救不迴來。


    意識到這一點的戴林把羅伊德叫過去破口大罵,而羅伊德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是繼續布置防務,根本不理會這位老父親的憤怒。被羅伊德激怒的戴林把自己關在法師塔裏一個人呆了三天三夜,最後當他走出法師塔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陰沉的猶如一隻禿鷲,而這位海軍上將下達的第一命令就是讓庫爾提拉斯的海軍全部撤離,不再保護塞拉摩的海域!


    此時,塞拉摩的平民還隻撤離了大半婦女兒童而已,還有很多的人滯留在塞拉摩。海軍上將的命令無疑引發了整個塞拉摩的反對,但戴林用親身留在這裏的方式壓製了這些反對,並且向海對麵的薩爾送去了戰書。羅伊德明白,撤走艦隊是為了保護庫爾提拉斯的元氣,盡了作為海軍上將的最後責任。留在這裏的戴林,已經不再是庫爾提拉斯的海軍上將,而是一個經曆過二次戰爭,有著喪子之仇,作為吉安娜父親的老人。這個老人在自己的計劃完全失敗後,選擇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給他最愛的女兒上最後一課。


    他要用整個塞拉摩和自己,讓女兒明白這些獸人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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