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大而化之的話並沒有什麽意義,我親愛的說客,”卡萊道,“就好像年輕的學徒總會有一些奇思妙想,但是讓他們做最基本的藥劑也會手忙腳亂。說些具體的方法吧,不然這種抒情式的話語,更適合去大街上當吟遊詩人。”


    “具體的想當然有,”羅伊德道,“當前最重要的一環,就是達拉然的意見必須統一。”


    “如何統一呢?”


    “滿足生活在這裏的法師們的需求,自然就能統一,”羅伊德道,“我看到了你的笑容,茉德拉大法師,你應該認為這是不能成功的事情。”


    “法師羅伊德,你來的一路上也看到了,現在達拉然的樣子,”大法師茉德拉道,“如果我們真的能夠重建達拉然,又何必困頓於此呢?而如果我們將精力投放到重建達拉然之上的話,又和拋棄了洛丹倫的數十萬人有什麽區別呢?”


    “那也就是說,大法師茉德拉,您認為現在達拉然的法師們最需要滿足的需求,就是重建達拉然。”


    “難道這有什麽不對的嗎?”奪日者反問道,“重建法師們心中的智慧之都,無疑是所有生活在這裏的法師所最盼望的事情了。”


    “大法師克拉蘇斯,您認為呢?”


    羅伊德沒有迴答,而是將問題投給了一旁在看戲的某個紅龍。


    “我?”克拉蘇斯似乎是毫無準備,他愣了一下,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後,才道,“這……我很難想象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真的是這樣嗎?”羅伊德環視僅存的六人議會成員們,“想象泰瑞納斯二世陛下說過的話吧……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真正的勝利……”大法師卡萊開口。


    “……是鼓舞你的子民的心?”大法師茉德拉接口。


    “沒錯,各位大法師,”羅伊德單手握拳舉起,以加強自己的語氣,“現在的達拉然,需要的不是重建,也不是魔網,而是人心!偉大的智慧之都被天災所毀滅,但真正的毀滅不是一個紫羅蘭城堡的倒塌,而是生活在達拉然的法師們,失去了智慧之都的驕傲!”


    “那你又要如何鼓舞起達拉然人的心?”


    “複仇和審判,”羅伊德道,“偉大的安東尼達斯大法師被墮落的王子所殺死,輝煌的千塔之城被惡魔所毀滅,這是血海深仇,不容忘記。隻有對亡靈天災施加複仇,取得輝煌的勝利,才能讓受苦於天災所帶來劫難的人們相信,達拉然的意誌能夠帶領他們前進。”


    “達拉然正在支援加裏瑟斯元帥光複洛丹倫的戰爭。”


    “不,不是支援,而是達拉然自己的戰鬥,”羅伊德搖了搖頭,“隻有提著恐懼魔王或者阿爾薩斯的頭顱去拜祭安東尼達斯和犧牲的法師們,才能重新鼓舞起達拉然人的鬥誌。”


    “聽起來像是那麽迴事,”大法師卡萊道,“但,能做到這個任務的人,會是誰?”


    終於說到這個話題了。


    羅伊德見六人眾的大法師對於這個提議似乎都比較認同,便上前一步,要說出羅寧的名字。然而,他還沒開口,站在他身後的諾艾爾忽然道:“當然就是站在你們麵前的這位羅伊德了。”


    這話說的時機實在太好,正好是羅伊德前進一步的當口,於是在各位大法師看來,這就是羅伊德在一番話後自信滿滿地毛遂自薦一般。頓時就有兩個大法師點了點頭,一副我都懂了的模樣。


    你們懂了個啥啊!


    這丫頭關鍵時刻居然把我賣了!


    心中幾乎就在怒吼著的羅伊德,麵上卻不敢露怯,隻能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裏,一副自己很偉大的樣子。


    不過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六人眾大法師們似乎也沒有露出什麽鄙視或者不信的表情。他們隻是略顯意外地互相看了看,接著由克拉蘇斯道:“有趣,應該說不愧是年輕人嗎?不提能力問題,單純這份勇敢,的確是在達拉然已經很少見的珍貴品質了。”


    “如果各位信不過我的話……”


    “不,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但你說的很對,現在的達拉然,需要一場對亡靈的勝利,”克拉蘇斯頓了一頓,補充道,“輝煌的勝利。”


    “呃……”


    “但我們的確沒辦法離開這裏,畢竟達拉然的魔網能量已經瀕臨狂暴,我們不能讓這個大後方出現堪比亡靈入侵的慘劇,”克拉蘇斯仿佛沒看到羅伊德尷尬的表情,繼續自顧自地道,“但達拉然寶庫有許多東西,可以用來支援你的行動,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許我們還能出動一些魔偶……”


    “魔偶還不夠穩定,”大法師茉德拉道,“應該是趕不上這次行動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克拉蘇斯道,“看來隻能挑選一些寶物了……法師羅伊德,請跟我來,當然,隻有你一個人。”


    在現在這個場合,羅伊德還能說“不”嗎?


    ====


    克拉蘇斯帶著羅伊德找到的地方是一個傳送裝置,在驅動了那個裝置後,兩個人被傳送到了一個封閉的建築當中。


    這裏粗看像是一個巨大的圖書館,兩側的牆壁都是由裝滿了書籍的書架和隔絕了書架的大理石雕塑所代替的。大廳整體是圓形,但最內側是一個欄杆,欄杆的另一側是另外一個更小的圓形空間,從羅伊德這裏望過去,那更狹小的空間周圍也一樣都是書籍,但上下都看不到邊。


    無數或翻開或合攏的書本漂浮在空中,圍繞著頂棚上的一個巨大的寶石緩緩旋轉著,仿佛雪花飄揚,蝴蝶紛飛,但沒有哪怕一片紙,一本書有著下落的趨勢,似乎對於他們來說,重力就是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歡迎來到奧法聖殿,”克拉蘇斯道,“看到這裏的景象,你有什麽感想嗎?”


    “那個法力寶石太土了,”羅伊德抬頭看著棚頂上的那顆寶石,“我建議換個照明方式。”


    “看來你的審美觀和達拉然的其他法師不太一樣……”


    克拉蘇斯聳了聳肩,拍了拍手,頂棚的寶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圖。


    不過照亮了整個大廳的光芒依舊存在,羅伊德這才注意到這光芒並非來自於某個光源。因為即使頂棚的寶石消失,被眾多漂浮的蠟燭所取代,那光芒依舊故我,並沒有因為這改變而改變。


    “現在呢?”


    “有那味了,”羅伊德做出了肯定的評價,他往前走到了大廳的最裏側,趴在欄杆上向下看了看,發現這裏上下直通,是個圓柱形的空間,“這裏是……一座塔?”


    “也許是塔,也許是別的,”克拉蘇斯沒有給出絕對的答案,“在這裏裝著的,是無數代法師們的智慧,千百年來,達拉然的法師們鑽研古代的智慧,又創造了新的成果,如此反複,逐漸積累,這才構成了你眼前看到的一切。”


    “所以……達拉然的寶庫裝的是智慧,你是想這麽說嗎?”


    “當然……不是,”克拉蘇斯搖了搖頭,“我能感受得到,你似乎能看得出來我的真實身份。所以我也就不忌諱了,直接和你挑明了說……你,是想要複仇嗎?”


    “嚴格來說我的心中並無仇恨,”羅伊德道,“但我知道,現在的達拉然,隻有仇恨才是能夠統一人心的情感。”


    “但仇恨會讓人迷失自我,仿佛阿爾薩斯那樣。”


    “也會讓人努力奮進,”羅伊德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隻要不走極端,那麽任何種類的感情都可以轉化為正麵意義的力量,反之亦然。”


    克拉蘇斯看著羅伊德,他的目光深邃,表情不悲不喜,根本看不出態度。


    少時,紅龍化身的精靈法師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讓羅伊德毛骨悚然的話:“你和這個世界的生靈不太一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隻是隨口一說,”克拉蘇斯並沒有深究,“來吧,你還有寶物要領呢。”


    說著,克拉蘇斯抬起手,也沒見他做什麽,羅伊德就看到一樣東西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心。


    那是一瓶水。


    在那瓶水出現的一瞬間,羅伊德就覺得自己的視野中仿佛出現了一個太陽,那刺眼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地抬起手臂遮蔽目光,然後才發覺剛剛的感覺並不是來自於視力。


    “這是?”


    “太陽井的魔法精華的一部分,”克拉蘇斯道,“我覺得比起其他的寶物,這個東西更適合你。”


    太陽井的魔法精華!


    羅伊德仿佛著了魔一樣地向著那瓶水緩緩靠近,他能感覺到,雖然看起來那瓶水清澈見底,但其中縈繞著的是最純粹的奧術能量,那能量來自於孕育中的泰坦,是宇宙中最精純的力量。


    “為什麽?”


    然而,就在羅伊德來到克拉蘇斯的身邊的時候,他忽然腦袋一清,眼中的迷離散去,轉頭望向了紅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的法術力量和達拉然的法師不一樣,”克拉蘇斯道,“我能感受到,你的法力十分封閉,不依賴於魔網的輔助,恐怕達拉然的東西幫不到你……但純粹的力量不同。”


    “可……”


    “我不是真的精靈,太陽井的魔法精華或許對於他們來說無比珍貴,但在我看來,也不過就是精純一些的能量而已,”克拉蘇斯道,“如果這麽一丁點的能量就能試探出你的根底,那我其實已經賺翻了,對吧?”


    “真是讓人開心不起來的理由。”


    羅伊德從克拉蘇斯的手中拿過了那一瓶魔法精華,左看右看,一時間還想不出怎麽來使用它。


    總不能直接喝了吧?


    “或許你需要我的一點小小幫助……”


    克拉蘇斯見狀,舉起一根手指,正要開始講解。可他剛剛開口,卻看到羅伊德手中的瓶子裏已經變成了空的,剛才還裝的滿滿的魔法精華,竟然一滴都不剩了。


    “……你做了什麽?”


    “或許……”羅伊德似乎還處於呆滯中,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是吃了一頓飽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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