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月亮躲在了灰中泛著些微紅的夜雲之中,好像連它都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忍目睹一般。


    一條清澈的小溪,從山後的方向蜿蜒而下,默默的流淌著。


    山頂上的風比其他地方的要大一些,吹得高大的樹木不停的左右搖晃,遠遠看去,宛如數不清的黑色鬼影,幢幢曳蕩。


    忽然間,在眾多黑色的鬼影之中,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影子。那白色的影子看上去似乎比其他所有的鬼影更加的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白色的影子正是盜可盜。


    他七天之前給一位姓朱的大財主發去了通知信,約定好在今夜的子時,他將要來朱府取他手上那套碧玉茶具。


    朱大財主平生最嗜好喝茶,不但對茶葉萬裏挑一,對喝茶用的茶具更是極其考究。據說那套碧玉茶具,是幾年前朱大財主在偶然的情況下得到了一大塊世間罕見的極品玉料,花了重金請了無數的能工巧匠曆時多日嘔心瀝血而做成的。


    不但茶具本身價值連城,傳說這套茶具還能通靈。朱大財主每次使用這套茶具之前都要進行繁複的儀式,而且每次使用完之後,朱大財主總說在喝茶的過程中,他和茶神進行了交流。


    他說茶神親口告訴他,世上雖然嗜茶之人甚多,可是真正能品透茶之奧妙的人,隻有他一個。


    雖然他的茶具能通靈這個說法其他很多人都不太相信,不過朱大財主對茶的喜愛,倒是沒人懷疑半點。任何人提起喝茶來,都不得不佩服朱大財主,他幾乎已經快成了茶癡了。


    而他手中那套隻是自己享用,從來沒有對外人展示過的神秘碧玉茶具,自然也引起了許多人的好奇。


    人,總是喜歡傳閑話的。傳來傳去,不止在喝茶這個圈子裏,連其他外人也都漸漸知道了有這麽一個茶癡和這麽一套詭異的茶具存在。


    不知道怎麽迴事,這個傳說傳到了盜可盜的耳朵裏。其實盜可盜並不喜歡喝茶,他喜歡的是喝酒。不過,他對那套茶具倒是充滿了興趣。或者不如說,他對那個什麽“茶神”很感興趣。


    他想:我應該算的上是“盜神”了,如果能見一見“茶神”,一定會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當然,他最想見的其實是“酒神”。隻可惜現在還沒聽說有誰手裏有能和酒神通靈的酒杯。


    於是盜可盜便給朱大財主發去了通知信,告訴他自己將在七天之後的子時,來這裏將他那套碧玉茶具偷走。然後自己把玩一個月,之後再將其送迴來。


    現在正好到了約定的時間,盜可盜忽然從山頂的樹影中浮現出來,如鬼魅般的飄到了山頂中央一座建築的圍牆底下。


    這裏正是朱府,盜可盜抬頭看了看高高的圍牆,心想這姓朱的也真是個怪人。那麽有錢為何要把府邸建在這種荒涼無人的山頂之上呢?就算是那寧秀王府,也不過是建在平地的樹林中而已,而且離城並不遠。


    可能這個家夥的確有點癡吧,能對某一種食物嗜好到那種程度的人,腦子可能都有點不正常。比如自己,在外人看來,自己這個小偷的行為,豈不是也是不正常的很?


    盜可盜麵具後麵的兩隻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後身子便輕飄飄的原地向上拔起,之後越過高牆慢慢的落入到了朱府的院內。


    可是剛一落地,盜可盜就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這是什麽味道?剛才在高牆的外麵由於有牆的阻隔,在加上夜風很大,這味道不太明顯。可是現在到了院內,盜可盜卻很明顯的聞到了濃重血腥味。


    這是怎麽迴事?


    他四下裏張望了一下,發現偌大的朱府院內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而且也沒有一絲光亮。


    不對啊,之前的人們知道自己要來偷東西的時候,總是會請很多的守衛,擺出很大的陣仗來等著自己的,怎麽這裏如此冷清?


    那姓朱的跑了不成?不可能啊,這幾天自己一直在暗中監視著他,他沒有逃走的啊。今天下午天黑之前,自己還親眼看到他迴到朱府中的。


    盜可盜心裏越來越感到事情不對,在暗處仔細聆聽和觀察了一會兒,確認附近沒有伏兵之後,他便按照原定的計劃飄身來到了朱大財主的臥室內。


    推開門,臥室是空的。他又去推開了他夫人和三房小妾的門,也都是空的。


    就在這時,一陣北風吹來,帶來了一陣幾乎嗆鼻子的血腥味。


    盜可盜立刻循著味道往北邊走去,越過兩排房子之後,他發現前麵有一個養魚池。這種養魚池並不罕見,很多富貴人家的院子裏都有。隻是麵前這個養魚池比其他人家的要稍微大一些,而且這味道……


    盜可盜緊走兩步來到池邊,這時候天上的雲層更厚了,四下裏幾乎變得漆黑一片。好在盜可盜隨身攜帶了一根小而短的火把,他將火把拿出來,掏出火折子點燃。


    就在火光涼氣的一刹那,養魚池的景象映入到了盜可盜的眼簾。


    這位在江湖中被稱為神話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驚歎之聲,雙腿往後退了兩步。


    養魚池內的水已經被染成鮮紅色,數不清的人體殘肢漂浮在水麵上。有斷了的手,半截的胳膊,血肉模糊的腿,殘破不堪的軀幹,還有一顆又一顆的人頭。


    盜可盜穩了穩心神,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池邊,把火把拿往前移了移。他猛然發現,在池子的中央,朱大財主的人頭正死死的瞪著他。那人頭下巴沒入了血水中,仿佛一片無根的浮萍,在水麵漂浮著。


    盜可盜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看血液的顏色以及屍體的狀況,這些人被殺的時間還不長,最多不過兩個時辰。難道自己看到朱大財主迴家之後,他立刻就糟害了?


    是誰害死了他們一家老小?自己明明一直在暗中監視,怎麽會沒有發現任何人跟蹤朱大財主的跡象呢?難道對方是一個比自己還要厲害多倍的高手不成?


    想到這裏,盜可盜實在不願意在此地多留,便飄身迴到了前院。他將所有的房間搜了一遍,沒有發現那套茶具的痕跡。


    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搜查的過程中他竟然發現,除了養魚池邊上之外,其他地方竟然都沒有血腳印。


    這實在太過於離奇了,因為無論是誰,一口氣殺死那麽多人,身上總會被噴上血的,腳上也總會沾上血的。可仔細迴想一下,盜可盜發現,養魚池外麵除了自己走出來的時候留下的一串血腳印,並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難道是對方輕功已經到了可以不留下腳印就離開的地步?不可能,盜可盜對自己的輕功有絕對的信心,這個世界上自己不說是第一,至少也是前三。自己都做不到一個腳印不留就直接飛出朱府,那其他人就更辦不到了。


    更何況每個房間裏明顯都有翻動過的痕跡,證明的確有人在殺完人之後翻過東西,怎麽會沒有留下血印呢?造成那樣的場麵,身上各處應該都是血跡才對的啊。


    月亮忽然從雲層中鑽了出來,慘白的月光鋪灑下來,給周圍的一切都鑲嵌上了一股不寒而栗的色澤。盜可盜實在待不下去了,匆匆的離開了朱府。


    可是當天夜裏的情景卻深深的印在了盜可盜的腦海之中,他和朱大財主並無瓜葛,也不喜歡那個人。他沒有理由為他報仇雪恨,可是他卻無法原諒殺死朱大財主一家的兇手。


    因為,那個家夥搶在自己之前把自己要偷的東西給拿走了。無論那個混蛋是誰,自己都要把他揪出來。隻因為他盜可盜想要偷的東西,絕對不會失手!


    那套碧玉茶具,他必須拿到手才行。不然就算全天下都不在乎,他也不會放過自己。盜可盜,就是完美的代名詞,他的生涯決不允許有任何的瑕疵。


    盜可盜天一亮就去匿名報官了,為的就是怕官差晚一天發現,現場的線索就會少一些。當地的縣衙得到報信後,馬上派人去現場進行了檢查。之後因為案情重大,又上報了知府衙門。


    然而雖然兩個衙門集齊了很多人力來調查此案,案件的線索還是一籌莫展。盜可盜有時間的時候就會偷偷的潛入到負責此案的衙門裏去,探探有沒有什麽新的進展。


    可是除了官差到現場的時候,發現朱大財主的人頭不見了這一點之外,其他的事情和他在現場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


    那姓朱的人頭為何不見了呢?自己當時明明看到,他的人頭還在水麵上漂浮著的。難道是自己走了之後,有人迴去把人頭帶走了?


    也就是說,當時在現場的不止盜可盜自己一個人?那個殺人的兇手那個時候也在朱府內?


    他就那樣躲在暗處靜靜的看著自己在朱府裏搜索,然後等自己離開之後,再去養魚池帶走了朱大財主的人頭?


    盜可盜想到這一點,不禁冷汗直流。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當時可是一點都沒有發覺到有其他人在旁邊的感覺啊。可見對手的武功已經到了什麽樣可怕的程度,簡直如鬼魅一般。


    然而對手的強大並沒有嚇退盜可盜,反而讓他更加的好奇了。他比之前更加的留意這個案件的進展,可是半年的時間過去了,除了消失的人頭,他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最後盜可盜不得不搖頭歎口氣:“哎,看來憑我自己是沒辦法得知這件事的真相了,得找個內行的人幫忙才行。”


    於是他便多方打聽,誰是破案的行家,最後選來選去終於選定了巡撫衙門的總捕頭周祝寅。接著,他將上麵的這些事,盡量詳細的寫在了白絹上,當然隻寫了案情的部分,他當時的心情活動並沒有寫上去。


    然後,他便上演了一出夜闖寧秀王府,擄走郡主逼周祝寅出手的好戲。


    周祝寅把白絹上記載的案情說完之後,拿眼看了看小鯉魚。小鯉魚手托著腮幫子,手肘撐桌,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周祝寅知道他並不是心不在焉,而是他這個人一向如此。於是他慢慢的重新倒了一杯酒,放到嘴裏品著,等著小鯉魚對案情發表意見。uu看書 .uukashu.co


    可是等了很久,小鯉魚也沒有說話,依然保持著那副要睡不睡的樣子。


    周祝寅繃不住了,放下酒杯道:“看來,就算是你,也沒辦法從這些描述裏得到什麽線索啊。你果然需要跟我去當地走一趟,看看案發現場才行。”


    沒想到小鯉魚卻忽然抬起頭笑了起來:“沒那個必要。”


    周祝寅道:“沒必要?難道你已經知道這個案子是怎麽迴事了?”


    小鯉魚道:“當然了,這個案子這麽簡單,你竟然沒有想到?你的本事真是越來越退步了。”


    周祝寅這個時候與其說是憤怒,還不如說是驚奇占的比重更大:“你竟然說這個案子簡單?那你告訴我,到底誰才是殺朱大財主的兇手?”


    小鯉魚道:“對不起,這我可沒法告訴你。”


    周祝寅道:“你不是說案子破了嗎?”


    小鯉魚道:“對呀,案子是破了,可是我卻沒辦法告訴你誰是殺朱大財主的兇手。”


    周祝寅不解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啊?案子既然破了,當然就知道殺朱大財主的兇手是誰了啊,要是不知道兇手,案子就不能算破。你到底在搞什麽花樣?”


    小鯉魚伸出手,直接抱起酒壇子仰頭喝了幾口,之後一抹嘴:“案子是破了,可是我也的確沒辦法告訴你誰是殺朱大財主的兇手。因為,這個兇手根本就不存在。”


    周祝寅感到脊背一涼:“你……你不會也認為這案子是鬼怪所為吧?”


    小鯉魚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裏放射出奇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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