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梅影慌張四顧,“不不不,不要來找我!”


    這夫妻倆言之鑿鑿,她已經下意識接受了李壹秋不是神仙,是惡鬼。


    賀芳亭:“對了,之前我告訴過你,謝容墨是我殺的,還記得麽?”


    謝梅影瞪大眼睛,“......記得!”


    她常跟人說,容墨不是出了意外,是被賀芳亭所害。


    可內心深處,她其實並不認為侄兒之死與賀芳亭有關,隻是想誣陷賀芳亭而已。


    賀芳亭現在說這個做什麽呢,難道,難道真是她殺的?!


    “記得就好,是真的,不是嚇你。我真的親手殺了他,還燒了他的屍首,挫骨揚灰,隨風飄灑。李壹秋也在場,全看見了。”


    賀芳亭的眼神雲淡風輕。


    邵沉鋒微笑,“本來不打算殺的。可李壹秋一直說,謝容墨是主角,死不了,我們就想試一試。事實證明,李壹秋沒說對。”


    賀芳亭讚許地看他一眼,又加一把火,“燒他屍首,也是因為李壹秋說他肯定會複活,不得已而為之。”


    邵沉鋒:“這事兒李壹秋也沒說準,你侄兒到現在也還沒複活,死得透透的,嗬嗬。”


    賀芳亭嗔道,“骨灰都沒了,怎麽複活呢?”


    邵沉鋒:“也對,是我沒想周全。”


    兩人自顧自聊著天,謝梅影驚恐地看著他們,但眼裏沒有丁點恨意。


    恨是需要力量的,人在恐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沒有這種力量,俗話稱之為不敢恨。


    賀芳亭笑吟吟地道,“想報仇?來啊!”


    邵沉鋒:“還磨蹭什麽呢?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快點!”


    兩人邊說邊向前走了幾步,更加靠近謝梅影。


    “啊啊啊,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


    謝梅影怕到了極點,控製不住地放聲喊叫,全身顫抖著,整個人弱小可憐而無助。


    此時在她眼裏,賀、邵二人比那會奪舍附身的惡鬼還恐怖。


    畢竟他們能殺天定的主角,還能驅逐無形無質、知曉一切的惡鬼。


    ......這是什麽人啊?!


    如果知道他們有這樣的能耐,她根本不敢來行刺賀芳亭,隻會躲得遠遠的。


    但就算她叫破了喉嚨,賀芳亭與邵沉鋒依然緩緩走向前。


    “啊!”


    謝梅影尖叫一聲,眼神忽然渙散了。


    邵沉鋒輕輕握住賀芳亭的肩膀,示意她往後退,自己走到謝梅影麵前,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沒過多久,眼睛裏有了神采,恨恨地與他對視。


    邵沉鋒迴頭看向賀芳亭,興致勃勃地道,“沒錯,就是它。”


    賀芳亭微歎,“還滯留在人間,看來果真是壞事做多了,地府不收,投不了胎。”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謝梅影體內的李壹秋眼裏似要冒火,尖銳地道,“我做了什麽壞事?殺人還是放火?你說!”


    捫心自問,她並沒做過惡。


    老天對她不公啊!


    別的穿書者都能風生水起,唯有她越混越落魄。


    而這一切,都拜邵沉鋒、賀芳亭所賜!


    賀芳亭有幾分怒意,“無故占據我兒的身軀,形同謀財害命!頂著我兒的身份,屢次忤逆親娘,諂媚妾室,陷我兒於不孝不義!平日裏欺淩我兒,讓我們母女不得相見,骨肉分離!這還不叫做了壞事?”


    李壹秋:“......你不懂,穿越都是這樣的!”


    賀芳亭麵容冷峻,“不懂的是你,無知,愚昧!”


    被個土著指著鼻子罵無知愚昧,李壹秋十分憤怒,咬了咬牙,忽然問道,“你們為什麽不怕我?”


    她這種鬼魂般的存在,是個人都該怕。


    可這兩人,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怕,想盡了各種辦法對付她。


    賀芳亭語氣輕蔑,“你這般懦弱無能的孤魂野鬼,怕你做甚?”


    李壹秋:“......我,懦弱無能?”


    賀芳亭:“明明看過書,熟知事情走向,卻仍然不敢有一絲反抗,不分是非,不辨對錯,罔顧世間禮儀公理,隻想著依附謝氏姑侄,不是懦弱是什麽?奪舍不了大人,隻能奪舍病弱的幼童,不是無能是什麽?”


    說到這兒頓了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奪舍是有損耗的,不能無休止的進行。上次被我們驅逐之後,你就更弱了。嚐試過很多次,都無法進入別人身體,甚至無法讓人知道你的存在。直到遇上半瘋的謝梅影,你才進去了,卻還是無法完整奪舍,隻能偶爾出現。”


    邵沉鋒也道,“你應該會越來越弱,直至徹底消失,才會攛掇謝梅影行刺芳亭,為你自己報仇。”


    李壹秋:“......你們早知猜到,我奪不了謝梅影的身體?”


    邵沉鋒:“是啊。”


    李壹秋:“......可你們剛才還嚇唬她,我會奪她的身?”


    賀芳亭笑道,“你也說了,是嚇唬。”


    邵沉鋒:“不把她嚇得神魂搖晃,你怎麽有機會出來呢?”


    李壹秋怒視兩人,“你們可真狡詐!”


    邵沉鋒:“嗬嗬,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們。”


    賀芳亭:“上迴怎麽沒的,忘了?”


    李壹秋惱羞成怒,“你們非要我出來,又是為了什麽?”


    賀芳亭微笑道,“隻是想告訴你一句話,能驅逐你一次,就能驅逐你兩次三次無數次,不怕就盡管來,我們奉陪到底。”


    李壹秋冷笑,“還想關黑屋麽?我不怕!”


    不進入人體的時候,世界是昏暗無光、寂靜無聲的,她遊蕩了幾年,早就不怕黑了。


    也不怕寂靜。


    賀芳亭詫異地看著她,“你怎這般天真?”


    邵沉鋒也笑道,“哪用那麽麻煩,殺了謝梅影,也就把你驅逐了。”


    李壹秋:“......殺了謝梅影?你們,你們草菅人命!”


    賀芳亭無語,“惡鬼就是惡鬼,來了人間這麽多年,也不懂人間律法。謝梅影行刺本宮,論罪當誅。”


    邵沉鋒:“還能株連三族。”


    李壹秋看看他,又看看賀芳亭,知道兩人說的是真心話,他們真的要殺謝梅影。


    謝梅影死了,她不會死,但沒了身體四處遊蕩很痛苦,更不知何時才能找到能穿的身體。


    或許找到也穿不進去。


    穿江嘉瓔那次還不覺得,穿謝梅影這次,消耗了幾乎全部精力,過程中差點消散。


    一時悲憤莫名,發泄般叫道,“你們現在厲害有什麽用?書裏都是失敗者!一個被江家欺負死,一個造反不成,隻能窩在朔北苦哈哈!”


    賀芳亭笑容不變,“那隻是書中妄言。”


    話是這麽說,其實也有些羞恥,書裏的她太窩囊了!


    邵沉鋒摸摸鼻子,誠懇地道,“本王有個疑問想不通。芳亭怎麽會是那種結局呢?她一直有個致勝法寶。”


    李壹秋下意識問道,“什麽致勝法寶?”


    邵沉鋒淡淡道,“殺。”


    隻要芳亭殺了謝氏姑侄,甚至殺了江止修,那就是一力降十會,快刀斬亂麻。


    任他們有多少陰謀詭計,都沒啥用處。


    如果芳亭不敢殺人,那就另說,可實際上芳亭敢,還殺得很利索。


    以她的聰慧,還能掩飾得天衣無縫。


    先帝就算查出點什麽,想要治罪,芳亭大概也願意承擔後果,不願意受謝氏和江家零零碎碎的磋磨。


    哪怕有瓔兒拖後腿,也完全不是問題。


    賀芳亭精神一振,“對!”


    她了解自己,如果真被汙蔑與馬夫私通,她肯定會大開殺戒。


    而且她有錢有人,都不用親自動手。


    轉頭問李壹秋,“你說,我為何不殺他們?”


    李壹秋被問得目瞪口呆,宅鬥講究的是陰謀陷害,是殺人不見血,他們咋這般直接?


    剛要說話,記憶深處的某個封印突然像是被打開,一段段情節飄入腦海。


    表現在外,則是五官亂飛,瞳孔渙散,四肢抽搐,邵沉鋒和賀芳亭以為她不行了,謝梅影即將醒來,安靜的等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李壹秋的眼睛恢複正常,震驚地看向賀芳亭和邵沉鋒,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


    她以為“腹黑首輔權傾天下”這本書沒寫完,自己沒看到末尾。


    可實際上,書寫完了,她也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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