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齊劍隆率領騎兵在平原上疾馳,目標鬆山,今晚天公作美,月光明亮,不用火把也能看清路麵。


    馬的眼力又好過人,看得更清楚,奔跑無礙。


    步卒在後,跑得兩腿快冒煙。


    第二場戰事失敗後,齊劍隆並沒有沉浸於沮喪的情緒中,而是痛定思痛,迅速拿出了對策。


    首先,這橋不能過了,鎮北軍在對麵守株待兔,從這兒渡江就是自尋死路。


    但還得繼續搭,不能讓邵沉鋒知道他有別的想法,要造成他跟大橋死磕的假象。


    為了最後的勝利,他寧願暫時被邵沉鋒認為是一個不撞南牆不迴頭的蠢貨。


    其次,派斥候去下遊尋找別的渡江之地。


    不去上遊,是因為鎮北軍曾從上遊施放小舟,可能對那一帶熟。


    斥候不負他望,果真找到了,還是淺灘,不用搭橋。


    他當即叫來本地官府派的向導,怒罵一頓,以這些向導是鎮北軍奸細為由,推出去斬首示眾。


    這倒也不是借口,齊劍隆的確懷疑他們是奸細,故意帶大軍落入了鎮北軍的陷阱,因而這一次不問他們還有哪兒能渡江。


    可他忘了,當初他命令這些向導帶路時,要走的是最快到達五柳關的路途,不許繞路,不許耽擱,從此處通過確實最近,也是本地人習慣走的路。


    斥候找到的淺灘,一旦下雨漲水就過不去了,夏季雨又多,向導們哪敢帶大軍去。


    而且,他們帶路的這一處,江上的橋本來很牢固,橋梁何時腐朽的,向導們並不知道。


    也不知道鎮北軍已經到了對麵。


    這一點齊劍隆本該有所預料,可他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


    總之,找到能渡江的淺灘後,齊劍隆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等著李仁調兵迴來。


    同時,他裝作依然要搭橋過江,以掩飾真正的行動。


    為了穩住鎮北軍,還容忍士卒渡江投降,想著鎮北軍嚐到甜頭,就會一直實施策反之計,忽略了其它。


    他甚至還打算過,讓忠誠的士卒混入其中,到時內外夾擊。


    但後來想想,人心隔肚皮,誰敢保證忠誠的士卒永遠不會變?隻要有一個人背叛朝廷背叛他,就打草驚蛇了。


    遂放棄這打算。


    此時,他還有兵將約二十萬,騎兵占了約三成。


    李仁拿著他的令牌,又從後方調來了兩萬步卒,按照他的命令,沒到大橋軍寨這兒,而是直接去了淺灘。


    他分幾個晚上,派十五萬兵繞路前去匯合,留下五萬迷惑鎮北軍。


    集結完畢後,十七萬將士便從下遊淺灘處撲向大平原。


    前頭騎兵已經快到鬆山了,還有步卒在南岸排隊等候。


    齊劍隆並沒有下令休整,他要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雖然現在鎮北軍可能已經發現他們來了,但調兵應戰有個過程,邵沉鋒再厲害,也無法馬上列陣迎敵。


    就像前兩次的他一樣。


    眼睛裏燃燒著複仇的怒火,齊劍隆揚鞭策馬,跑得更快。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陣戰馬嘶鳴聲,還夾雜著摔倒慘唿的聲音。


    齊劍隆定睛一看,數排騎兵栽倒在地。


    ......怎麽迴事?!


    上次經曆過北岸之戰的騎兵們,身子立時一僵,這熟悉的感覺,又他娘的來了!


    果不其然,數之不盡的火雨從四麵八方飛來。


    這當然不是火雨,而是火箭。


    光線不明,很難射中人馬,但這不要緊。


    蘭策騎馬站在一個小土坡上,頗有興味地道,“哎,你說他們怎麽就學不乖呢?”


    齊劍隆以搭橋迷惑鎮北軍,鎮北軍也以策反迷惑齊劍隆。


    他以為自己高深,其實還差王爺好幾層。


    副將周行川簡短地道,“因為蠢。”


    蘭策笑出一口大白牙,“沒錯,哈哈!”


    齊劍隆這會兒在想什麽,朝廷騎兵們並不清楚,但他們清楚一件事,必須逃!


    再不逃,就是個死字。


    上迴他們能逃迴南岸,這迴定然也可以!


    反過來說,上迴沒死,這迴也不想死。


    定力最差的一個騎兵開了頭,接下來就是大規模的騎兵潰逃,頂著火箭往南逃!


    齊劍隆叫得聲嘶力竭,也隻有身邊的親衛聽他的。


    此刻他是真後悔,原以為上次參戰過的騎兵有經驗,特意讓他們在前,卻忘了這些騎兵已被鎮北軍嚇破膽。


    帶他們來,適得其反!


    看著眼前的混亂,他心裏浮上一個詞,營嘯。


    這是為將者最害怕、最恐懼、最不願麵對的事情。


    一旦營嘯,便不戰而敗了。


    正在趕來的步卒遭了大難,被倉皇逃走的騎兵踐踏許多。


    齊劍隆不甘心,還想整軍列隊,被親衛們擁著逃跑,快到江邊時,遇上邵沉鋒率一支精兵攔截。


    邵沉鋒微笑道,“齊大將軍,本王等你許久了!”


    齊劍隆怒目而視,咬牙切齒,“你......”


    邵沉鋒:“別說話,本王不想聽!”


    齊劍隆雖不是強者,但他還是保持了必要的尊敬,用上赤蛟鴻雁刀,拍馬過去,不到十個迴合斬於馬下。


    好了,現在他有臉見芳亭了。


    待天光大明,鎮北軍四處收攏朝廷軍殘兵,沒死的,還在北岸的都降了。


    南岸的也是或降或逃,潰不成軍。


    諸將欲乘勝追擊,邵沉鋒笑道,“不,現在得慢下來。”


    兄弟鬩牆有什麽意思,這些可不是敵人,往後還會是子民。


    必要的戰已經打了,該立的威也立了,欲速則不達,接下來慢一些更好。


    他也該迴去接芳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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