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林姝看向這人的同時,本來就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對方也發現了有人在盯著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間,被林姝盯上的那人不由睜大了眼睛,並連忙用手撥開人群朝她走了過來。


    “阿藍!你怎麽會在這裏?”


    來人剛一靠近,林姝敏銳的嗅覺便從對方身上聞到了隱約帶著硫磺木炭氣息的火藥味。


    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跟這些東西打交道,這會兒自然是再熟悉不過它們的氣味。


    很顯然,先前在不遠處製造了第二起爆炸事件的人,正是她眼前的這個人——原主的二哥,阿罕。


    “阿罕你怎麽會在這裏?”


    林姝沒有迴答阿罕的話,反倒迴問了對方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再一次見到妹妹的阿罕,心中一時忘卻了自己先前的恐慌,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來。


    “阿藍,你這些日子都去哪裏了?我、大哥,還有阿爸阿媽都進城來住了,現在咱家就缺你一個人了。走,你現在就跟我一起迴家!”


    阿罕說著便伸手去拉林姝的手臂,但卻被後者一個閃避躲開了。


    隻見林姝搖搖頭道,“不,我不會跟你迴去的。我現在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在說什麽傻話?”


    阿罕聽她這般說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麵亂跑,這樣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你知不知道咱家已經搬進城裏住了?我們家現在不僅有了大房子,還有人給咱家供給吃喝,咱們再也不用過以前鄉下的那種苦日子了……阿藍,你聽哥哥的話,別在外麵漂泊了,阿爸阿媽他們都很想你你知道嗎?”


    阿罕深棕色的眼睛緊盯著自家妹妹的臉龐,想從後者的眼神裏看出動搖的神色。


    但是他所能看到的卻是那雙平靜如聖河水般的眼眸,那裏風平浪靜,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林姝從阿罕的話裏聽出了巴布家的變化,她腦海中有靈光一閃,想起了什麽。


    “你剛才說你們都搬到城裏來住了?可家裏不是已經沒有錢了嗎?”


    當初巴布想在自家女兒身上做點投資的時候,身上也是囊中羞澀拿不出幾個錢,隻想著找個便宜不收費的地方好讓女兒學門技藝。


    想從鄉下搬到城裏來住,這裏麵需要的錢可不是什麽小數目。


    聽到林姝問起此事,阿罕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他頓了半晌才道,“你還記得阿爸曾經帶你進城找過的那位扶桑堂爺嗎?他人在城裏頭發達了,就把咱家人接過來城裏安置了……”


    林姝一聽這話便知道裏頭肯定有內情。


    那時候巴布帶著她去這位名叫扶桑的人家拜訪時,對方分明是連後門都沒給開一個的,隻教一個仆人來打發了兩人。


    這會兒又怎麽會突然良心發現,大發善心的接自己的遠親一大家子的來城裏安置?


    林姝又細問了幾句,問這扶桑在城裏做的是什麽生意。


    阿罕隻支支吾吾的推說自己也不清楚。


    林姝見他不肯細說的模樣,便知曉這裏頭多半不是什麽好事情。


    她想了想後,對阿罕道,“我方才既然我說了不迴去,便是真的不想迴去。家裏頭有你和大哥照顧阿爸阿媽,想來也是夠的。天上不會憑空掉餡餅,扶桑堂爺的事情,你叮囑阿爸仔細些,別讓人給下套子蒙了。”


    阿罕見林姝發現了自己話裏的異樣,也就不再堅持讓她迴去了。


    其實他不敢和自家妹妹直說,他們一家人的性命現在全都捏在那位堂爺手裏頭了。


    適才他也是乍一看到自家妹妹,興奮過頭了才想著將人往家裏帶,這會兒緩過勁了,才意識到妹妹不跟著自己迴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後,阿罕忽然想起來自己還得感覺迴去匯報自己這趟出的任務。


    “阿藍,哥有事得先走了。你告訴我你現在住在哪裏,哥以後有空去看你?”


    “不必了。”


    林姝再次搖了搖頭。


    沒等阿罕問她緣由,她整個人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從對方的上衣前襟裏一把摸出來一個小黑球。


    這黑色的圓球看上去表麵還有些坑坑窪窪,上頭有一條被盤起來的細長引線。


    林姝一拿到這東西,隻快速掃了一眼便將其塞進了自己左側的舞裙袖口,並用左手靈巧的將其托住,不讓它掉下來。


    她的這串動作迅疾如風,別說是周圍路過的人們,就連被取走東西的阿罕本人也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等他意識到自家妹妹剛才做了什麽事情,林姝已經走到前方朝他揮了揮手,轉身沒入了人海之中。


    阿罕下意識伸手揉搓了自己的臉頰,清晰發熱的摩擦感讓他意識到自己沒有在做夢。


    他剛才沒有看錯,他的妹妹就那樣讓他猝不及防的從他這裏拿走了他藏在身前的小黑球。


    可是她是怎麽知道他胸口那裏藏了東西的?


    她又是怎麽把東西在他眼皮子底下拿走的?


    阿罕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他站在原地揪了會頭發後,隱約間聽到遠處似乎又傳來了一陣爆炸聲。


    這記響聲讓他不敢再在這裏耽擱了。


    他得抓緊時間去和哥哥阿光匯合,他們今天這趟出來的任務便是替扶桑堂爺做事的。


    後者要求他們趁著今天濕婆節人多,在大家都聚集在濕婆神廟周圍的時候丟下幾顆小黑球,驚嚇一下人群即可。


    他現在才丟出去一顆黑球彈,另一顆又被林姝拿走了。


    不過就是他這會兒還有另一顆球,卻也未必敢將其再次丟出去了。


    先前黑球爆炸時,一個離得近的人直接被炸爛了半邊腦子,眼珠子都從眼眶裏頭掉出來了,那場麵看得他胃裏泛酸,喉嚨發癢的想吐出來。


    阿罕不敢再繼續想那時的事情,他在想起來和哥哥阿光約好的地點後,便邁著大步趕了過去。


    當阿罕在一處荒僻的河灘附近找到自己的哥哥阿光時,後者的模樣變得讓他很陌生。


    此時的阿光人半跪在河灘邊上,他赤著上身,下半身圍著一條陀地。


    在阿罕站在他身後的時候,他正在將自己的整張臉連同半個腦袋都埋在了淺灘中的河水裏。


    直到阿罕不解的喊道,“哥,你這是在做什麽?”


    阿光這才緩緩的將頭從河水裏抬了起來。


    他濕漉漉的臉頰上閃耀著水光折射的七彩光芒,一雙深棕色的眼睛裏寫滿了晦暗不明的東西。


    他頭也不迴的問自家弟弟,“阿罕,你說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


    阿罕想也不想道,“當然有神明了,不然我們這些人是從哪裏來的?那些神明的故事又是從哪裏來的?”


    阿光聞言從河灘上站起身來,他仰頭看向滾滾東流的聖河水,開口說出了苦行僧人先前告訴他的那句話來。


    “土木合相,天有大變。神人更迭,大地流血。”


    他身後的阿罕覺出了自家哥哥的不對勁。


    他忍不住出聲問道,“哥,你剛才在說什麽?”


    阿光迴頭看了他一眼道,“我在說神靈的旨意。”


    他在說完這話後,便徑直從阿罕身邊走過,赤著一雙腳也不知道要去往哪裏。


    此時的阿光雙腳踩在尖銳的石子路上,可是他卻絲毫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如今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他是被神靈選中的、來完成使命的人。


    他先前遇到的那個苦行僧,正是神派來指引他前進道路的使者。


    既然他是神選之人,神跡降臨在了他的身上,那麽他就必須要去完成這個使命。


    一直前行的阿光,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腳底板已被一些石子硌破,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任憑阿罕跟在他後頭再怎麽喊著“哥,你的腳底流血了”,他也沒有迴過頭。


    這一日,罕比城中原本熱熱鬧鬧進行著的濕婆節,因著突如其來的幾起爆炸傷人事情,引發了神廟附近的許多百姓的恐慌。


    由於人群大量聚集,出事逃亡時眾人又都是慌不擇路,以至於大家在四散逃跑的過程中,有人摔倒、有人被推搡倒地,這些人中更是有被踩傷嚴重的。


    這起惡性事件發生了,城中的幾座神廟裏的祭司們便紛紛出麵,舉行儀式為逝者祈禱哀悼。但是有很多民眾都想知道,那種發出“轟隆”聲在人群裏炸開傷人的東西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這次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城裏頭的那些大英公司的人做的?


    那些人為何要挑這樣的日子來害人?


    難道他們這群對方眼裏的土人們,連信仰自家本土神靈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他們已經奪去了大量的土地、食物、礦產、還有無數青壯的生命,現在就連對神靈的信仰也要剝奪了嗎?


    對於民眾們心裏的疑問,神廟祭司們並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而身為城市管理者的扶桑也沒有出麵給底層的百姓們說明任何理由。


    這位實質上在替大英公司管理著這座罕比城的古普塔·扶桑,一直都恪守著自己的辦事原則,那就是上等人在做事情的時候,是永遠不需要和下等人解釋什麽的。


    而時間會是最好的武器,它會讓人們忘記一切。


    正如扶桑所預料的一樣,僅僅十來天過後,這座城裏頭被生活壓彎了腰的民眾們又開始了自己日複一日的艱難生存,根本沒有誰還有閑心和功夫去管先前發生的神廟事件。


    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罕比城中終於落成了一座全新的聖主教堂。


    那裏麵供奉著是一位非印國本土的神靈。


    據城裏的傳道者們所說,這位神靈乃是背負著全人類的罪孽的偉大神靈。


    祂降臨到人世間,發誓要拯救世人,最終因被門徒出賣受難而死。


    祂的肉身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但祂卻在死後複生。


    信仰這位神的人將會在死後升入天堂,不信仰者終將墮入地獄。


    對於傳道者每日毫不疲倦的反複傳教,罕比城的民眾們絲毫沒有改變自身信仰的意願。


    他們都覺得這位神的故事遠沒有自家的梵天、濕婆、毗濕奴等神明的故事來的精彩,而拯救世人的境界也沒有梵我同一的最高境界來得高深。


    總之,新的尖塔式教堂是落成了,但城中信徒還是寥寥無幾,近乎沒有。


    這樣的情況不止是發生在罕比城一處,這塊次大陸上的土邦國們無一例外的都對洋人們推廣自己的宗教感到排斥。


    因為他們所能接觸到那些洋人,很少有人會尊重他們這些土人。


    一些人甚至會侮辱他們的信仰,並宰殺食用他們信奉的聖物——牛。


    有時候這些人還會宰殺大象。


    要知道這些動物都是他們眼中的聖物,連它們的尿液都是珍貴之物,又怎能死於刀下?


    為此大英公司在一邊推進擴大領土的同時,企圖用自家的新教來統治土人思想的政策遇到了極大的挫敗。


    正當大英公司的主管者們打算采用更為激進的手段推行自家新教的時候,這些人完全不知道在他們漂洋過海後才能抵達的大本營中,他們本國的統治者們正在時刻監視著他們在殖民地的各種進展活動。


    內閣之中,首相在與手下的一眾議員們商量著國家大事。


    等到會議結束後,首相單獨麵見了女王陛下,向其匯報了自家派出去開路的那群商人們已經將基業打得差不多了,但同時也惹出了一些麻煩。


    隻要再過一兩年,等到殖民地的情況變得更穩妥又或是麻煩無法解決的時候,便是國家出麵從那群商人們手上收迴殖民地控製權的時候。


    畢竟這些年來,在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了省錢省力而鼓勵這群富商巨賈開辟海外殖民地的期間,這些人都通過大肆掠奪變成了真正富可敵國的商人。


    眼下,他們掙得錢也實在是夠多了,差不多再過一兩年,就該讓他們學會收手了。


    對於首相大人的提議,高貴絕倫的女王陛下微微頷首讚同道,“一切都按照你想的去辦。”


    “是,女王陛下。”首相鞠躬行禮道。


    此時遠在海外、仍在瘋狂攻打吞並各個土邦的大英公司,還不知道自己的母國中已經有人盯上了他們嘴中的這塊大肥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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