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奚和城已經破了!”


    穿著粗棉布衫的小童衝進雅舍時,整個人是氣喘籲籲的。


    等他一抬頭,發現自家主子還在和寒公子慢悠悠的下棋。


    “公子!我們要趕緊走了,敵軍馬上就要攻進來了!”


    小童心急如焚,匆忙去拿之前收拾好的行李。


    彼時坐在軟塌上斜躺著一位滿身書卷氣的女子,她麵容極美,麗而不妖。


    隨著女子的纖纖素指落下,其所執黑棋已然破了白子的大龍。


    “阿青,又是你贏了。”


    蕭寒也不甚在意這棋局。


    照兩人下棋的慣例,輸棋的人是要收拾棋局的,蕭寒一邊分揀黑子和白子,一邊慢條斯理的道,“依林姝先前攻城的做法來看,她應該會說服我們去大明國。”


    蘇青兒冷冷一笑,“她以為攻破了奚和就能請得動我去大明國嗎?”


    蕭寒看著對方臉上少見的冷色,有些詫異,蘇青兒的表情很少會這樣起伏,大多數情況下,她總是一臉和氣,臉上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


    “你不喜歡那位女將軍。”他用的是肯定句。


    “一個常年混跡於軍營中的女子,不說容貌功德,才情學識,便是靠近了與她說話,恐怕也會聞到一股武夫的粗魯之氣。”


    蘇青兒摸起自己身邊的純白色紙扇,上麵隻落款處有一個“青”字。


    她漫不經心的將折扇打開又合上,低眸像是思考著什麽。


    蕭寒已經揀好棋子了,他又看了蘇青兒一眼,緩緩道,“你確定要拒絕去大明國嗎?屈浩應該給你寫過信了才對……”


    蘇青兒一收折扇道,“人在屋簷下,怎敢不低頭?更何況我答應了屈公子,大明國自然是要去的,不過也要看看她林姝請人的誠意如何了。”


    一直在旁,兩耳仔細留意這邊動靜的小童,此時才放心懸著的心。


    感情公子他們早有準備,虧得他一直提心吊膽。


    不過也是,普天之下,哪有人的才華還能超得過自家公子的,那個女將軍想請得動自家公子,也得咱點頭才是。


    ——


    “轟隆”一聲巨響,這是宮牆倒塌的聲音。


    無數的士兵踏著倒掉的圍牆大舉進攻皇宮,在這些士兵的身後,有一人身披紅袍戰甲正坐在馬上進行指揮,她眉眼生的柔和卻自帶一股子硬氣。


    “馬中將!”


    “在!將軍有何指令?”


    “是否傳令下去,軍士不得擾民?”


    “迴將軍,已傳令,違者斬立決!”


    林姝點點頭,示意中將可以退下了。


    坐在馬上的人,遠眺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城池,看著身邊井然有序被組織撤離的老百姓。


    她發現即使是在這皇城腳下,卻仍有人衣不蔽體。


    朱門酒香肉臭,路有凍死餓骨,腐爛,永遠是從內部先開始的。


    “報!將軍,除了少部分潰逃外,所有敵軍已經清點完畢,共計三萬四千八百九十六人,該如何處置,請將軍下令!”


    如何處置?


    依照慣例,歸降的不殺,不降的殺,不過這些做法也並非原主所願,隻是沒有更好的辦法罷了。


    “待我前去查看。”


    林姝抓著馬韁,驅著馬兒跟著領路的人前行。


    她才在馬上顛簸了兩天,下地時便覺得兩腿戰栗,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怎麽在馬背上扛了整整十年的。


    到了地方,林姝一眼望過去,全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像是無數隻螞蟻。


    林姝清了清嗓子,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此時說出的一句話將會決定這眼前數萬人的性命。


    “諸位……”,她剛一開口,六萬多隻眼睛齊刷刷的看向坐在馬背上的她。


    同時被這麽多人盯著看,林姝心中微有不適,隻是從她麵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她此刻有任何心理波動。


    眾人隻聽到她開口問道,“你們當中有誰是熱愛自己的國家的?站出來,我讓看看這位英雄好漢的模樣!”


    人群中一陣錯愕,這個女將軍的開場白怎麽和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啊?


    見無人動彈,林姝神色一冷,“怎麽?堂堂奚和國竟連個愛國的士兵也沒有嗎?難道你們在戰場上拚死拚活的是在為空氣賣命嗎?!”


    夾著硬刺的話語讓一些人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


    人不多也就那麽幾千人。


    林姝吩咐手下的人將這些人從隊伍裏麵帶出來,拉到眾人麵前的一座高台之上。


    其餘的俘虜見狀,大多心頭一緊,不知是該慶幸自己方才沒有站出來,還是要難過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就在站起來的俘虜都被帶走後,又有一個人站了起來。


    那個人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子,林姝眯了眯眼睛,記憶中對此人有印象,他是奚和國的名將之一。


    隻是她來的時候,其他名將都被原主殺得差不多了,似乎就剩下守護王城的這一個了。


    “將木鐵山也帶出來!”


    林姝毫不客氣的直唿其名諱。


    當木鐵山被帶出人群的時候,現場陷入了一陣沉默,氣氛變得十分壓抑。


    有人在下麵低語著“將軍”的字眼,不知在說些什麽。


    “很好。”


    林姝騎著馬繞著這群被拉出來的人轉了幾圈,然後停在一個最醒目的位置。


    “諸位既能主動站出來,想來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是硬漢子就該有份擔當!”這話聽著像是要給高台上的人行刑了,一時間,下麵有不少人都開始眼睛泛紅了。


    林姝卻沒有下令斬立決,而是繼續開口道,“你們當中,家裏有老父親老母親的,站到第一排來。”


    被拉出來的幾千人動了動,家中有老母老爹的人都自覺的站到了第一排。


    沒有人奇怪他們為何會不知不覺間聽從了這個敵軍女將領的安排。


    “家中有妻有子的,站到第二排。未曾成婚,卻有兄弟姐妹的站到第三排。”


    剩下的隊伍又開始動了起來,自動分成了三排隊伍。


    下麵看著這一幕的人皆是心中納罕,難不成這殺人也要分先後的嗎?


    隻要她林姝一聲令下,她身後的五萬鐵騎就完全可以把他們這群手無寸鐵的人踐踏成泥啊!何必如此費事呢?


    等人都分完了,林姝又開口道,“心中尚有迫切願望卻還沒有實現的,比如想要有老婆,想要有孩子的,站到最後一排去。”


    很快,這幾千人的隊伍,被分成浩浩蕩蕩的四組。


    林姝看著眼前的這群人,猛然大喝一聲,“跪下!”


    負責拉出每一位戰俘的明軍士兵,一個掃腿就讓身邊的人跪了下去,高台上齊刷刷跪了數千人的場麵,讓下麵看著的戰俘們都開始心驚肉跳。


    有些人已經低下了頭,不忍再看接下來即將血流成河的場景。


    林姝從馬背上下來,一步步的走上高台。


    她每走一步,台下的人心情便是沉重一分。


    此時,上千名明軍都拔出了自己的佩劍,隻等著林姝一聲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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