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時把梵卓帶到關押那幾個人類的地方。


    她驅散四周的守衛,抱著臂,漫不經心地倚在牆邊,對梵卓揚了揚下巴,“進去吧。”


    梵卓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大步跨了進去。


    陸征幾人正在找出去的辦法,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們的表情瞬間凝重起來……


    “老大,怎麽辦?”


    那個娃娃臉的少年看了眼陸征,眼中有些焦慮。


    他們都有自己的親人,家眷,朋友。


    並不像陸征一樣,心中無牽無掛。


    陸征表情冷凝,他說:“別怕,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雙黑色的鞋子出現在眼底。


    陸征抬眸冷冷地看過去。


    看見了映入眼簾的白衣少年。


    他愣住了。


    梵卓跟四年前的變化不大,隻是身量高了一些,眉眼更加精致俊俏了,往那一站,芝蘭玉樹,活像從動漫裏走出來的俊美少年。


    是他。


    沒有一點猶豫,陸征就能肯定,一定是他。


    他眼中綻放出驚喜的光芒,看向梵卓的眼眸裏,充滿了久別重逢的喜悅與激動。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有了一點四年前,那個明媚活潑的少年應該有的樣子。


    梵卓看見他的時候也愣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就是當年的禎希。


    因為他的變化太大了。


    四年前的禎希像一顆不斷地散發著光源的,溫暖的小太陽。


    自身有絕對的熱忱和友善。


    才能讓周圍的人對他敞開自己的心扉。


    四年後的陸征像一柄徹底出鞘的寶劍,寒光凜冽,讓人望而生畏。


    但是他看向梵卓的時候,又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他還是他,隻是有了能夠保護身邊人的能力,當年的錯誤,他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陸征的眼眶微微濕潤了,嗓音也開始沙啞,“是你嗎……”


    梵卓也深深地看著他:“是我。”


    陸征忽然站了起來,一把衝向鐵門,雙手緊緊握住上麵的欄杆,手臂在微微發抖。


    “……對不起。”


    梵卓輕聲迴答他:“不關你的事,我都知道。”


    說完,兩人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和對視。


    邁著悠悠的步子緩緩走進來的阮時看見這一幕,不由皺起了眉心。


    她抱著臂,輕哂:“那邊兩位,敘舊敘夠了嗎?”


    陸征微微一僵,下意識抬起眸看向不知道何時進來的那個女孩。


    “她……”


    梵卓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他朝阮時那邊走過去,神態看著十分乖巧的模樣,阮時低笑,然後十分自然地抬手環住他的腰,把少年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人也看到了,我好吃好喝供著呢,現在滿意了?”


    梵卓抬眸,看著她,語氣溫軟,“嗯,謝謝你。”


    阮時:“?”


    她有點不解地看了眼梵卓。


    這小傻逼之前不是還一副高貴冷豔誰都配不上老子的樣子嗎???


    怎麽現在又肯放下身段了?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細細打量了起來。


    不會……


    在預謀著什麽吧?


    她腦子飛速地轉動著,設想著無數種可能,然後再逐一排除。


    忽然。


    梵卓伸出手,溫熱又柔軟的手指纏上了她的手腕。


    阮時:“……”


    臥槽,好軟。


    恍惚間,她腦子裏最後隻剩下了這四個字。


    什麽陰謀論,美人計,通通被她扔到了腦後。


    忽然能理解那個烽火戲諸侯的典故了。


    梵卓牽著她的手,輕聲說:“我們出去吧,看見他們沒事我就放心了。”


    阮時被他的柔情蜜意哄得心花怒放。


    但是她並沒有表現出來。


    她淡定地清了清嗓子,假裝不以為意地纏上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十分矜持地點了點下巴:“嗯。”


    兩人走後,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問陸征。


    “老大,你跟那個人認識嗎?”


    “那隻吸血鬼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她好像不準備殺我們!”


    “你跟那個少年是什麽關係啊?”


    陸征低聲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是我這些年來,唯一愧怍的人。”


    娃娃臉少年沉默了。


    他們並不知道自家老大的具體身份。


    五組正式成立也不過是一年前的事,他們唯一知道的是,陸征老大是個孤兒,沒有兄弟姐妹,沒有朋友知己,實力在整個吸血鬼獵人中,能排進前三,高冷,強悍。


    然而隻有和他熟悉的人才知道。


    他看似不近人情的外表下,內心有多麽熾熱善良。


    有些東西,不過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的假象,就像總有人喜歡用笑容在外人麵前來掩飾內心的失落與悲傷一樣。


    四年前,他逃出研究所的代價是直接導致了另外五個同伴喪命。


    是弗裏德下的手。


    當時有個人,死死地捂著他的嘴,躲在暗處,阻止他發出聲音。


    他渾身顫抖,血絲一寸寸纏上黑白分明的眼眶,濕潤的液體一行一行地流下。


    他眼睜睜地看著弗裏德抬手捏斷了一個小女孩蒼白瘦弱的脖頸。


    她還那麽小,那麽小……


    “她本來不應該死的。”


    她應該像養在溫室的花一樣,被愛和溫柔澆灌著成長。


    而不是任由屍體在大殿裏一寸寸冰冷。


    聽完他逃出來的整個經過。


    幾個組員都沉默了。


    娃娃臉少年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都過去了。”


    陸征搖搖頭:“不,沒有過去。”


    他看向鐵門的外麵,眼神晦暗不明,洶湧著什麽複雜的情緒。


    “隻有那些東西都死了,以告他們在天之靈,這件事,才能算真正過去。”


    娃娃臉少年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他們老大,說道:“弗裏德是始祖,要殺死他,也許會有更多的人犧牲……”


    “那就讓我犧牲吧。”


    幾人都愣住了,然後一眾都沉默起來。


    半晌過後,娃娃臉少年率先笑了起來,他拍了陸征一掌,說:“老大,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是生是死,兄弟們都陪你!”


    他們都想起了那首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陸征忽然笑了,能遇見他們,真的是……特別好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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