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落盡,許難安渾身是水,也渾身是血,身上也出現一條條小小的傷口。


    全力出劍的情況下,他沒有多餘的劍氣用來防護,那些帶著劍氣和劍勢的小水珠落下,將他的身體割傷。


    但他宛如不知疼痛一般,體內的劍氣再次全力運轉。


    劍氣陡然一變。


    這一刻劍氣依舊很長,長到許難安和牛強之間有著十多米的距離,但除了長之外,它變得更加的鋒利。


    這是突破二境之時,許難安引導太平真人劍氣入體的特性,鋒利。


    太平真人的劍,是道庭最鋒利的劍。


    劍氣沒有接觸到龍首江的江水,就被劍氣割開。


    許難安和牛強之間的龍首江江水似乎受不了這股鋒利一般,竟然盡數朝著兩邊而去。


    但也隻是稍微的朝著兩邊而去,許難安的修為有限,才不過二境,還做不到將龍首江從中間斬開。


    “哼!”


    “這麽多年隻學了點別人半吊子的東西,就敢拿出來丟人現眼……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看到許難安的劍氣,牛強忍不住搖搖頭。


    這東西似是而非,像又不像,難怪會有人說什麽他會是太平真人的關門弟子。


    如果這就可以做太平真人的關門弟子,那這門也太容易關了吧。


    鋒利無比的劍氣落下,牛強卻沒有去看許難安,而是朝著遠處的群山看去。


    龍首江所過之處,大部分是崇山峻嶺,巍峨險地。


    而他們此刻過的正是一座座山峰高聳的中間,那一座座山像一件件鎮壓之物,將這一條龍首江鎮壓在地上一般。


    山高險峻,如刀劈,如劍落,如猛虎下山,如莽牛咆哮……


    “這天下大勢,才是真道。”


    “劍氣者,不過盲腸小道,劍意也,不過劍走偏鋒,唯獨握住劍勢,才能得大勢所歸,劍壓天下!”


    劍落之中,牛強喃喃自語,完全沒有顧及許難安的劍氣,也沒有顧及自己的生死一般。


    而許難安卻沒有絲毫的留情,更沒有想過要收手,反而他的眼中出現了更加耀眼的光芒。


    死死盯著牛強,那個家夥身上的東西,和他所學所見的都不一般。


    白骨觀注重劍氣,這也是許難安為何能夠每次出劍,皆有不俗劍氣出現的緣故。


    也正是這強於世間的獨特理解,才能讓許難安有一劍劈開龍首江,斬落天門的劍氣。


    太平真人重劍意,才有天下最鋒利的說法。


    而許難安目前隻得形未得意,卻已經收益頗多,對付普通的修士和劍士都能夠占上些便宜。


    而眼前的牛強,更重劍勢。


    如他所說,天下本就是一種勢,一種說不出摸不到的勢,隻有大勢所歸,才能劍壓天下。


    這三個人,分別代表著劍道境界的某一個極端。


    “勢!”


    牛強抬起頭,一座山就出現在他的頭頂,他身上的劍勢,從龍首江的江勢,變成了四周的山勢!


    然後,牛強抬起手裏的劍,他頭頂上的山,便多了起來,龍首江周圍有多少座山,他的頭頂便有多少座山。


    一眼望盡周圍山,便得周圍山勢!


    一劍盡是山!


    劍氣斬在群山之上,斬落一座,兩座,三四座山,卻終究還是停在了第五座山腰之上。


    太平真人的劍確實是天下間最鋒利的劍,可許難安的劍卻並不是最鋒利的劍,隻是得了些許鋒利之意,鋒利的劍意。


    終究還隻是一道劍氣,能斬落四座大山,已經是罕見的強勢了。


    可惜,牛強的眼底,不止四座大山。


    “去!”


    這一次,牛強沒有再等許難安再次出劍,而是一劍朝著許難安落下。


    那剩下的數十座大山,盡數朝著許難安落下。


    水勢雖強,卻過於柔和。


    山勢浩大,許難安如一顆渺小的微塵,還沒有接觸到許難安的時刻,許難安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之感。


    他浮在水麵上的身體,也在被那數十座大山壓迫而下,他的頭慢慢被壓進水裏。


    當那些大山落到水麵之上,龍首江的江水再一次出現起伏,被大山鎮壓的慌張而逃。


    那並不是山,而是一道劍氣,一道劍勢,卻比山還要高大,比山還要巍峨,比山還要有壓迫力!


    水勢和山勢轉換的突然,這兩種不同的勢,卻被牛強隨意轉換。


    而且這些勢,並不是牛強蘊養多年的勢,隻是看了一眼,然後照著周圍的江水,山川借過來的勢。


    就隻是看了一眼,然後借了過來的東西,並不是屬於他,也不是他熟悉的東西,此刻卻成了鎮壓許難安的囚籠。


    “真厲害!”


    許難安自然也能發現其中關鍵,這種恐怖的差距,並沒有讓他害怕,而是激起了他的欲望。


    想要試一試,想要逼對方出更多一劍的躍躍欲試。


    “鬥!”


    心中的火焰在跳躍,身上的劍勢自然而然的變的更強。


    簡單的來說,許難安的鬥劍式,更是遇強則強,牛強的越強,讓他的鬥劍式裏的劍勢更強。


    “者!”


    許難安輕喝一聲,這是他漸漸開始琢磨的新劍招。


    者劍式不同於其他的劍式,有明確的招式,者劍式並沒有招式。


    劍譜上描繪的者劍式玄而又玄,卻在最後變成了一個字。


    我!


    者也,我也!


    劍就是我,我就是劍!


    這就是全部的者劍式,許難安已經看了快一個月,也沒有找到其中的關鍵。


    此刻見到牛強隻是一眼,就借了山川之勢,江水之勢的時候,突然有了一種感覺。


    他能借勢,那自己為何不能借劍?


    將劍,借到自己的身上,將自己借給劍!


    鬥者,一往無前的我!


    許難安身在江水之中,清涼的江水讓他越發的冷靜,眼裏的光越來越亮。


    他仿佛就是劍,劍仿佛就是他!


    人劍借勢,皆為勢!


    許難安的靈氣不要錢一般湧入劍中,僅僅隻是這一劍,就吸幹盡了他體內的所有劍氣。


    “吟……”


    原本陌生的劍,此刻似乎正在歡迎他,正在想要靠近他,許難安也歡迎劍,也朝著劍靠近。


    “吼……”


    許難安不知道該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既然劍吟起來,那他就要迴應,迴應自然就是叫!


    劍在叫。


    許難安也在叫。


    一人一劍,叫喚著衝向那群山。


    劍氣未曾縱橫八萬裏,但縱橫數十座山已經夠了!


    他手中的劍氣再漲,劍氣縱橫而出,一劍斬破數十座山頭,還有餘力朝著牛強斬去!


    “去!”


    劍和人一同衝出水麵,朝著牛強劍氣浩蕩而去,隨後人也同至。


    人劍合一,已經有了初步的雛形。


    站在水麵之上,至今未曾移動過一步的牛強,看著衝過來的劍氣和人,露出一笑。


    手中的短劍不經意的抬起,身上六境的修為浩蕩展開。


    僅僅隻是施放修為,水麵為之一震,江水漸漸沸騰。


    而後沸騰的江水,竟然從四麵八方跳了起來,如同潛伏在水中的一個個刺客,等到最好的時機殺了出來。


    那遠處的高山,也一一跳躍而出,落在牛強的背後。


    “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也沒有什麽想要調教後輩的打算。”


    “有修為壓人,不用是傻瓜!”


    牛強哈哈大笑起來,在他身後,借來的山水之勢在這一瞬間融合,成為一幅山水潑墨圖。


    巍峨和柔軟完美的同位一體,壓迫和包容相互點綴,明明是相互對立的兩麵,僅僅因為牛強的兩個眼神,在這一刻,在龍首江麵上,融於了牛強的斷劍裏麵。


    那一把漆黑的斷劍,被山水環繞,相互融洽。


    牛強簡簡單單的用了一個下斬的姿勢,正好這個時候許難安和他的劍到了,也正好落在牛強下斬的地方,正好被牛強斬到。


    劍吟聲,撞擊聲,山水相逢聲,再次響起。


    龍首江麵再次被斬開,出現一瞬間的斷流。


    下一刻,隻見許難安如同一隻斷了翅膀的飛鳥,直直朝著龍首江落下。


    斷掉的江水續上,許難安栽進江水裏麵,血便浸出江麵。


    這一劍,牛強留了情,也沒有留情。


    留了情,是因為這並不是他的全力出手,哪怕他將山水之勢相互融合,但那也隻是他突兀而起的一個念頭,突然借來的劍勢罷了。


    沒留情,是因為他六境修為一點兒都沒有收斂,全部用在了這麽一劍之下。


    “本事沒有口氣一半大……”


    牛強罵罵咧咧的開口,“要不是那把劍好,你現在就死在老子手上了。”


    “真晦氣,老子差點就殺生了……晦氣東西……”


    像是想起了什麽,牛強補了一句,然後低頭看向江麵,江麵上許難安一直沒有浮出水麵,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許難安的口氣太大,劍氣太盛,牛強一時手癢難耐,下手重了點,差一點點就把許難安殺了。


    還好許難安手裏那把劍超出尋常,承受住了大部分力量,否則許難安死不死的還真兩說。


    “人呢?”


    牛強盯著水麵,周圍劍氣翻湧,許難安的氣息低到極點,被劍氣掩蓋,一時之間他竟然難以在江水裏找到許難安。


    “吟……”


    就在牛強在江麵上尋找許難安的時候,一道劍吟再起,牛強的腳下頓時出現一把劍。


    劍上已經沒有一點劍氣,但還是一往無前的刺向牛強。


    許難安的氣息低到極點,又和劍氣混雜在一起,此刻周圍任何一道劍氣都要強過他的氣息,竟然還真讓他瞞過了牛強。


    當劍刺出水麵,直追牛強心口,隻有一掌距離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找死!”


    牛強抬劍,輕易一挑,就將許難安的劍挑飛了出去,然後連帶著許難安也被挑飛出去。


    許難安的劍氣已經用完,體內空空蕩蕩,此刻還能出劍,完全憑借著一腔孤勇。


    那是少年的劍心。


    那是少年的一往無前。


    但這一劍終究沒有成功,他沒能贏下牛強,還被牛強輕鬆挑上了天。


    牛強手中握劍,挑出一個劍花,就對著天空的許難安直刺,要將許難安挑成一朵劍花。


    很明顯,許難安剛剛的偷襲觸怒了他,讓他起了報複的心思。


    天空中跌落而下的許難安懷中先掉出一物,是一顆蛋,蛋先許難安一步落下,就要落在短劍的劍花上。


    “哎呦~”


    “使不得……使不得,我的小祖宗~”


    牛強急急念叨著,立馬將劍收迴,臉上肅殺和不耐煩,頓時變成了一副討好的模樣。


    雙手平攤而出,穩穩將蛋接住,小心翼翼的看了又看,發現蛋沒有任何問題,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還情不自禁的哈了一口氣,將蛋在身上擦了個幹幹淨淨。


    而許難安可就沒有這麽好運了,直接掉在了水裏,發出砰的一聲。


    可沒有人去管許難安的死活,任由許難安從水裏浮上水麵,順水而走。


    “什麽?”


    “你以死相逼救他就算了,怎麽還要我去水裏撈他?不可能……除非你自己出來撈……”


    牛強踩在水麵之上,一步一步的走迴小船,閑庭信步一般悠閑自在。


    “這麽多天不讓我碰你,好不容易見到了,還讓我幹活?”


    牛強縮進船艙,直直在一頭坐下,手裏卻依舊捧著那一顆蛋。


    周若燦已經做完他想做的事情,坐在船頭看到許難安敗的很慘,差點死了。


    如今浮在水麵之上,行動不能自理,見牛強沒有救人的心思,周若燦趕忙驅使小船朝著許難安靠近。


    同時從儲物戒指裏麵拿出一塊硯台,使出禦物的手段,將許難安從水裏抬出。


    才四境的周若燦,隻能禦物,還做不到禦水,更無法飛行,隻能使用這種手段。


    “你怎麽樣?”


    等到許難安救了迴來之後,周若燦關心的對著許難安詢問,快速檢查起許難安的身體。


    許難安渾身是血,之前在水裏被衝淡了,此刻上了船之後,血又再次流出,將他的身體染成紅色。


    而許難安本人,則睜大著雙眼,兩眼無神,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打擊,還是受了重傷導致。


    “你還好嗎?”


    “他一個六境,怎麽敢把你打成這樣,等我修為再高點,就給你報仇,你可千萬別放棄!”


    周若燦對著許難安喊道,他曾經見過想要尋死的人,大概就是這麽一副模樣。


    而且許難安的身上著實恐怖,到處都在出血,不止他的身上,船艙上也被慢慢染紅。


    周若燦趕緊拿出丹藥,也不管有沒有用,隻要是療傷的藥就要往許難安的嘴巴裏喂。


    可許難安卻緊緊閉著嘴巴,讓他難以將藥喂下去。


    “你可不能死,你不能出事……”


    “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會讓他償命……”


    周若燦看到許難安這副模樣,拿著藥的手都開始發抖起來,他害怕的語無倫次,連怎麽安慰許難安都不知道了。


    “咳咳……”


    許難安吐出嘴裏的水,“我想到了……我想到他是如何借的山水之勢了……”


    “隻是他如何將兩種不同的劍勢融合起來的呢?”


    許難安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然後他推開了周若燦的手,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用盡全力後的失力,讓他爬了一點就摔倒迴去。


    他剛剛隻是在思考,牛強是如何做到的,如何做到能夠輕易借山水之勢,能夠將山水之勢融合起來。


    想的太過入神,所以才沒有理會周若燦。


    “對對對,你可不能死,一定要研究出來怎麽融合山水……”


    看到許難安沒有想死,周若燦高興的激動起來,趕忙鼓勵許難安。


    “我沒有什麽事,這隻是小傷,塗點藥就好了……隻是沒有力氣和靈力了。”


    許難安有些愧疚的對周若燦說道,他真的傷的不重,大部分是兩人的劍氣餘波。


    至於牛強的最後一劍,確實很厲害,也很重,可大部分被手裏的劍擋住了,也吸收了。


    所以他並沒有傷的太重,否則也不可能出最後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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