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第二日的清晨,本該是她“離去”的時日,但兩人卻似有默契的避開了這個話題,楊戩沒有提,司空雪自然更不可能去提,而司空雪本以為今天會過的很尷尬,但還未到晌午時分,楊戩卻突然帶著她來到了廟前小溪的上遊。


    此地在林中,卻不是很深處,溪水來源於石壁上一道小小的瀑布,奔灑而下,在此處匯聚成一汪淺淺的水潭,水流自石道而下,雖是窄小,卻是綿延不絕。


    “捕魚啊,不然你以為要幹什麽?”


    楊戩衝著司空雪翻了翻白眼兒,撇嘴說道,“鎮子上短時間內也是去不了了,做不得工,買不了東西,不想辦法在大自然中獲取食物,難不成你想被活活餓死?”


    做不得工是真,但說去不了鎮上,卻是有些誇張了,那碼頭的那群人雖然權勢不小,但灌口鎮還沒到他們說話算話的地步,隻要他們小心一點,那群人想要抓到他們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比如說昨天傍晚他就去了一趟鎮上買了些東西,不還是沒什麽事兒?也幸好此處距離鎮上實在是有些遠,平日裏沒什麽人,他一個無人問津的臭乞丐,這麽多年愣是沒人知道他就住在這荒郊野嶺中的破廟裏,若非如此,隻怕這兩日安穩日子他們也沒法過了。


    “捕……捕魚?”


    司空雪撓了撓頭,轉過身來,低頭看著那一汪還算是清澈的水潭,隱約見底,也能時不時的看到有魚兒遊來遊去,但能看到是能看到,抓不抓的到卻又是另外一迴事了。她從小到大吃魚都很少,抓魚?還是……還是算了吧。


    她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轉過頭來,想要看楊戩怎麽做,但轉頭看到的,卻是楊戩帶著幾分鄙夷的目光。


    “就知道你這笨蛋什麽都不會,但你也別看我,我又不是你長輩,幹嘛要照顧你?魚,你自己抓,能抓到你就能吃到,抓不到,那你就準備好餓肚子吧。”


    楊戩的話說的毫不客氣,言語之中也在強調他們之間還算“陌生”的關係,而事實上,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的確還算的上是“陌生”,他知道她叫司空雪,司空雪知道他叫楊戩,僅此而已,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他承認,因為司空雪以血換藥的那件事情,他確實被觸動到了,但也僅僅是被觸動而已,司空雪因他而傷,他三分感激,七分愧疚,也正是因為愧疚,所以他才想用一些東西來補償她。因為他從來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追根究底,他是仙人,她是凡人,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本就不應該有太多交集。


    “什麽嘛。”


    司空雪好像沒有聽出他話裏的什麽意思似的,嘟了嘟嘴,卻也沒有說什麽,眼睜睜的看著楊戩一瘸一拐的走到溪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她撓了撓頭,卻是突然開始寬衣解帶起來。


    “死丫頭,你做什麽?”


    楊戩坐在石頭上,本來是想著看看司空雪會怎麽做,他猜測司空雪可能會借助木棍之類的東西,畢竟這也是比較常見的捕魚工具,將木棍的一頭削尖,然後站到水裏瞅準時機,一擊命中。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司空雪居然想脫衣服?這是要做什麽?在水裏同魚兒比賽遊泳嗎?


    “這衣裙有些不便,我想將它脫了啊。”


    司空雪雙手放在自己腰間的帶子上,轉頭疑惑的看著楊戩迴答道。


    “還有鞋子也是一樣,不然衣服濕了怎麽辦?”


    她有些不明白楊戩的想法,難道捉魚不需要下到水裏嗎?而下到水裏,這些衣服不會礙事嗎?她又不是全部脫掉,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你這……算了算了,你繼續吧。”


    楊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但見她並沒有脫光衣服的打算,他便也不再繼續說什麽了,看著司空雪將外裙脫下,然後脫了鞋子,再將裏衣的褲腿高高卷起,接著就下了水。


    “水好涼啊。”


    雖然不是寒冬臘月,可此時也並非炎炎夏日,這林中的潭水又常年不被日光照耀,有些清涼自然是在所難免的,司空雪適應了一會兒,這才繼續往水中央走去。


    “自己看著點兒啊,別一不小心摔倒了,把衣服全弄濕了,我可沒有你穿的衣服,到時候難受的可是你自己。”


    楊戩老神在在的往身後一躺,這石頭也是足夠的大,足以撐的起他半身軀體,翹著腿,雙臂放在腦袋後麵,吹著林間的清風,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嘛。”


    司空雪嚐試性的抓了兩下,但結果可想而知,她本就沒什麽這方麵的經驗,再加上水裏可是魚兒的天堂,她想要憑借一雙手抓到遊動的魚兒,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些意思,隻當是玩兒了,可忙活了半天一事無成,她自己也累了,便越發覺得無趣起來。


    而且天色也逐漸接近晌午,昨夜的美食到了此刻也早已經消化的一幹二淨,腹中越發的饑餓,她又哪裏還有興趣繼續“玩兒”下去?


    “怎麽?抓不動了?”


    楊戩從始至終都隻是在旁邊看著,直到司空雪感到累了,從水裏上了岸,他才開口說道。


    “嗯。”


    司空雪撅著嘴,一副不甘心的模樣,看著水裏那些遊來遊去的魚兒身影,便好似一條條美味的烤魚一樣,隻可惜,看得見,卻吃不著。


    “就知道你不行。”


    楊戩哼哼兩聲,然後從石頭上爬了起來,左右看了一下,然後走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旁邊,在附近的草叢裏扒拉了兩下,然後摸出來一個約莫人膝蓋左右高,腦袋粗細的竹簍來。


    說是竹簍,卻也隻是這麽說而已,仔細一看,這東西的材質原來也隻是一些細細的柳條罷了,也有一些不知名的藤蔓,夾雜著編織成了這個簍子。四周的縫隙很大,倒不是說能塞的過手臂的程度,但那縫隙容下一根手指還是沒什麽大問題的。底小身粗,頂端再次變小,看起來好似一隻瓷瓶的模樣。


    “這是什麽?用它……能捕魚嗎?”


    見楊戩突然拉出來這麽一個簍子,頂端還掛著一條長長的,用細藤條編織的繩子,司空雪好奇的湊了過來,但上下左右看了一番,也沒看出來有什麽奇特之處,更猜不到這玩意兒跟捕魚又有什麽聯係。


    “你是笨蛋,當然看不出來這東西的用處。”


    楊戩毫不客氣的打擊道,也不顧司空雪幽怨的眼神,從衣服裏摸出來兩顆尾指節大小的黑色果子來,然後撥開簍子上麵的蓋子,將那兩顆黑色的果子放了進去。做完這些,他又從旁邊的地上撿了兩塊不大的石頭,和那兩顆果子一樣,一同放了進去。


    “你什麽也別問,等著看結果就是。”


    楊戩製止了司空雪好奇發問的舉動,轉頭自己來到水邊,四下張望一眼,挪了挪位置,然後便將那簍子扔到了一處水麵較深的地方。


    簍子輕,但因為裏麵放了兩塊石頭的緣故,所以還是沉了下去,而楊戩就站在水邊,手裏拽著那根細藤條編織的繩子,見那簍子入了水,他卻是連那藤條繩也不管了,找了塊較大的石頭纏了兩圈往旁邊一放,就繼續躺迴了那塊石頭上。


    “哎,我……”


    司空雪看的一臉茫然,好容易等楊戩做完了這一切,便要出聲發問,但見楊戩躺迴去便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要睡覺還是怎樣,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問。反而蹲了下來,好奇的看著楊戩扔下去的簍子。


    說來也怪,那簍子扔下去不過幾個唿吸時間,待水麵平靜,那附近原本被驚走的幾條魚便又聚了迴來,起先還隻是在簍子周圍自顧自的遊著,但過了一會兒,便有三四條似魚的身影靠近了那簍子,因為水麵較深的緣故,司空雪看不真切,但她能看到那一抹黑影,想來也應該是魚無異。


    那幾條魚圍著那簍子,用著魚頭在簍子上輕輕碰著,來迴移動,漸漸的,便有一條來到了那簍子頂口的位置,那簍子的頂口並不小,司空雪便是攥了拳頭也能輕而易舉的伸進去,雖然她的拳頭本來也就不大,但她的拳頭能進去,那魚兒也能進去,在簍子頂口附近摸索似的撞了一會兒之後,那魚兒便真的鑽了進去。之後足足幾個唿吸時間,也不見那魚兒鑽出來的身影。


    這便是……抓住了嗎?


    司空雪看的茫然,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如剛才的情形十之八九,又進去了第二條魚,一如第一條一樣,進去了就沒再出來。


    這……


    司空雪驚訝的起了身,忙不迭的迴了頭,指著那簍子,衝著楊戩喊道。


    “恩公,魚,魚,我們抓到魚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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