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幾人左右討論了一下,便轉頭離開了這個地方,所走的方向正與他們之前的來的方向相反,沿著一直向前去了。


    “恩……恩公……”


    那幾個人拐過街角幾個唿吸,年輕乞丐掙紮著爬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靠在牆上大口的喘息著,而原本藏在那一堆雜物後的少女,此刻也是準備出來。


    “別……別動。”


    年輕乞丐瞥了一眼,本來也沒打算管她,驀然間耳畔卻是傳來一陣異動,他看了一眼那幾個黑衣人離開的方向,然後輕聲對著那少女說道。


    少女雖不知原因為何,但也聽話的沒有再動,正疑惑間,那四個黑衣人當中的那個大個子卻是去而複返,徑直的來到年輕乞丐附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就當著年輕乞丐的麵,將那油紙和散落的幾個饅頭一樣一樣的撿了起來,簡單的包了一下,然後放在了懷裏。


    “呸!”


    撿完這些,大個子又要走,臨走之前,衝著年輕乞丐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隨後轉身邁步離開,但沒兩步,又停了下來,轉過頭,快步返迴,將那個被年輕乞丐咬了一口的饅頭也撿了起來,吹了吹上麵的灰塵,然後竟是一口塞進了嘴裏。


    “哼!”


    最後留給年輕乞丐一聲冷哼,大個子便一路小跑著離開了這裏,而這一次,足足等了近二十個唿吸的時間,見沒什麽異動,少女才緩緩地分開雜物走了出來。


    “多……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恩公,我……”


    許是見了年輕乞丐此刻淒慘的模樣,女子平生了許多愧疚,此刻站在年輕乞丐麵前,一副想說話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模樣,兩隻手在也在身前糾纏在了一起,明顯看得出她心裏的些許局促不安。


    “別叫我恩公,方才情形,我也不是為了你。”


    之前沒有細看少女容顏,現在離得近了,倒也是看的更加真切一些。她的容顏或許稱不上傾國傾城,卻也算得上是清素淡雅,而且是屬於那種耐看,越看越好看的那種,一襲綠白色衫裙,一支木質的簡易發簪,模樣與裝扮搭配,給人一種幹淨利落的感覺,整體看起來也有種清雅淡俗的秀麗。


    隻是年輕乞丐心裏卻沒什麽這方麵的情感,男子也好,女人也罷,無外乎四肢五官,在他心裏都是一樣,好不好看又如何?


    他扶著牆,掙紮著站了起來,剛才一番多人圍毆,雖然讓他受了許多痛苦,但好在都是些皮肉外傷,倒是未傷及根本。再加上他雖然一向體弱,但身體恢複能力卻是一絕,這點傷痛,還不能對他造成多大的困擾。


    “恩公,我……我來扶你吧。”


    “不用。”


    少女見他行動不便,匆匆走近想要攙扶,但剛一接觸,就被年輕乞丐一把推開,隨後自顧自的在旁邊尋了一根木棍,便當做拐杖來使。


    “恩公,你……你真的沒事嗎?


    剛才明明都吐血了,可他還是要堅持自己行走,而且現在看來,他好像還真的沒啥大事。少女看的驚奇,一雙眼睛也是睜得大大的,她實在是很好奇,為什麽都被打到吐血了,現在居然還看著沒什麽大事。


    “我說了,別叫我什麽恩公。”


    年輕乞丐的步伐微微一頓,皺了皺眉頭,轉頭冷冷的望了一眼少女,道。


    “我說過了,剛才那些事,我並非是為了你,你別想多了。”


    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準則,而他的準則多半都是順心而為,他不喜歡那幾個行事野蠻的黑衣人,所以態度冷淡,並非是為了救這個小丫頭。


    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讓自己挨一頓毒打,他可不會做這樣的買賣。


    “話不能這麽說。”


    說到這個問題,少女貌似也有些執拗。


    “恩公,你救了我,這就是不爭的事實,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承認,也可能是你不好意思,但我司空雪向來都是有恩必報的,你對我有恩,那你就是我的恩公,我是一定要報這份恩情的。”


    她是白癡嗎?


    年輕乞丐眉頭皺的越發的深了,他實在是沒見過這般奇怪的女子,自己都說了不需要她所謂的報恩,她卻好似認定了一樣,勸說都沒用了嗎?


    抬頭望望天空,太陽早已西下,照這樣下去,很快天就黑了,這裏距離他歇息的地方還有一段路程,若是不抓緊時間趕路,怕是不能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畢竟他腿腳不方便。


    一念至此,他也懶得和這丫頭再繼續糾纏下去了,自顧自的轉身離開,連和她多說一句話的興趣都沒有了。


    “恩公,你叫什麽名字啊?”


    “恩公,你家住哪裏啊?你是灌口鎮土生土長的人嗎?”


    “恩公,我看你年齡也不是很大,你今年多少歲了啊?”


    “恩公,我無意冒犯,但你這腳是天生的嗎?平日裏一定很不方便吧?”


    ……


    從灌口鎮到鎮子外的一處破廟前,不過大約幾公裏的路,他因為腿腳不方便,所以走的不快,而這行走的一路上,司空雪就像一隻煩人的蒼蠅一樣,嗡嗡嗡的吵個不停。


    他從最開始的無視,到後來的煩躁,再到後來的後來的不耐煩,直到破廟近在咫尺之時,他終於忍不住了,轉過身瞪著他,惡狠狠的說道。


    “第一,我叫楊戩,別再叫我什麽恩公。第二,我家鄉何處與你無關,而且現在我就住在灌口鎮。第三,我的年齡比你大,但這也與你無關。第四,我的腳就是天生的,你看不慣是嗎?看不慣就給我憋著,我也沒讓你看。第五,也就是最後一點,我從來沒讓你跟著我,誰讓你跟過來的?這破廟是我現在的住處,地方小,可容不下兩個人,小姐若沒什麽事,還請離開吧。”


    “可是……可是恩公,你對我有恩,我不能不報的。”


    “我說了,我不需要,我也不是你什麽恩公。”


    “我……我不管。”


    司空雪雙手抱胸,往地上一蹲,一副無賴的模樣。


    “反……反正我不走,我認定你了,這恩我是一定要報的,你趕我我也不走。”


    “你……”


    楊戩氣的一時語塞,連連深吸了幾口氣平複心情,低下頭看著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一些。


    “小姐,我是一個乞丐,也隻是一個乞丐而已,我還跛腳,之前的事情隻是一個意外,你不用放在心上,楊某生來體弱多病,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可能連你都打不過。你若是想把我這裏當做安身之所,那你是找錯人,也找錯地方了。你有這個時間在這裏胡攪蠻纏,還不如想想辦法從這裏離開,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事情,還請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他想著這小丫頭多半是想要找個依靠,畢竟她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又是女流之輩,那幾個黑衣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善茬,司空雪也不知道被追了多長時間,許是心裏有了陰影。而在這種情況下,他機緣巧合的“救”了她一次,或許讓她感受到了些許安慰,這才有了這般胡攪蠻纏的行為。


    但他有必要把這些話講清楚,他是乞丐,還身體不便,要權勢沒權勢,要力氣沒力氣,哪怕隻是針對此事來說,他對司空雪也根本沒有任何幫助,司空雪想要把他作為依靠,那純粹是浪費時間。


    “你……你在說什麽,我都……我都聽不懂,我隻是想要報恩,什麽……什麽其他的事情,我根本……根本都不知道。”


    司空雪眼神閃躲,說話也都支支吾吾的,雖然她沒有承認這些,但越是這樣,楊戩便越能確定自己的判斷。


    “隨你吧。”


    該說的他都說過了,利害關係已經如此明顯,她若依舊執迷不悟,自己還能動手打她一頓不成?


    “你想待在哪裏,都隨你的便,但楊某向來習慣清靜,希望你不要再來煩我。”


    冷淡的瞥了司空雪一眼,楊戩轉身去向破廟門前,而司空雪仿佛鐵了心要糾纏到底,楊戩前腳剛走,她便也站了起來跟了上去,隻是這一次她不再說話,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跟著,好似一隻聽話的小狗一般。


    這家夥……


    手掌抵在那廟門上麵,楊戩皺了皺眉頭,看著在他身後不足十步之遙的司空雪,心中厭惡橫生。


    吱呀——!


    破舊的寺廟,其大門自然也是破落陳舊,被人推開,頓時發出了一陣咯牙的聲音,司空雪一直低著頭,聞聲而隨,但她剛走到廟門前,那廟門便被“咚”的一聲關了起來,她沒怎麽注意,險些都碰到了自己的鼻子。


    “你……”


    她有些氣急,下意識的抬起手就要拍門,但手掌抬到半空,卻是怎麽也落不下去了。


    畢竟楊戩從未承諾過讓她隨從,來到此處,所謂報恩,也隻是她一廂情願而已,她如此胡攪蠻纏,楊戩沒有對她惡語相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她又有什麽理由抱怨?


    沉默的落下手臂,她轉了身,靠著門旁的牆壁緩緩地坐了下來,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斜眼望著頭頂的天空,眼中卻是生出了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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