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比賽電腦前,和“心劫戰隊”的比賽即將開始。我看了看手邊的一黑一白兩個鼠標,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和隊友們說些賽前的玩笑話以排解自身的緊張,而我不開腔,別人似乎也不怎麽說話。隊伍語音裏似乎隻有鄭銘川說了些什麽。


    自從次級聯賽年後戰火重燃,我們龍淵戰隊又取得了三場勝利,算上年前的比賽,我們已經取得了常規賽的七連勝。晉級季後賽的形勢一片大好,很多粉絲都說我們戰隊的實力有些逆天,從選手到後勤團隊,幾乎沒有短板。要操作有操作,要戰術有戰術。由於是十五支隊伍的單循環賽製,很多粉絲甚至看好我們以全勝之姿獲得冠軍,同時得到頂級聯賽的入場資格。


    今天是我們第八場比賽,對手心劫戰隊算是聯賽中上的隊伍,現在的成績是4勝2負,賽前,幾乎所有的觀眾都一邊倒地看好我們。


    但我卻能感覺到自己很不在狀態,可能是因為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覺,更可能是因為前天發生的事情。


    這時,比賽雙方進入遊戲畫麵,看著熟悉的畫麵,前天的一幕幕又浮現在我的眼前,令我幾乎又陷入崩潰:


    大家也許還記得,年前的時候我曾經見了王經略早年的合作夥伴莫建平一麵,他受到一位奇異人士的囑托,將一封沒有內容的信交給我。下車之後,因為手套厚重的關係,我一時之間沒拿穩這封信,導致信被寒風吹出老遠。就在我彎腰撿信的同時,我發現信的旁邊有有一張廣告傳單,上麵是一款自稱“電競耳機”的廣告。考慮到老板說戰隊資金緊張,大家要留意拉讚助,我便把這張廣告單帶迴了基地。


    後來,經過張光月與這個耳機廠商的磋商,雙方順利達成合作。便約定好在前天舉辦一場線下活動,由我們這些選手到場,幫助宣傳一下他們的產品。雖然《書名》目前是個小眾遊戲,但考慮到它曾經的輝煌,職業選手還有一定的影響力,我們戰隊雖然隻是在次級聯賽登場,但畢竟頂著月神的名頭,還是有不錯的初始流量,更何況我們勢如破竹地取得一波連勝。而這個耳機也不是什麽大品牌,所以雙方一拍即合,開始了抱團取暖的工作。當然,考慮到我們的流量,他們給的讚助廣告費也有限。


    巧合的是,這次線下活動的地點就在g市,而且就在之前我和老徐參觀過的博物館附近。令人驚喜的是在微博發布了線下活動的消息後居然真的有不少粉絲來到現場參與我們的活動,甚至有不少在博物館往來的遊客也被這裏的熱鬧吸引了過來,讓我們得以在讚助商麵前掙了不少麵子。雖然戰隊的五個人都去了,但因為我的直播間粉絲較多,而且是戰隊的核心,可以算是“主咖”。


    既然是做宣傳,自然是要宣傳讚助商爸爸的產品了,為了凸顯這款耳機產品的特色,我當眾表演了“盲劍”絕學,在蒙上眼睛的情況下打死了好幾個精英怪。大家一看,唉,這耳機的立體聲效果這麽好,甚至能夠幫助選手聽音辨位,那麽其宣傳效果自是不言而喻了。


    其實公正地來說,能做到這樣的操作,主要是靠自己的練習,真要說讚助商爸爸的耳機比市麵上其他耳機的立體聲更好,倒也完全說不上。不過,既然是讚助商,我自然還是要當麵誇一誇產品的,把能夠蒙眼對抗精英怪的功勞全都讓給了耳機。事實上,“盲劍”是我為了對抗致盲效果而特意練習的。為的就是在雙方都被致盲的情況下,能夠占得先機。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遊戲的水平不會因為你換了外設有什麽質的飛越,外設隻是輔助,根本上還是要靠玩家本身的。


    不過好在現在的消費者很大度,對廣告的曖昧言辭也可以隨便聽聽,不會真的有人較真地認為買了這款耳機那麽自己也可以使盲劍了。


    隨著我秀出這樣的操作,在主持人的煽動下,現場氣氛被推向高潮。這時,大家進入了線下活動的最後一個環節,也就是水友賽。每一個活動現場的觀眾都可以拿到一個號碼,這些號碼不僅有可能被抽中獲得精美禮品,也有可能被抽中上台來與我們進行對抗。


    與上次四使府戰隊的活動一樣,水友賽是使用虛擬賬號進行,大家的裝備等級都差不多,也都擁有幾十個最常用的技能。比賽開始後,被抽到的幸運觀眾一一上台與我們對抗,我的四名隊友都毫不費力地擊敗了水友,當然,為了節目效果,除了宋怡,其他三人還是適當放水,以保證粉絲的遊戲體驗。而對於粉絲來說,雖然輸了,但能和自己喜歡的選手同台競技,並且獲得後者親手贈送的簽名禮品也算是一件美事,因而在最後的合影環節,大家都顯得很開心。


    而為了樹立戰隊在粉絲心中的形象,大家在對抗結束之後還會適當地給予幸運粉絲一些指導,比如剛才的對局中哪裏哪裏還可以提高。


    我是最後一個壓軸登場的,與我對抗的幸運觀眾是個男性,高高瘦瘦。穿著兜帽衫與口罩,甚至帶了個防風眼鏡,全然看不清麵目。不過考慮到現在還是嚴冬,活動在室外舉行,風也有些大,我對這樣的裝扮倒也沒有過於詫異。


    他登台之後,主持人照例想讓他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說說感想之類的。前麵的幾名觀眾大約都是說自己玩《書名》幾年了,平素使用的是什麽武器,非常喜歡龍淵戰隊/xx選手,認為我們給遊戲帶了新的風氣和打法,今天被抽中上台非常激動之類的套話。但當主持人把話筒遞給這個兜帽男的時候,他卻擺了擺手,並且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主持人的反應也非常快:“啊,看來這名幸運的水友嗓子不是太好,那我們就跳過這個環節,直接開始比賽吧。”


    坐在電腦前,我有些遲疑,要不要適當地用“盲劍”來和這位粉絲對抗,以再給讚助商打一波廣告呢?後來想了想,還是作罷,因為要真的這麽幹,確實有些不尊重人的嫌疑。其實說實在話,我自認為最近無論是在訓練還是在比賽中狀態都非常不錯,目前次級聯賽mvp的唿聲也是最高的,隻要對方沒有2000分以上的實力,我是有自信蒙著眼睛將他擊敗的。


    然而五分鍾後,原本熱鬧的現場鴉雀無聲,我直接楞在了電腦前,而主持人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原因很簡單——我輸給了這名水友,而且是慘敗。甚至都沒有打掉他一半的血量!


    考慮到尊重對手和粉絲,我自然沒有蒙上眼睛,這人也是一個劍客,同武器對抗最容易比出差距來,所以一開始還是覺得上來不要打得太狠,便處處留手。但打著打著我覺得有些奇怪,手中的角色操作起來似乎沒有那麽得心應手,甚至犯了很多絕不該犯的低級失誤,而他卻一直對我進行著壓製。


    我忽然意識到對手似乎並不簡單,趕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認真應戰,但即使如此,我的所有招式都仿佛被他看穿了一般,他的操作也看不出來有多好,卻總能先一步打出克製我的套路。就在腦海一片混沌中,我莫名其妙地輸掉了對局。


    這時候,主持人好似終於反應了過來,開始打起了圓場:“咳咳,我們陳聊選手十分有風度啊,麵對生病的水友送了對方一場勝利。嗯,那麽請選手和粉絲再次來到我們的舞台中央。”


    我覺得我現在的血液似乎沒有往麵部流淌,所以在外人看來,我此刻應該是麵色慘白的。因為我自己知道,我並沒有放水,從開局的二十秒之後,我都是在盡全力地與之對抗,不,應該說是抵抗此人的攻勢。我難以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個普通的水友全方位壓製了,今天這場對局,甚至說是吊打也不為過。


    我難以置信地邊看著自己的手,邊來到舞台中央。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出什麽問題了,按說即使是巔峰期的月神也不可能以這種差距吊打我,那麽答案隻有一個——我自己打得差。


    我來到舞台中央,卻發現台子的另一邊並沒有人。那個水友趁著大家愣神之際,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之後的簽名贈送禮物環節,則自然被尷尬地取消了。


    來現場看活動的觀眾也不是傻子,他們看著我的表情以及剛才的對局大概也能明白我是真的被擊敗了,而不是像主持人說的“放水”。


    漸漸的,台下從雅雀無聲變的竊竊私語起來,我仿佛能聽到:


    “嗬,就這,還職業選手?”


    “這虛假廣告也太假了,終於有人把西洋鏡戳穿了。”


    “他剛才打精英怪的時候的那個眼罩肯定是透明的,還盲劍,笑死我了。”


    ……


    我不知道後來主持人是怎麽圓場的,也不知道活動是怎麽結束的。總之大家一臉尷尬地迴到了基地,沒有人問我是怎麽輸的,就連宋怡也在知趣地玩著手機,並沒有出言嘲諷。從讚助商到場的領導的臉色來看,這活動因為這起意外有些失敗,效果肯定不能令他們滿意。隻有謝流螢安慰了幾句什麽“不要往心裏去。”“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她並不是在真心安慰我,她的腦子裏似乎還有別的事情。


    這事對我的打擊非常大,以至於我後麵一整天的訓練狀態都是渾渾噩噩的。比賽前的一晚我隻要一閉眼都是那天對局的畫麵,根本就無法入睡。


    老徐曾和我說:“職業選手如果在麵對非職業選手時不能保證絕對的優勢,那就是莫大的恥辱。”


    而我在完全沒有意料的情況下,經曆了這樣“最大的恥辱”。一直到最後,我甚至連那個兜帽男的身份都不知道,但從他的打法來看,他似乎不是任何一個成名的選手或者主播。而就是這樣一個無名小卒,突然出現,吊打了我,然後又突然消失。


    而老徐的這句話,早已被我深深銘記,讓我在潛意識裏覺得如果哪一天輸給了一個非職業玩家,那將是不可饒恕的事情,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的:


    我:“徐哥,話不能這麽說吧,誰都有發揮不好的時候,哪能這樣就算恥辱。而且你看,那個超火的moba遊戲,裏麵的職業選手不也經常被排位的高分路人壓製嗎?可能是選手直播或者排位的時候沒有認真玩,或者是為了直播效果故意演的。而且說到底,一局比賽不是靠一個人就能贏的,陣容打法、配合都會有影響,一時的勝負說明不了什麽。”


    當時的我還沒有打職業。


    老徐抽了口煙,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那又怎麽樣?他們的粉絲可以這麽去洗,然後呢?你要是以後打了職業輸給了業餘也打算這樣自我安慰?”


    我沒有說話。


    徐誌強:“你不說那個遊戲還好,一說我就來氣。”


    我:“怎麽了?”


    徐誌強:“去年不是有四個職業選手帶著自己業餘水平的老板打贏了另外一個戰隊嗎?”


    我:“對啊,這事的話題度還挺高呢,大家都喜歡看這種熱鬧。”


    徐誌強:“哼,要我說,這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這事讓這個項目的所有職業選手也成了笑話。”


    我:“你這麽說,太絕對了吧。”


    徐誌強:“不是笑話是什麽?職業為什麽要叫職業?是因為一旦你跨過那個門檻後,就和門檻外的人有本質上的區別,而這個區別是體現在遊戲技術上的。四個職業選手帶著一個普通玩家打贏了五個職業選手,這說明了什麽?說明職業之間的差距比職業和業餘之間的差距還要大,這不就是笑話嗎?我們這些傻子天天訓練是為了什麽?我們和普通網癮少年的區別在哪裏?”


    我:“……不會吧,我相信那個落敗的隊伍的隊員應該也有認真訓練的。”


    徐誌強:“那要是這樣,就說明這個遊戲是個笑話。是一個易上手,高娛樂性,低競技性的遊戲。”


    我:“低競技性是什麽意思?”


    徐誌強:“說明這遊戲的上限有限,高手和普通玩家拉不開差距,你天賦再高,訓練再多,對應到遊戲裏也做不到很多的事情。”


    我:“那你說競技性高的遊戲是什麽樣的?像《書名》這麽難的?嗬,現在都快沒人玩了。”


    徐誌強:“也不一定非要這樣,但你看那個遊戲,粉絲和選手討論最多的是什麽話題?嗯?——適應版本。換句話說,這遊戲的最高競技舞台是版本的,不是選手的。這種遊戲不是笑話,什麽是笑話?”


    我從來不知道老徐居然對這款世界上最火的遊戲和世界上最成功的電競賽事有這麽深的成見,我:“也不好完全這麽說吧,強的選手還是可以獲得成績的。”


    徐誌強:“那我問你,這次那個遊戲最高比賽中百分之百被禁的英雄是什麽意思?這是這個遊戲第幾次在最高舞台上出現這種情況了?你要說一個版本有強有弱,某個戰隊受限自己的實力和特點有應付不了的英雄這很正常。但百分百被禁是什麽意思?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最強戰隊,他們都發現自己應對不了這個英雄,而這是在他們有其他一百多個選擇的情況下得出的結論。那你說這個英雄是不是笑話,後手方的第一個禁位是不是也是笑話?所以這次比賽最終要決出的是最強的是選手,還是最強的英雄?我看到的就是所有的選手和教練都向這個英雄服軟了。”


    老徐雖然說得很偏激,但似乎也不能否認有那麽一點道理。


    徐誌強:“所以啊,去年老板上場的事情已經說明了,這遊戲就是玩票的,什麽電競夢?狗屁!老子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城市賽選手。但我想說,如果我哪天要是麵對一個業餘玩家敗多勝少,uu看書 ww.uukash 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忘。陳聊啊,如果你有一天成為了電競選手,你要記住,舞台是你自己的,誰都搶不走,誰也不能搶走。”


    ……


    我收起迴憶,心裏卻越發地難堪了。我從沒想過自己從業不到半年,居然就遭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不容我多想,比賽已經開始。我感到自己的操作很不在狀態,一開場就連續犯下了好多失誤。於是我轉而想向隊友尋求配合,但謝流螢似乎也出了什麽問題,我和她的換武操作居然罕見地出現了斷檔,導致技能沒連上。


    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似乎在躲閃我的目光。比賽還在進行中,我不便多問,但隨著開局的劣勢,我們的逐漸陷入被動。這時,劉傳浩又忽然上頭,衝入敵陣,完全“白給”了一波。


    以他的水平,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失誤啊,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不到一個半小時,我們居然零比二,幹淨利落地輸掉了對局,“榮獲”聯賽首敗,可以說,全員的發揮都慘不忍睹。迴去的路上,大巴車上的空氣一片死寂,周震宇連連喝水,他剛才指揮的時候幾乎喊破了嗓子,但可惜收效甚微。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喝完水閉目養神,似乎在考慮怎麽和張光月交代。


    這場比賽太奇怪了,我覺得我發揮不好是情有可原的,畢竟我在前天遇到了那樣的事情。但其他人是什麽情況?按說以我們的實力,其他四人隻要正常發揮也可以拿下比賽。結果他們的發揮甚至還不如我,這是為什麽?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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