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抬頭看著他英俊的臉,腦中忽地閃過方樹之的話,“你若身負劍典,這一生休想再得安寧,不僅是楊鋒,天下人都將覬覦這武學至寶,必將對你不擇手段,到時你是否能熬得過去,能否守得住劍典?”


    卻聽楊鋒歎了口氣,說道:“奇才,你這麽聰明,真是招人喜歡,若投在我的門下,我可以將畢生的功夫傳授於你,這不是你長久的願望嗎?”


    “拜你為師?將來像你一樣無情無義,狠毒心腸?”想起少年時對他的崇拜與迷戀,奇才心中全是憤懣。


    “對我來說,隻有目的和手段,情義都是負累,會讓人失去思考能力,影響對事情的判斷。看看你這個有情人就知道了,以你的聰明才智,本不該被什麽情義迷了雙眼,一而再地陷自己於絕境。”楊鋒說道。


    奇才咬緊牙關看著他道:“我不想再見到你。”他麵無表情,說道:“沒有我,你會死得很慘,我可以解除你的痛苦,奇才,你真的完全不用受這樣的苦楚,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奇才咧嘴笑了,越笑越是歡暢,直笑得渾身發抖,仿佛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楊鋒冷冷地看著他。


    他終於止住了笑,說道:“師傅,你功夫高超,你手段高明,你智謀過人,可你怎麽這麽背呢?你處心積慮多少年,算計了一代劍神,可連劍典的影子都沒見到!你這麽多年苦心經營,搏得大俠的聲名,眼看便可坐上掌門的位置,可是一招不慎落得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王奇才一個無名小輩,何德何能,讓你花費這麽多心思來對付,還有幸吃了這麽稀有的毒藥。你這麽機關算盡,我哪能讓你失望?劍典就在這兒。”他指了指腦袋,“有本事來拿!”


    楊鋒臉上怒氣一閃而過,霎時便換上一絲冷笑,他站起身來說道:“你好好想想,不用著急,我相信你過兩天會想通的。一會兒常槐會帶你迴房間,你該慶幸莊裏沒有地牢。”


    他走了出去,黃麵皮的常槐帶奇才來到一個院子,那是一個小小的獨立院落,很是幽靜,院門並沒有落鎖,想是他們拿得穩奇才跑不出去,用不著這麽大費周章。


    常槐告誡他不要到處亂跑,說莊內機關重重,一不小心便會送了性命。


    奇才盤腿坐在炕上,引導內息,試圖運氣驅毒,怎知一口氣隻在丹田打轉,怎麽也出不來,憋得他麵紅耳赤。奇才試了無數次,累得大汗淋漓,卻毫無用處。正著急著,忽覺腹內一陣巨痛,像一把刀子在裏麵來迴攪著,他大叫一聲,翻滾於地,牙關緊咬,全身顫抖,霎時渾身出了一身透汗。


    奇才將身體盡可能地蜷曲,好似煮熟的蝦米,即便如此也不能減輕痛苦,他身體內無一處不疼痛萬分,好似有一把無形的小刀,在自己肚子裏一下下地割著,又好似有一把大錘,輪番敲擊著,敲得他渾身的骨頭塊塊碎裂。


    原來這就是肝腸寸斷,果真、果真是生,不,如,死。


    時間極為漫長,他真的希望自己就此死去,好過如今這般受罪,好在他後來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醒來時天色漆黑,自己合衣躺在地上,渾身上下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身上一絲氣力也沒有。奇才靜靜地躺在那兒,過了好久才掙紮著爬到炕上,費力地脫掉衣服,扯過被子睡了。


    早晨醒來時,陽光已爬上了被子,枕邊是幹淨的衣服,桌子上擺著些吃食,奇才起來用過飯,身上有了些氣力,精神也好了一點,見旁邊放著些筆墨紙硯,想必是給他抄劍典的。奇才扯了張紙,擤了擤鼻涕,隨手丟在地上。


    他心裏突地害怕起來,不知那肝腸寸斷的疼痛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到底能承受多久,想起自己對方樹之說過的話:“男子漢大丈夫言而有信,我答應你,必將劍典傳與何青青,且隻傳她一人,即便是死,也不會對楊鋒吐露半句!”


    是的,就算是死,也不會說!奇才咬牙恨恨地想著。如今他更加理解當日的方樹之,怎麽會像楊鋒這種人屈服?自己若是實在受不住痛苦,便一頭撞死,絕不能屈服於姓楊的!


    隻是,隻是死是那麽容易的事麽?便是他死了,楊鋒也會去尋何青青,她也逃不脫悲慘的命運。方樹之說的對,唯一的辦法就是變得更強大,不論是自己還是青青。自己要變強,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保護何青青。


    他心裏慢慢做著盤算,如今這情景,怎麽看都是個絕境,怎麽想也無法可解,任他想得頭疼,也想不出所以然,算了,先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地底的石牢都困不住他,不信就逃不出這紫雲莊。


    奇才慢慢走出了院子,信步走去,uu看書 .uuanshu路曲曲折折的,不知到了哪裏。走了許久,眼前出現一個池塘,塘裏是盛開的荷花,陣陣清香沁人心脾。他沿著湖過去,荷花連綿著,堤岸曲折彎繞,竟怎麽也走不到盡頭,正想著這池塘怎麽這麽大,猛地抬頭看見一個院門,怎麽看怎麽眼熟,進去一瞧,正是自己居住的小院,原來不知不覺又繞了迴來。


    奇才微微氣喘,對自己如今的熊包樣極為憤恨,居然連個小院子也走不出去,什麽時候才能恢複他的無敵輕功,逃出這個牢籠?


    肝腸寸斷的折磨來得比昨天要早,不斷衝擊著他的承受極限,當他蜷縮著垂死掙紮的時候,心裏想著,把劍典交給他吧,愛誰學誰學去,自己已經受不了了。


    可是痛苦過後,他無力地喘息著,像攤爛泥似地堆在地上,心裏又嗬嗬了,不過如此,不過如此罷了,這不又熬過來了?小爺還怕了你不成?


    躺了半日光景,奇才又出了院子,換了個方向,向荷塘的另一邊走去。越走越覺得此處不簡單,仿佛有什麽陣法一樣,即使試圖記住路徑,他還是很快迷了路。正四處望著尋不到路徑,不知哪邊傳來清冷的琴聲,若隱若現的,帶著淒涼的意味。


    天色漸晚,月亮爬了上來,奇才沐著月光,穿過重重花影,向著琴聲摸索而去。遠遠地見那邊一處水榭,半在岸上,半在水中,一個女子正在臨水撫琴,琴聲不疾不徐,似在輕聲訴說著心事,雖有哀怨,卻帶著些纏綿的意緒。月光漾在水麵上,一波一波地發著亮,那琴聲卻越發地悲涼,蟲聲起伏,連這滿月的夜也顯得孤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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