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贏了?


    可他不會這麽認為的。


    尤其是現在。


    銀輝微微搖頭笑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笑。


    但他卻笑道。


    “既如此,恕不遠送。”


    這是銀輝最後對雷光說的話。


    這句話的意思,也當然是明顯的。


    無論銀輝自身認不認為他贏了,這一刻他卻同意了雷光的說法。


    他承認了這樣的事情。


    他需要這樣的勝利吧,無論是不是他的。


    至少,這樣一來,也就可以打發掉眼前的雷光了。


    至於為什麽不是銀輝主動離開,隻不過是因為,現在他同樣動不了。


    “嗬……”


    雷光隻怕是也沒有反應過來吧。


    就在他發自內心的感慨,是銀輝贏了的時候,卻忘了還有這樣的一迴事。


    即使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但這一刻,卻還是不得不願賭服輸。


    他現在也隻有離開了。


    “那就,有緣再見好了,在下先行告辭。”


    雷光說罷,他走到遠處,撿起了他的刀,收入了刀鞘,然後頭也不迴的離開。


    他的速度很快,以至於,等到銀輝反應過來的時候,雷光已經差不多消失在了遠處。


    又或許,不是他快。


    而是銀輝這一刻,他有些慢了。


    或許,銀輝的確是輸了。


    可並不代表,他對於其他人,也需要這麽說。


    很多事情,很多時候,可能真的,就隻是一個簡單的換個說法的問題。


    隻有事實真相,反而不是那麽重要的。


    因為,事情真相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事實真相,更多時候,卻是為了利益而服務的。


    小樹林外。


    山坡下,戰鬥早已結束,死的死,散的散。


    銀輝這邊,卻也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風很輕,是微風。


    可即使如此,風吹過的時候,還是令他的全身冰涼。


    至於鮮血的流失以及身體的每況愈下,即使有著熾熱的火紅來為他驅散這樣的冰寒。


    但這個時候,寒的都不是這些。


    而是那顆冷漠的心。


    他這一刻,甚至於,已經沒有恢複傷勢的動力。


    “哈……”


    他邁動了腳步,但他的雙手已經無法緊握。


    被雷光所劃過的雙手,在他意誌堅決的時候,似乎無所不能。


    然而,等待雷光離去。


    那雙手,就好像廢了一般。


    恍惚之間,銀輝竟然感受不到雙手的存在一般。


    也感受不到了身體的存在了吧。


    他這一刻驅動身體,大概憑借的,反而隻有最後的意誌了。


    因為,刺穿胸口的傷勢,給銀輝帶來的,正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致命打擊。


    這種打擊,即使是雪月和炎舞,加上耀,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令其變得如同沒有發生一般。


    更何況,很多事情,也不是完全由雪月和炎舞,以及耀決定的。


    或許更多的,還是和銀輝本人有關。


    所以,最為關鍵的問題,反而似乎開始逐漸的浮出水麵。


    最關鍵的問題,不是他的傷勢好不了,而是,無形之中,間接的抗拒著治療的某個家夥。


    他,即使沒有拒絕,但也始終沒有接受吧。


    他其實,是並沒有接受耀的“好意”的。


    這樣一來,這一刻他這種奄奄一息的狀態,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能,他是在等待吧。


    到了這一刻,他依然在等待著什麽。


    “唿……唿……”


    風是輕微的,但風聲,卻似乎是唿嘯的。


    因為這四周,安靜的卻好像,已經隻剩下了風聲一般。


    至於其他的,在銀輝看來,這一刻,離他遠去的。


    甚至於,就連心跳聲,他也已經如同聽不到。


    可一個人,如果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聲。


    那麽他,豈不是,與死人無疑?


    可是銀輝,現在就是馬上即將要死了。


    他從來都沒有,感覺自己距離死亡如此的接近過。


    可他,卻在這一瞬間,覺得,死亡,並不是那麽可怕。


    風聲在銀輝的麵前唿嘯而過,銀發戰士,亦在逆風而行。


    緩慢的前行著,他這一刻雖然目標依然是與眾人約定好的地點,但他眼下卻是沒有目標的。


    所以,他才會感受到這種感覺吧。


    死亡的感覺,並不好受,相反,非常難受,讓他逐漸的喘不上氣來。


    但當他越發的接近這樣的感受的時候,他卻越覺得。


    死亡,其實看起來,也不是那麽的,令他排斥。


    相反,死亡其實也很“和善”吧。


    即使,這樣的事情,可能也隻是說笑而已。


    但,或許就在這之中的某一個瞬間。


    銀發的戰士,卻到底是醒悟了。


    那一瞬間,他正是醒悟了過來吧。


    死亡。


    他連死亡都不怕,卻害怕活著嗎?


    不,他連死亡都不怕,反而更加不應該害怕活著。


    因為,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反而是這一刻的沉默,這種沉默吧。


    “……”


    四周依然是安靜的。


    安靜的,就好像依然是隻有銀輝一個人一樣。


    因為這個時候,從始至終。


    沒有人說話。


    銀輝沒有,雪月和炎舞沒有。


    但這個時候,銀輝卻停下了腳步。


    他,已經無法在繼續前行。


    但他卻似乎開始掙紮。


    他的手動了動,似乎開始逐漸的恢複知覺。


    隻是,卻好像為時已晚。


    他的手,動了動之後,到底是什麽也沒有抓住吧。


    “咣!”


    那咣當落地的銀白長刀,妖刀“雪月”正是說明了這個問題。


    他的手,已經無法在握住刀。


    是因為,他的虛弱,還是因為,他已經沒有這個資格呢?


    這個問題,銀輝是不清楚的。


    但他卻清楚,他現在已經是如同那風中的殘燭一般。


    已經油盡燈枯。


    他的身體,到底有如何虛弱,以至於,他連手中的刀,都已經不能緊握。


    這是銀輝自己也無法相信的。


    又或許,這是他現在反應過來的吧。


    他的身體,已經提不起來一絲力氣,甚至於連緊接著抬起腳步,也開始無法做到。


    昔日,昔日看似不可能有盡頭的銀發戰士。


    他也,終於似乎是在這第三大陸走到了盡頭。


    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沒有盡頭的道路吧。


    沒有盡頭,隻不過是還沒有走到盡頭罷了。


    但很多事情,正是很難說的。


    有沒有盡頭,這也到底不是誰說了就可以算的。


    相反,正是要銀輝說了算的吧。


    他這一刻,遭受的重創,其實未必便是他有史以來受到過的最為嚴重的傷勢。


    可更為嚴重的,不是身體的傷勢。


    而是,銀發的戰士,他現如今在這第三大陸。


    在炎冰之心的麵前,這種鬥誌的喪失的。


    戰意的消沉,這才是最為可怕的。


    一個戰士,如果沒有鬥誌,沒有戰意,那麽他大概就什麽都沒有了。


    可能,銀輝曾經以為,隻要有了“自由”和“理想”,那麽他無論遇到什麽樣的艱難險阻。


    無論麵臨什麽樣的挫折,無論麵對的,是什麽樣的打擊。


    他都可以堅持下來的話。


    他卻到底是太過於天真了。


    什麽才是挫折,什麽才是打擊,現在他才應該知道。


    戰士最怕的不是多麽強大的敵人,而是,他沒有勇氣在拿起兵器的時候。


    因為他的敵人,並不是敵人。


    他的敵人,並不在眼前,而就在身邊。


    而如果,他的敵人,是在“自由”和“理想”之間,是在雪月和炎舞,以及水瀾之間。


    他應該,如何站隊呢?


    他又應該,去代表哪一方而去戰鬥。


    他,就算是拿起了刀。


    他的敵人,又在哪裏?


    他,應該對誰揮刀?


    是刀對立麵的“敵人”,還是,刀本身呢?


    因而,他其實這個時候,是不能夠拿起刀的。


    隻是,他如果沒有刀的話,他的道路,又如何進行下去。


    難道,即使沒有了雪月和炎舞,他的道路,依然可以前進嗎?


    ……


    可這卻正是銀輝不願意去承認的事情,他不會去承認這種事情的。


    他怎麽可能,會失去雪月和炎舞呢?


    她們,並不是他的敵人。


    但,她們,現在還是他的朋友嗎?


    “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心情。


    所以,隨著另外一聲,聲響的發出。


    不止是妖刀“雪月”,還有方天畫戟,也出現在了它的身邊。


    雖然,這兩者原本是沒有關係的。


    是的,雪月和炎舞,本來就是沒有關係的。


    她們之所以會有關係,隻不過是因為,銀輝這個因素,這麽簡單而已。


    否則,雪月和炎舞這樣的女人,是甚至不可能成為朋友的,更加不用說什麽好姐妹了。


    因為,不需要。


    她們,其實不是銀輝的話,根本不需要彼此吧。


    因而,其實正是銀輝的出現,才使得,雪月和炎舞,這一刻有了融洽相處的機遇。


    可即使是這樣的機遇,一旦沒有了銀輝,便什麽也都沒有了。


    因此,這一刻不說銀輝的內心是如何想的。


    雪月和炎舞,卻也是同樣複雜的。


    她們,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


    而這一刻,到了這個時候,卻是雪月和炎舞,一時之間都沒有了主意的時候。


    隻因,今天的這場變故。


    正是突如其來的,令她們也沒有心理準備的。


    雖然的確是趁著興致的一種行為,但作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局麵。


    怎麽說呢,卻也是並不令雪月和炎舞意外的。


    因為,她們知道。


    她們一直都知道,那個女人,在他這裏的重要性。


    所以,這種變故,無論會產生什麽結果,其實這一刻,反而都是不至於令人如何驚訝的。


    隻不過,問題還是在於,如何處理和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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