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以後多麽艱難,無論要放棄什麽,都不能拋下我。”


    玄羲的話猶在金山的耳邊,卻沒想到那艱難的必須麵對的一刻,來的這樣快,這樣迅猛,這樣無情。


    金山從心底生出諸多悲涼,是那樣深的一個淵,不知不覺中掉下去,不知道會掉到哪裏去。太多的悲傷沒有出口,把她的心口都堵上。


    金山哭嚎起來,捶著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滿腔的委屈都倒出來,可是也不能了,她好像啞了,連一聲哀慟也發不出來,哭得氣堵聲噎。


    她丟失了她唯一的愛。


    江雲依說:“離開吧,你沒有理由再留下。太子的父親殺了你父母,再見麵,你要如何麵對他?我......”


    江尚宮猶豫著,把手放在無聲痛哭的金山肩上。


    “是我對不住你,就這樣把你推到王宮裏去麵對。可是,娘娘殞命的十五年裏,我,我們進展緩慢。你已經長大成人,要怎麽辦呢?眼見著吸血鬼在左相的輔助下越來越殘暴,死的人越來越多。我隻能把你推到太子麵前,希望王室能有決心鏟除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吸血鬼。”


    金山心裏想恨,可是她恨誰呢?恨下令殺死她父母的王上嗎?還是,恨把她推進宮裏的江尚宮嗎?還是,應該恨遺禍數百年的夜王呢?她好像要恨的人太多了。


    江尚宮的手金山沒有力氣去躲開,她渾身冷顫,早就被冰冷雪水兜頭澆下。


    金山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原來她竟然也有這麽多的眼淚可以流。


    以前,要飯的時候被人放狗咬;好不容易做點生意賺得錢被搶;幾天幾夜吃不上一口飯食,她都沒有這麽多眼淚能流,如今一起留個暢快。


    胸前的衣服已經變得潮濕冰冷,心也從劇痛變成一灘死灰。這一切把金山本就缺愛的不完整的心生生扯碎成片縷。


    “該做決定了。我已經派人去接你的養母和妹妹了。”江尚宮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方響起,像是安慰又像是提醒。


    她還有養母和妹妹要照顧,她不是隻顧她一個人活命。


    玄羲對她的感情隻是因為可怕的血契,不論今晚是成是敗,她又有什麽理由繼續留下呢?


    可是,她不忍心的,實在不忍心。


    “讓我看一眼結果吧,看看他是否安全。”金山哀哀求告江尚宮。她想等玄羲安全了再離開。“就讓我看一眼!求你了。”


    與其說她在求江尚宮,不如說她在求自己。她想留下,卻沒有留下的理由,隻能求著看一眼,惟願他平安。


    江尚宮緩緩搖頭,“隻看一眼?隻怕你見了一麵,還會想再見第二次、第三次,如此永遠也不想離開。若是他有危險,你定然舍不得走,那你的養母和妹妹怎麽辦?見的次數越多,彼此纏繞就越緊密,如此難舍難分。我先前的話都白說了?”


    金山聞言一怔,心下更是難過,居然連最後告別都不行了。


    確實,江尚宮說了這麽長一個故事,就為了勸自己離宮,可金山能甘心嗎?


    她當然不甘心,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見玄羲一麵,確定了他的安危再說。


    她習慣撒謊,骨子裏有種狡黠。曾經太子的愛,讓她暫時放下和人打交道的種種小心思,不代表她從此真變成了一個老實的姑娘。她怎麽可能乖乖聽話和誰離宮。


    就算他們的愛並不是真正的愛,但兩人相識許久,一起經曆了這麽多。就算是朋友,不,就算是下屬,臨走前也應當告別。


    哭也哭了,心也傷了,難道就這麽算了?


    她掃了一眼門口,打定主意去小瀛洲看太子安危。她心下明白,再求江尚宮,她不會應允。


    寢殿的朱紅大門外,金磚漫地,她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卻已計算著自己幾步能跨過門檻,踏上光滑如鏡的地磚。


    不如,就趁現在!


    金山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撲向門口,才竄出幾步,脖頸就重重了挨了一下,瞬間眼冒金星,身體不能做主。


    在跌入深深的黑暗前,她聽見江尚宮無不遺憾地說:“說了這麽多,還是要綁走.......”似乎她原本可以不解釋這麽多,直接用武力帶走金山。


    金山拚命掙紮想要克服眼前的黑暗,但最終還是敵不過,墜入霧靄沉沉中......


    ............


    太子和王上端坐於小瀛洲的蘭亭上,不遠處臨水照月的平台上圍起珠簾,那是專門給夜王準備的“王座”。


    夜色已經降臨,但夜王還是沒有來。


    水麵龍舟上的舞姬身著銀白色緞繡的長裙,曳著蘭草長裙,在浮雲飛渡,變幻無窮的夜色下跳起一支曼妙的淩波舞。


    那領舞女子清冷的模樣,不由得讓太子心頭一跳。


    他想起了金山,好像方才不是舞姬在淩波翩翩起舞,而是金山走進湖麵上的煙波中,就此消失不見。


    太子今日華服覆身,穿得極為莊重,戴著大典的冠冕,白珠九旒,玄色的袍子上繡紋精致。青犀簪導,襯得他越發麵冠如玉,容貌謫仙。


    太子的對麵坐著兩個裝扮成他表兄的神機營將軍,他們英武成穩,絲毫不受湖麵上歌舞的影響。


    而他的父王坐在最高處,卻顯得相形見拙,王上玄昭畏畏縮縮地卷縮在龍椅上,幾乎是躲在擺滿珍貴果品的桌案後麵。


    太子坐在王上的下首,他一直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太子。如此一來,玄羲沒有功夫再去想,為什麽方才會想到金山消失了。他隻能用眼神先安慰父王。


    王上玄昭偷看了一眼,此刻仍是空著的被七彩瓔珞八寶珠簾圍起來的下方平台上。


    平台是觀湖麵上龍舟舞蹈的最佳位置,水麵上波光粼粼,舞姬們迎風起舞,美不勝收。


    沉醉在這樣美景中,又怎麽會知道那七彩瓔珞八寶珠簾圍起來的,專屬夜王的“王座”下,埋著精心計算份量的炸藥。


    這些炸藥經過神機營精準的計算,足以炸死珠簾中坐著的人,又不會傷害到二十步之外的王上和太子。


    檀香木的幾案和座椅下有精巧的機關,隻要夜王坐上去,便觸發裏麵的機栝,等到他再站起來就會立即爆炸。炸藥的量足以炸飛夜王。


    王上在太子監工時特意叮囑神機營工兵,一定要有足夠的炸藥炸死夜王。


    玄昭不在乎在邊上受一些皮外傷。他對夜王極為懼怕,這懼怕的起因是恨之入骨,他寧願受傷,隻要此舉能除掉夜王。


    歌舞清雅,風景宜人,但蘭亭裏的王上和太子,蘭亭外的兩個將軍誰都沒有心思在歌舞上。


    他們都沉住氣等著夜王來。


    可夜王卻遲遲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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