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向問起那段早已經消失在自己腦海之中記憶片段的時刻,師父總是閉嘴不談。被我問的煩了,甚至會責罰我進小黑屋。一連十幾次都是如此,到最後也就識相的不再去問。


    直到有天師父的老友——一位雲遊高僧前來做客,兩人把酒言歡醉的不省人事,這才一口一口吐露出了當時的情況。


    這種情況實屬百年難得一見。


    就連師父也覺得無比的棘手……


    為什麽?


    這小鬼居然激發了我體內的詛咒,那道原本應該在十八歲才會蔓延我全身的血紋,在這一夜徹底的爆發了出來。那血紋不但隻差一步就攻入我的心髒,更是像蛛絲網一般蔓延到了我的臉上,險些插入太陽穴。


    師父說,當時他看見這一幕之後,就知道壞事了。


    不過畢竟是師父,這五十多年的經驗可不是白瞎的,即便是也被當時的情況給震驚了,但師父仍舊迅速的恢複了冷靜。


    在屋裏頭找了一截粗麻繩,把我給捆緊,怕我掙脫開來。又沒忘記在我的嘴裏塞上布團,防止體內的小鬼受到刺激,選擇玉石俱焚。從隨身攜帶的錦囊裏麵取出一麵八卦鏡,掛在我的身前,這才不緊不慢走出了院子。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過了午夜,但門口都還是圍了不少人,一見師父走出來了,媽媽和奶奶連忙迎了上去。


    “大師,根兒……他?”


    師父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村裏人在一旁對著奶奶使眼色,一般的導師、和尚做了法事,基本上都是要收紅包的。奶奶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把準備好的錢往師父的口袋裏麵塞。“大師,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我家孩子……他,究竟怎麽樣了?”


    師父依舊沒迴答無比期盼的奶奶和媽媽,反倒是把目光投向了村裏的其他人。“各位,今日我老道來到這裏,降妖除魔這是我的本分。不過有件事情得勞煩大家幫個忙……”


    “這裏有三個小孩,一個穿著紅布棉襖,大概六歲左右。還有一個個子高點,下巴長了顆黑痣。另外一個稍微大點,估計十一二歲,應該都是被淹死的。麻煩各位把這三個孩子的生辰八字給我。”


    村裏人一聽頓時都明白了。


    去年年底發大水村裏淹死了三個孩子,可不就是這模樣。當下他們也不含糊,立刻去找這三個孩子的家人。等到村裏人全部都散去之後,師父這才默不作聲的把媽媽和奶奶叫到了一邊。


    “大師,我孩子究竟怎麽樣了?”媽媽急的直哭,以為給師父的紅包不夠,又著急掏錢。


    “我除魔衛道,不為錢財。”師父推開媽媽的手,深深歎了一口氣,用著非常嚴肅的語氣問道。“接下來我問的每一句話,你們都必須如實迴答,這事情關係到你們孩子的性命。”


    一聽和我性命有關,媽媽和奶奶自然是連連點頭,連稱不會隱瞞。


    師父一問,奶奶便答。


    兩人一說一話,足足十來句,師父便止住了話。


    師父是個道士,對於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自然比誰都清楚,如今便更是心中明了。


    當下師父把門一推,露出了被捆在院子裏麵的我。


    媽媽剛想進去,卻被師父給攔了下來。


    “這孩子上了老山,迴了兩次頭,肩膀上的明燈熄滅了,被小鬼勾了魂。你們雖然連夜把魂給召迴來了,卻也把那三個小鬼給喊來了。”師父歎息一口,再次接著說道:“這三個小鬼都住在孩子的體內,我送走了兩個,還有一個他不肯走。”


    師父指了指祭台上擺好的貢品。


    供香、倒鬥飯,雞血碗。


    總共三份,卻隻被吃掉兩份……


    “最後的這一隻小鬼非但賴著不走,反倒是激發了孩子體內的詛咒。你看看,等到血紋鑽入胸膛,沒入太陽穴,就連我也無能為力了。”


    “那怎麽辦?”奶奶頓時哭了起來。“我這可憐孫兒哦,自小沒了父親,今天又遇到這種事情……嗚嗚……大師,求您得行行好,一定得救救我的孫子。我老張家到他這輩,已經是九脈單傳了。要是他有個好歹,老頭子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媽媽也在哭。


    麵對這種事情誰都會六神無主,更何況兩個遭受過苦難的女人。


    “三天!”師父豎起了三根手指頭,對著奶奶比劃了一下。“三天內,這小鬼要是能送走,你家孩子就能夠活過來。要是送不走,隻怕是神像也難救。隻是……”


    師父頓了頓,接下來的話他有些欲言欲止。


    “隻是什麽?”媽媽似乎看見了一絲希望,連忙問道。


    “這孩子我就算是救活,最多也隻能活到十八歲。這是他體內的詛咒在作祟,以我的道行是沒有辦法解開。若是讓這個孩子跟著我,我有一位老友,他能用法子替這孩子延壽十年。”


    師父說的老友,也就是早年替父親延壽十年的那位雲遊高僧。


    隻是這位高僧向來喜歡四處漂泊,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究竟在哪,所以師父打算把我帶在身邊。一者是為了尋求解開詛咒的法子,一者是為了等雲遊高僧替我延壽。


    把孩子帶走?


    奶奶和媽媽麵麵相覷了一眼,雖然心裏舍不得,但是多少還是不希望我最終走上父親的那條老路。所以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師父。隻是他們沒有想到,這一次答應卻引來了我日後更加艱辛險阻的故事……當然那都是日後的話,這裏暫且不表。


    問過話之後,沒有多久,村裏的人就把三個孩子的生辰八字給拿來了。


    師父叮囑其中兩個孩子的家人,讓他們各自準備一隻報曉公雞,把孩子的生辰八字貼在公雞的身上。再把孩子生前的衣物和這隻公雞分別燒毀,做個衣冠塚,算是替孩子超度。


    等吩咐完了這一切,師父什麽也沒有做,替我喂了一碗倒鬥飯後,撤掉祭台,把我給送進了內屋。


    因為已經過了午夜。


    剩下的時間不夠對付這隻小鬼,而師父也打算養精蓄銳一夜,等到第二天午時三刻再和我體內的小鬼鬥上一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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