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漫長而心懷愧疚的半個時辰後,慕容嬌看到那些海盜又哄笑著把李呈丟迴了牢房。


    等旁人走後,慕容嬌趕忙挪過去查探,她見李呈側躺在地上,身上卻沒有新的傷口,略微放下心來。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你沒事吧,剛才多謝你了。”


    可李呈卻並不答話,隻默默對著牢房的牆壁發呆。


    慕容嬌見對方眼神空洞,仿佛靈魂被吸走了一般,心中感到一絲詫異:“李英雄,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李呈的迴答有氣無力。


    女人獨有的細心讓她覺察出似乎哪裏不對,她掰了掰李呈的身子,溫言道:“讓我好好看看你。”


    誰知李呈卻一把將她推開,不耐煩道:“我真沒事,你不必管。”


    李呈的動作稍大了一些便牽動身上的傷口,右手想往傷處揉,可動作到一半,卻又住了手。


    眼看對方的態度和剛才判若兩人,好似有什麽難言之隱。


    慕容嬌聯想到李呈俊美的臉龐和清秀的長相,加之他現在側身躺倒,剛才想要伸手去揉,卻又戛然而止的動作……


    一個不大妙的猜測在她的腦海中出現。


    她最開始的想法與李呈一樣,以為一個男人被捉了去最多受些皮肉之苦,不至於精神上遭到摧殘。


    可如今想來這夥天殺的海盜很可能將他當作孌童發泄獸欲,這麽說的話李呈遭受的侮辱恐怕還要在自己之上。


    李呈自己大概也沒想到被帶走後還要遭受這樣的侮辱,心裏難過之餘,對旁人的關心不理不睬。


    可慕容嬌現在能怎麽辦呢?她知道像李呈這樣的男人多半好麵子,自己要是出言安慰豈不是要當場拆穿他的偽裝令他難堪?


    就在她猶豫該如何寬慰對方時,牢房的門又被打開了,原來是海盜們來給他們送飯。


    那些男人把食物往地上一丟,嘲笑道:“今天多賞了你一點吃食,想不到你這個小太監剛才的表現還不錯,伺候的大爺們很滿意。”


    此言一出,李呈的臉都綠了,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鐵鏈叮當作響。


    他雙手掐住一名海盜的脖子怒吼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可他穴道被製,手上根本沒有力氣,很快被對方一腳踢開:“神經病吧你,爺多賞你點吃的你還來勁兒了?”


    那些海盜留下飯食揚長而去,可李呈一腳將那些食物踢翻,他使勁地搖晃牢門連聲叫罵。


    慕容嬌這才知道李呈的經曆遠比自己剛才設想的更加慘痛。


    待到聲嘶力竭後,李呈頹然地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自己不僅連番遭到侮辱,現在連慕容嬌都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個完整的男人了。


    剛才還叫“李英雄”的她,此刻大概也會看不起自己吧。


    這也難怪,畢竟他現在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現在的李呈唯一的奢求就是自己能趕緊死掉一了白了,他是無論如何不願意再受人折辱了。


    被原本崇拜自己的女人看不起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意麵對的慘況。


    最後的遮羞布被扯下,李呈在精神上已經遭到淩遲之刑。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隻依稀聽見有人在唿喚他的名字。


    “李呈……李呈……”他不想睜開眼睛,卻已經聽到是慕容嬌的聲音。


    果然,她的聲音雖依舊好聽,卻已經不再稱唿自己為“英雄”。


    這也難怪,有驚世駭俗之才為英,有冠姓天下之誌為雄。


    現在的自己,哪裏還稱得上“雄”?


    慕容嬌似乎察覺到李呈動了動,便繼續追問道:“李呈,你之前說得話還算數嗎?”


    他根本不知道這女人要搞什麽名堂,但還是習慣性地問道:“我之前說什麽了?”


    “你說你願意娶我。”慕容嬌認真地盯著他。


    其實李呈的原話並不是這麽說的,可事到如今慕容嬌根本不想計較這麽多了,索性渾水摸魚。


    李呈悲憤道:“你問這個做什麽?羞辱我自不量力?嗬……”


    慕容嬌搖了搖頭:“我是說如果你說得話還算的話,我願意嫁你。”


    “你在開玩笑?你沒聽到剛才那些人在說什麽?”李呈冷笑著反問道。


    慕容嬌把他的臉掰正,直視著他的眼睛道:“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她實在想不到現在還有什麽別的話語能夠安慰對方,隻是她知道自己不想看到這個男人就此消沉下去。


    身為一個女人,她並不能完全理解李呈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但她知道的是這個男人為了萍水相逢的自己挺身而出,繼而遭遇不幸。


    她知道的是這個男人曾經成就過一番大事,往後可能還會幹出驚天動地的偉業,絕不能就此隕落。


    也許是惺惺相惜,也許是同病相憐,慕容嬌很快做出了這個貌似有些草率的決定。


    “我已經不是一個男人了。”李呈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


    “不,你是,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慕容嬌篤定道:“而且我會向全天下證明你是。”


    李呈的眼裏出現了一絲光亮:


    是啊,誰會懷疑一個有妻子的人不是男人呢?


    隻要自己的妻子不說,外人又怎會知道自己的難言之隱?


    有的時候一個跌落穀底的人並非沒有能力自己爬上來,他可能隻是需要看到懸崖上還有人伸出手想要拽他一把。


    而且正如慕容嬌所言,成就一個男人的是謀略、膽識和意誌……而這些,李呈自認還沒有失去——隻要他不想失去的話,沒人可以用除了死亡之外的方式奪走。


    “好,我答應你,我們一起逃出去。”李呈重又燃起鬥誌。


    李呈知道若是枯坐監牢事情不會有絲毫的轉變。他必須創造機會,既然所有的屈辱都已受過,那忍辱負重與敵人虛與委蛇又有何不可?


    第二天,當海盜們再次到來時,李呈不卑不亢地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你們迴去和你們老大說,我和慕容女俠已經商量過了,可以幫他看看那塊石壁。但有幾個要求,你們若是做不了主,就讓他親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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