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在海戰焦灼之際,我們打探到李爍每年夏天都會來到這天威島的行宮避暑。”


    “當時,我們安排了兩批高手。一批化妝成普通士兵刺殺海軍主將王元化。”


    \"另一批人馬則武功更高,人數更多。目的地嘛,便是你我現在所在的天威島行宮。”


    \"刺殺目標自然就是你們那窮兵黷武的武宗皇帝。\"


    “可惜,這兩批人馬全都失敗了。”


    “如你所知,我們乾國當時在戰局上處於劣勢,針對王元化和李爍的刺殺不過是被逼無奈的鋌而走險之舉。”


    “兩處刺殺全都失敗後,我們乾國武林元氣大傷,高手幾乎損失殆盡,不久後便也戰敗了。”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來過這個地宮。當初的我和那些同伴就是在這地宮之中與武宗皇帝和他的守衛們大戰一場。”


    “隻是刺殺不成,我們卻死傷慘重。”


    江葉舟道:“也就是說你們誤算了武宗皇帝本人的武功,卻想不到他也是一個大高手,最終導致刺殺失敗?”


    苑詩道:“這隻是原因之一,我們誤算的另外一點在於當時他身邊除了預計中的護衛和禁軍竟還有一名天榜高手。”


    “誰?”江葉舟問道。


    “霜虹掌門蔡奔。”苑詩道。


    “師公?”江葉舟奇道:“師公怎麽會在武宗皇帝身邊?”


    苑詩道:“李爍在位晚期,每年夏天都要到這天威島上避暑。江少俠,平心而論,你真的認為汝山縣這季候條件適合避暑?”


    江葉舟搖了搖頭。


    苑詩道:“這就是了,他每年都來此地,還在這天威島上修建行宮。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早年修煉焚身訣埋下的禍根。”


    “那邪道內功反噬自身最是可怕,年歲越長越是如此。尤其到了夏天,每日如受烈火焚燒。”


    “炎熱其實可以忍受,無法忍受的是身體和皮膚的幹燥,而汝山縣是季風匯聚之所,天下最濕潤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麽李爍把行宮選在這裏。”


    “他來這裏,並不是為了避暑,而是為了療養。”


    “你們霜虹派的霜竹心法和玄心要訣屬於陰寒一脈,雖不能根治焚身訣的副作用,卻也能起到一定的壓製效果。”


    江葉舟迴憶道:“也就是說當年師公每年來到汝山縣一帶並不是為了什麽閉關參悟玄心要訣,而是受朝廷秘詔替武宗皇帝治療內傷?”


    苑詩苦笑道:“不錯,我們本以為這天威島會比皇宮大內容易下手,卻不想撞上了霜虹掌門。”


    江葉舟道:“這麽說來我師公應該認得你。”


    苑詩道:“認得我又如何?他是奉密詔來此,皇帝練了邪派內功而且一到夏天就生不如死這種事情你覺得他會說出去嗎?”


    “你那麽聰明為何不想想霜虹的基業明明是在前朝打下的。百年前的亂世之中一直保持中立,於本朝並沒有什麽功績。”


    “卻憑什麽能與有從龍之功的鬆石、繁花一起名列三大門派?”


    “朝廷為何不打壓你們?”


    “其背後的緣由便是如蔡掌門這般暗中為朝廷盡忠。”


    江葉舟心中吃驚,他萬萬沒想到一個乾國人從某些方麵來說竟比自己對霜虹還要了解。


    苑詩繼續道:“我們低估了這行宮的守備,大家很快死傷過半。我見事不可為,便偷偷鑽入木箱之中,躲過一劫。”


    “沒想到運送屍體的人不加檢查,隻憑重量便認為箱子中裝了屍體,陰差陽錯把我運離了天威島。”


    “隨後便遇上了你師父。”


    江葉舟沉吟道:“換言之你在遇到老於之前根本就不是在鏟滅什麽邪教。你身上的傷也不是被什麽邪道高手所傷,而是中了武宗皇帝的焚身訣。”


    “這也是為什麽老於的霜竹心法能夠替你療傷。”


    苑詩道:“你這麽說也不完全準確,如果把邪教定義為拿活人煉丹的組織,那我的確是在和邪教對抗。”


    江葉舟道:“你是說那個拿活人煉丹的邪教其實是武宗皇帝在背後授意?”


    苑詩道:“是的,不然那些發給運箱子的人的黃金從何得來?官府又為何對這邪教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江葉舟不解:“可他為什麽要用活人煉丹?”


    苑詩笑道:“唉,年輕真好,當你到我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就懂了,幾乎沒有事情比保健和延年益壽更重要了。”


    “試想,你若是有個頑疾,幾十年來總也不好,隨時可能奪取你的性命。試過了所有辦法,卻隻能壓製,無法根治。


    “換了你也會病急亂投醫的。吃什麽補什麽,也許服下人肉煉製的丹能夠獲得他們的壽元呢?”


    江葉舟道:“所以那些丹藥通過邪教以低價賣給附近縣鎮的人其實是為了讓普通百姓替皇帝試藥?”


    苑詩道:“不錯,看來你雖是個江湖俠士但對上位者這點心思還是有所了解的。”


    江葉舟又問道:“可那些屍體又是從何而來?皇帝總不至於拿無辜百姓煉藥吧。”


    苑詩道:“那些屍體的確不是你們午國的無辜百姓,而是我們乾國的戰俘。”


    “當時海上激戰如火如荼,每天都有人死,自然也每天都有人被俘。王元化把戰俘押迴朝廷,而部分沒什麽政治價值的戰俘便是這樣的下場。”


    江葉舟歎了口氣:“雖然踏上戰場的那一刻軍人便應該做好赴死的準備,可這麽個死法的確有些可悲。”


    苑詩道:“這方麵你倒是和於掌門一樣,是個濫好人。別忘了,那些人說到底也是我們乾國的士兵,手上興許沾滿了午國的鮮血。”


    “從這個角度來說,李爍的做法也不能算錯。”


    “最開始煉藥之處便是你我如今所在的地宮之中,可皇帝畢竟就住在上頭。下頭在那分解和燃燒屍體總歸不好,所以後來煉丹的地方改做了汝山縣外琴姬山的山洞之中。”


    “我就是在那裏遇到你師父的。”


    “至於這天威島地宮後來隻是煉製一些普通丹藥,行宮外原本有一個私用的碼頭,用來轉運裝屍體的箱子,我當年便是借此逃出生天。”


    “怎麽樣?江少俠,我說了那麽多當年的隱秘之事,又將自己的底細和盤托出,夠有誠意了吧。你是不是也該考慮如實告知陳王府的事情了呢?”


    江葉舟簡單複盤了一下對方說的話,似乎沒有什麽明顯的漏洞。


    不僅與自己所知對得上,而且邏輯也算自洽。


    最關鍵的是,這個乾國的將軍與身為朝廷欽犯的自己目下也沒有什麽利益衝突,好像並沒有騙自己的必要。


    若是謊話,她未免編得也太像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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