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名霜虹弟子走了一段山路後,段勳便來到眼前的大殿。


    二人進入其中,裏麵是曆代霜虹掌門和長老的靈位。


    段勳恭敬地取過三炷香點燃,對著這些曾經叱吒風雲的劍道高手鞠躬行禮。


    待把香插入香爐後,那名弟子也從旁邊的櫃子裏取出了高厭今留下的木盒,並言道:“太師公留下的竹簡便在其中,我等霜虹弟子不便相隨,請段掌門自行閱看。”


    段勳鄭重地接過木盒,雖然他的手因長期練武而穩定如常,但他的心緒卻一點也不平靜。


    鳶國最後的希望便在自己的手中了。


    待到二人離開大殿,那名弟子自行離去,獨留段勳一人。


    段勳迫不及待地打開木盒,如饑似渴地閱讀竹簡上麵的文字,誰知那字裏行間等待著他的竟是晴天霹靂。


    沛然並不是一把劍,而是一種攻防一體的劍式。


    高厭今欣賞無名劍客的執著,希望他的絕學能有傳人,才幫他一直保守這個秘密。


    可當高掌門人到晚年,江湖上卻有越來越多的紛爭因之而起。


    高厭今知道自己隻要公開沛然的秘密,大家就會對沛然劍失去興趣,免去諸多殺戮。


    然而殺戮終因個人私欲而起,無名劍客並沒有做錯什麽。


    如果公開秘密,他的絕學很可能會因此失了傳承,身為一生習劍之人,高厭今也不太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猶豫之中,他決定留下這竹簡,相信後人智慧。


    看到竹簡中對行雲劍式的描述,同為劍客的段勳亦是如癡如醉。


    他頗能理解高掌門為何不讓霜虹弟子接觸這個秘密。


    因為這行雲劍式變幻莫測,神妙非常。對習練之人而言,其天賦、悟性、心性、機緣缺一不可。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虛無縹緲的劍式上,的確不如苦練霜虹本門武學來得實在。


    可理解了又如何?


    段勳隻會麵臨更深的痛苦。


    以霜虹派眾人的劍術天賦尚且難以領悟,難道普通的鳶國士兵便有可能掌握這等絕學?


    如果不能以之武裝軍隊,苦尋多時的沛然之秘又有何意義?


    段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鳶國的命運大概要止步於此了。


    可眼下自己是唯一知道沛然之秘的人,按照高掌門的遺願,自己可以隨意處置。


    他略一思索,便將竹簡卷起,擲入懸崖下的亙海之中。


    前日裏,登臨城來信,說好友高風忽然重病,多日不見轉好。


    如果這個令人絕望的消息若是被他知道,重壓之下恐怕身體崩潰。


    所以段勳不得已出此下策,決定將這個秘密爛在自己的肚子裏。


    下山來到望海縣與兒子段廈匯合後,他便要傳信迴城。隻說劍吟山也並無沛然之秘的消息。


    段勳相信:雖查無所獲,但存有一線希望總比徹底絕望來得好。無論是對於此時的高風,還是對於此時的鳶國。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迴國與大家並肩作戰時,一個素未蒙麵之人找到了他們父子。


    來人身著道袍,風塵仆仆,顯然是打探到段勳前往劍吟山,一路尋至此處,那人開口道:


    “段掌門,你好,在下天演閣靈台郎孫明堂。受閣主重托,請您參與臨淵行動。”


    段勳和高風一樣,對天演閣這群浪費稅銀,裝神弄鬼的臭道士沒什麽好感,他推脫道:“在下不過一個江湖人,向來粗陋,天演閣的大事還是不便攪局。”


    孫明堂對此早有準備,他掏出一封信對段勳道:“還請段掌門閱過此信,再定不遲。”


    段勳打開信箋,眉頭逐漸緊鎖,似在思考著什麽:“這是梁王府的印信?”


    孫明堂道:“是的,梁王受陛下重托,邀請鳶國國內所有江湖人士參加此次行動。當然,段掌門您的身份非同一般,這封信,是梁王親筆所書。”


    不同於當今陛下和太子昏聵無能,梁王高然雄才大略,高瞻遠矚。


    若不是他遠交近攻,變法改革,以鳶國之國力恐怕會早於其他諸國被午國攻滅。


    梁王向來與高風關係不錯,二人一內一外,共同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國家。


    可如今他居然會支持天演閣的行動?


    孫明堂見對方心存疑惑,立刻補充道:“不瞞掌門,梁王本人也會親自參與這次行動。”


    本著對梁王的信任,段勳問道:“那你們究竟要做什麽?又需要我做什麽?”


    孫明堂道:“具體做什麽隻有梁王和閣主知道,他現在人在沱陽,如果段掌門答應相助,我們這便出發和閣主匯合,屆時他會親自向你解釋來龍去脈。”


    “去沱陽?那裏不是午國人的老巢?你們瘋了?”段勳不解。


    孫明堂道:“瘋與沒瘋到時候自見分曉。”


    段勳不屑道:“就算有梁王出麵,此事也恕我難以從命。”


    他已打定主意要迴國,以武者的身份殺敵報國。


    孫明堂似乎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段掌門武功高絕,在下一直感佩。”


    “可就算以您的武功到了戰場之上又能改變什麽呢?是刺殺一二猛將?還是殺死幾百精兵?”


    “段掌門雖是江湖中人,但曆來熱心國事,應該清楚這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


    “以有為之身,行無為之事,豈不是親痛仇快?”


    這番話說到了段勳的心坎裏,但他嘴上還是反駁道:“若非窮途末路,我又豈願如此?馬革裹屍總比貪生怕死來得好。”


    可這話一出口,他便覺不對。


    按說天演閣閣主錢雙柒給人的印象的確是故弄玄虛,可要說他貪生怕死,如今卻又隻身前往敵人的大本營?


    孫明堂並不在意,而是道:“你親赴劍吟山想是為沛然之秘,隻是從掌門如今的神情來看事情似乎並不順利。”


    段勳點了點頭。


    孫明堂道:“那麽於您和辛王而言,是否意味著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段勳並不答話,沉默即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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