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在京城私宅中分析問題的魯滕忽然接到聖旨。


    皇上不僅安排他籌辦諸葛幽的葬禮,而且擢升為門下給事中,監治刑賞台。


    這門下給事中的品秩雖無法與門下侍郎相提並論,但對入仕不過一年的魯滕而言已是破格提拔。


    而且聖旨上要他監治刑賞台,擺明了就是讓他接師父的班。


    暗地裏的風雲閣閣主一職,自然也是當仁不讓。


    看到皇上的態度明確,魯滕鬆了口氣。


    至少可以說明直接謀害師父的人之中,大概率並不包括當今至尊。


    接到任命之後,魯滕步履帶風,先安排了師父的葬禮,然後趕往風雲閣主閣。


    昨天出去調查的眾人並沒有收獲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他要看看師父師兄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


    就在他換好行頭,來到主閣門前時,一枚袖箭突然射到他的腳前三尺處。


    魯滕心中疑惑,要知道主閣的位置乃是機密所在,天下間知道的人不超過三十個。


    而且因為擁有比一般據點更高規格的設計,出入其中的人不可能被跟蹤。


    魯滕見袖箭還綁著一張紙條,便俯身撿起,而後打開紙條。


    在閱讀上麵的文字之前,最先引起探花郎注意的是落款的印章。


    那印章呈長方形,自上而下寫著“江湖”二字,印章左側並不齊,而是凹凸不平。


    魯滕見狀從懷中也掏出一枚長方形的印章,印章上刻著“風雲”二字。


    他將自己的印章往落款的右側一對,所有不平之處剛好嚴絲合縫。


    師父曾與他說過,自己的這枚印章原是一塊完整的印章的一半,另一半在旁人手中。


    此人智勇雙全,且完全值得信任。


    若是遇到持有另一半的人,需與其通力合作。


    師父去世的第二日,案情進展不順之際,這另一半印章居然恰到好處地出現,顯然不會是巧合。


    他凝神去看信中的內容,卻見是師父曾教過的暗語寫成。


    破解之後的大致意思是來信之人約自己到京郊某處一會,且隻能孤身前往,不得讓第三人知曉。


    師父對持有印章另一半之人的身份閃爍其詞,顯然其身懷重大的秘密,不便暴露。


    但又言及此人絕對值得信任。


    魯滕權衡一番,現下沒有其他線索,此人這個時間找到自己必是和師父之死有關。


    如果是對頭設計,則證明主閣位置已經暴露,自己同樣必須去調查清楚。


    總之,這個風險值得冒。


    魯滕問韓湘雲要了幾劑化功散後,便獨自前往約定地點。


    此處十分偏僻,乃是前朝留下的一處送別長亭,亭子已毀於戰火,隻留下幾根石柱。


    魯滕遠遠看見廳中之人身著灰袍,臉戴麵具。


    昨日聽季冰川提起過,殺死師父之人便是這樣一副打扮。


    但真相撲朔迷離,絕不能輕易下結論。


    魯滕四顧而望,此處開闊,並不適宜埋伏。證明對方也是單刀赴會。


    但他還是暗中防備,緩緩靠近那人所在之處。


    灰袍人也早早發現自己,隻是既未說話,也未移動,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走近。


    待到魯滕也進入長亭遺址之中,那灰袍人掏出一個木匣歎了口氣道:“師弟,麻煩你將此一並入殮了吧。”


    “師父他老人家生前雖不在意,但我們做弟子的還是希望他能好好下葬。”


    魯滕疑惑地打開木匣,便看到師父的人頭被安放在其中。


    他勉強壓抑住心中的震驚,而且對“師弟”的稱唿尚存疑慮,便開口道:“閣下不解釋一下麽?”


    接下來,寂公子將自己早年拜入諸葛幽門下,如何受托潛入臨淵教以及昨夜發生的事情大概說明了一遍。


    隻是隱去了自己的身份和劍非參與其中的細節。


    信息量雖大,但魯滕也並非常人,很快判斷出這個故事較為合理,而且對方持有師父留下的信物,應該可信。


    “那麽按照師兄所言,台內的內奸乃是已死的王目矢?”


    寂公子並沒有糾正對方先入為主的錯誤,在她看來師弟雖然可信,但火候尚淺,自己的身份和麻煩還是等時機成熟再告知比較妥當。


    亦或者他什麽時候能憑著自己的力量探明她這個師姐的身份,再實言相告不遲。


    於是,她點頭道:“不錯,雖還有諸多未明之處,但當日是他親口承認逼死了師父。”


    魯滕又問:“那依師兄之見,台內閣中是否還有內鬼?”


    寂公子道:“不能完全排除,但我以為可能性不高,至少主閣裏的大人們應該都是值得信任的。”


    她心中清楚,若是某個能接觸到風雲閣核心情報的人是臨淵教或是崔言的人,那麽曾去據點打探過消息的劍非已經入京的消息應該會同步過來。


    可昨天,如公子和教主卻被此人殺了個措手不及。


    顯然對方也不知道真劍非來到京城。


    而且若是閣中高層真有內鬼,自己那“不能調查黃岐”的奇怪要求怕是早已引起教主的懷疑。


    魯滕點了點頭:“師兄幾乎以一己之力破除兇邪,小弟十分感佩,隻不知今日一會,是否有用得著師弟之處?”


    寂公子道:“今日找你主要為了三件事。”


    “其一,和你見一麵並讓師父他老人家九泉安息。”


    “其二,昨日之事需要你和刑賞台幫忙善後。”


    魯滕一點即通:“明白了,我會親自布置,將兩名教主和如公子的死做成是刑賞台所為。”


    “若是師兄能釣出那位幻公子,我也可一並安排做局。”


    寂公子道:“我的存在不能叫第三個人知道,所以請韓大人幫忙比較妥當,以她的武功應該能壓製幻公子,而且不易遭到暗算。”


    “我會以教中的暗號聯絡幻公子,韓大人先出手捉拿,我再出手相救,應該不會惹人疑心。”


    魯滕道:“便依師兄之法。”


    與此同時,他對這個師兄的武功有了個大體的判斷,大概略高於韓湘雲,略低於天榜。


    這麽一來,他才有把握在韓湘雲不知內情的情況下操控戰局。


    寂公子又道:“其三,便是徹底鏟除臨淵教,最好能拿到崔言在乾國手中的把柄。隻是此事想要順遂,朝堂之上還需師弟慎重斡旋。”


    “師兄已有計較?不知要做哪些準備?”魯滕問道。


    寂公子搖了搖頭:“正如我剛才所言,眼下並沒有掌握定安的教主究竟是何目的。”


    “所以不僅要做好在定安附近將臨淵教徒一網打盡的準備,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我是說——戰爭。”


    魯滕鄭重點了點頭。


    “那麽師弟,咱們後會有期了。”寂公子道。


    魯滕見“師兄”不願以真實麵目相見,知道是還未信得過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也並不勉強,隻是出言問道:


    “不知小弟以後若是有疑難之處,如何尋找師兄?”


    師父和大師兄已死,師門之中剩下的二人自然要守望相助。


    寂公子道:“四個月以後若要尋我,隻需差望海縣據點在縣裏最大酒樓的招牌下留下師父教的暗語,我自會來助你。”


    她留下這句話便飄然而去。


    隻留下魯滕苦苦思索,師兄還要去定安辦事,鏟除臨淵教雙方還要通力合作,不可能斷了聯係。


    所以約定四個月之後的聯係途徑不難理解。


    可他分明記得望海縣乃是劍吟山山腳的一座縣城。


    聯係前日裏才見到霜虹派之人,師父又將可能遇刺之事唯獨告知於彼。


    難道自己這師兄便是江葉舟?


    可今日一晤,這位二師兄的才智竟似不在大師兄之下。


    既然他不想告訴自己真實的身份,又怎麽可能留下如此顯而易見的線索?


    嗯……應該不是江葉舟。


    探花郎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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