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一年,父親的腿幾乎動都動不了,弟弟出生,她的錢所能買迴來的東西能夠養弟弟,卻治不了父親。


    治得了父親,其他人就隻能餓死。母親說,要麽,大家一起陪葬,要麽,這腿就不治……


    那個時候的千恩兮才知道,原來,父親和母親並沒有合好,母親還是恨著父親的。


    而父親不是要離開嗎?剛好他的腿壞了,他走不了了,他可以一輩子留在母親身邊。


    母親在報複的同時,一定還是快樂的吧。


    後來再後來,父親腿上的病惡化,不治就會死。而弟弟長大了,母親這才願意讓她花那麽一點一點的錢去治父親。


    再後來,一點一點的錢滿足不了父親,剩下的錢也不夠給弟弟交學費,問題出在她這裏——母親一直怪她掙得不多。


    母親,一直以來都更疼弟弟。


    也許是因為重男輕女,也許因為她是女孩兒的緣故,在母親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又或許……


    可是她就算不疼自己,也不能一直這麽剝削自己啊。


    她掙得所有錢幾乎都被母親支配著,她自己都甚至吃不飽飯,還要管父親、弟弟、還有母親!


    這個小巷,是父親剛走沒多久,她們就搬進來了的,剛開始是因為窮住不起更高更大的房子,現在更是連原來那種規模的房子都住不起了,隻能依舊窩在這裏麵。


    許是大家都不容易,周圍的鄰居和她們互不打擾。


    家裏的事她也操心不完,最後離開了這裏。


    當她遇上酒吧老板的時候,她覺得那是她一輩子最陽光、最暖的時刻。


    而當她遇上尹思千的時候,她徹底淪陷了進去。


    可惜……她和他注定不是同一類人。


    連酒吧老板她也不敢拖累啊……


    千恩兮閉上眼睛,累了,睡了。


    直到第二天,她被人徹底拉起來。


    “臭丫頭!起來了!掙錢了!”


    “……”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多麽需要錢?我們要還款,還要照顧你弟弟,你爹,我!”


    “……”


    “臭丫頭!老娘想了一晚上,你說你錢拿不迴來,還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在做什麽,你……是不是其實偷偷掙了錢,隻是不告訴我?”


    “……我工作都沒有,上哪兒去掙錢啊?”


    “你沒有工作?你個死丫頭之前不是在什麽什麽吧工作嗎?你說你,幹的好好的你為什麽要辭職迴來,我早就想說你了,你……”


    “幹的不好,不就迴來了。”不迴來,難道要讓老板知道我家裏的情況嗎?難道要讓那些高利貸的去找老板麻煩嗎?


    “你……你說說你是不是得罪你老板了?我說你個臭丫頭!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啊!非要去得罪老板!你要是不得罪老板,說不定他還能幫我們解決目前的大問題呢!”


    “……嗬。”你剛剛說你想了一晚上?可以啊,有進步,至少你以前從不管我工作上的事,現在學會讓我利用老板了。而且覺悟還挺高,至少我迴來了這麽久了,你終於想出這樣一個餿主意了。


    “不行不行,不管你哪裏得罪了老板,現在立刻馬上跟我迴去找他賠禮道歉!就算老板不理你,你做那個工作不還能認識很多人嗎?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這麽多年來居然沒有一點損傷,奇了怪了……剛好你能夠陪一陪那些人,說不定能陪個千百萬迴來……”


    “……”千恩兮沒有說話,任由那人將自己拉扯,可她聽著她的話,怎麽越聽越不對勁……她忽地掙脫開母親的手,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你的意思是,讓我用自己的身體……”


    “裝什麽清高?別以為你昨天衣衫不整的迴來我沒看見,隻是我當時氣瘋了沒注意到而已,其實你咋就是個破鞋了吧。不過沒關係,這年頭,隻要你長得漂亮,願意給那些人玩兒,還是能賺到錢的,我可告訴你,這是我想到最快的來錢辦法了!要不然,你不願意陪那些人也行,你去把高利貸的那些人‘打發’,先讓我們過上……”


    “啪!”的一聲。


    房間裏瞬間安靜,隻見那個罵罵咧咧中年女人,捂著自己的臉,迴過頭來看著千恩兮……


    千恩兮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看樣子是真的氣的狠了。


    畢竟,以前他她就算有多麽失望,多麽氣氛,她頂多隻是還嘴而已,她從不動手,不動手,她不想成為跟麵前的人一樣的德行,可是她現在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哪兒有母親會說自己女兒是做‘ji’的?哪兒有母親會讓女兒去做,去陪……


    千恩兮腦子裏忽地閃過自己當初那些快樂、美好的迴憶。


    可是那些迴憶有多美好,就能襯的她現在多麽悲哀。


    麵前的這個人是她母親啊!


    你可以不愛我,可以打我罵我,卻原來,這都不是你對我使用的最殘忍的方式,你這是要毀了我啊!


    千恩兮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她閉上眼,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她自暴自棄地說,“是啊,我早就是破鞋了,那麽我想請問,你呢,你借了那麽多高利貸,沒有一分錢是花在弟弟、父親身上的,也沒看你買金銀首飾珠衣服珠寶,你該不會是去養小白臉了吧?也是,你人老珠黃,除了用錢養小白臉,還有誰會跟你,還有誰會要你?你這輩子,其實也就隻配跟床上躺著的那個人過活,你就是自找的,你就是活該,你……”


    千恩兮不是這樣的。


    可她到底還是被逼成了這樣。


    而床上的人,那個不知道是雙腿惡化成了中風還是被氣的中了風的那個人,顫抖的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悲哀啊悲哀。


    一個家庭的肮髒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千恩兮隻覺得這個家現在不僅是待不下去,也是沒有在待下去的必要。


    她深吸一口氣。


    在某人還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些什麽的時候,她起身下床,隨便拿了件衣服就準備出門。


    “臭丫頭!你的賤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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