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痛楚卻沒有消散半分。


    我甚至不想行動,幹巴巴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眼睛很腫,我哭了很久。


    渾身上下都是淤青。


    但是我不能就這麽躺在那裏。


    辭辭等了我一夜,他在另一個房間,肯定會害怕的。我得去找辭辭,告訴辭辭,不用擔心哥哥,哥哥沒事。


    可是我剛想下床,雙腿剛剛觸地,卻不由一軟,跌在了地上。


    “哥哥?”


    我聽到了辭辭的聲音。


    我差點以為是幻聽。


    我看到了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的小鞋子。


    我抬起頭,辭辭一臉無辜地看著我,依舊單純可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在他的身後,院長站在那裏,眼神就如同之前一般,帶著不屑。


    我內心生出一股憤恨。


    但是我什麽也做不了。


    我聽到辭辭問:“哥哥不站起來嗎?”


    “你哥哥站不起來了。”


    一道聲音傳來。


    男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穿著西裝,一副正派。才二十歲的年紀,長得也不差勁。


    但是我想起了昨晚的事。


    惡心。


    好惡心。


    男人把我從地上抱起來,對著我笑,他說:“走吧,你們以後不用迴孤兒院了,我還是可以養得起你們兩個的。”


    我下意識地看向辭辭。


    辭辭不太明白未知的未來,眨著眼睛看著我們。


    我有種想哭的衝動,但是我憋了迴去。


    我的聲音很啞,我說:“辭辭,走。”


    辭辭邁著小腳步,跟在我們的身後。


    我被男人抱在懷裏,有種想要死去的衝動。


    我意識到了很多東西。


    比如……我去了男人家裏,我大概會麵對什麽樣的未來。


    這麽一想,我就想自殺。


    我那麽肮髒。


    可是……


    辭辭還那麽小。


    我要照顧好辭辭,讓他好好兒長大。


    我們坐上男人的車,去了男人的家裏。


    男人家裏很有錢,那是一棟小別墅。


    他把我放在了沙發上,辭辭站在我麵前,看著我:“哥哥,你不舒服嗎?”


    我突然就,好想好想哭。


    但是我忍住了。


    我對辭辭搖了搖頭,對著他笑:“沒有。”


    我聽到了男人的一聲輕笑,不知帶著什麽樣的意味。


    我聽到男人說:“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裏,我會每天迴來看你們的。”


    我感覺自己的牙齒崩緊,手揪緊沙發。


    我一點兒也不想看到他。


    可是他卻像是故意的一般,走到我麵前,蹲下來看著我,笑著說:“你要洗幹淨乖乖等我迴來哦。”


    辭辭聽不懂,可是我知道他說這話意味著什麽。


    我別過頭去,並不想應答。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湊近我說:“你弟弟也住在這裏呢。”


    我握緊拳頭。


    胃裏直泛惡心。


    當天晚上,男人果真迴來了。


    我向他提了要求,我說,想要一個小房子,辭辭住在那裏,然後請一個阿姨,每天定時定點給辭辭做飯。


    他聽了之後,沒有說什麽其他的話,隻是問我:“你弟弟還那麽小,你放心他一個人住在那裏嗎?”


    我思考了很久。


    我定定地望著男人。


    我說:“五歲生日的時候,買下距離這棟別墅最近的小房子。”


    男人看著我,說:“那你今晚可要乖乖聽我的話啊。”


    我注視著男人,男人對著我笑。


    我無能為力,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保護辭辭的安全,我甚至害怕,哪一天這個男人想了,會連同辭辭一起下手。


    這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說:“好。”


    那一天,男人說什麽,我就怎麽做了。


    他確實很開心。


    昏睡過去之前,我想著。


    辭辭住到那個房子裏了,就不會不小心碰到肮髒的我和男人做著肮髒的事情。也不會在男人饑不擇食的時候,遭到男人的毒手。


    真好。


    *


    男人白日裏都在忙,晚上迴來就會拉著我迴房間。


    但是有時候太累了,也隻是抱著我,摟著我睡覺。


    辭辭在另一個房間裏。


    或許是感覺到寄人籬下,以及對男人的陌生和害怕。


    辭辭什麽也沒問,乖乖聽話,在另一個房間裏待著,也沒有依賴我,想讓我和他一起睡。


    這樣挺好的。


    我白天裏陪著辭辭,晚上和那個男人一起睡。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辭辭五歲搬出去。


    於是我白天就去找辭辭,飯點給辭辭送飯,晚上再迴去。


    我跟阿姨說,做好了就放在那裏,我會端。


    阿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同意。


    而辭辭既沒有接受教育,也越來越沉默,我不帶他出去,他也一直待在房間裏不出來。


    不過……


    我看著辭辭越長越漂亮的臉蛋,我想,不出來也未必不是好事。


    起碼沒有人窺伺辭辭了。


    後來。


    男人家裏的東西我都可以使用。


    男人問我想不想讀書,我說想,於是他給我請了私人家教。


    那個家教以為我是男人的孩子,當時男人沒有解釋,我也不想把我們之間難以啟齒的關係捅破,也就默認了。


    再後來……


    我發現自己對辭辭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怪癖心理。


    我喜歡看他穿女裝,我想把他打扮成女孩子。


    這麽想,我也這麽做了。


    男人知道我想買女裝的時候,還很驚訝,以為我是自己穿的。


    結果我說給辭辭穿。


    男人說:“那這樣吧,你給他買一件,就要給自己買一件,穿給我看。”


    我已經對男人的無理要求免疫了。


    不過這樣可以用男人的錢給辭辭買好多衣服,於是我答應了。


    我還說服男人,買了一個好大好大的衣櫃給辭辭,然後給辭辭裝滿了女裝。


    有的時候,男人的樣子在我眼裏逐漸變得朦朧,我如同一條任人擺弄的死魚,精神恍惚之時。我會聽到男人說:“栽在你身上了……”


    我內心覺得嘲諷,更不相信這些東西。


    隨著我長大,男人依舊不掩飾對我的好。


    他把我安排進了他的公司裏。


    辭辭依舊是那樣子,我教會他用電腦直播。


    我好希望辭辭是一個女孩子。


    我也不想他任何方麵展示在人前。


    我讓他學了偽音,學習女孩子的聲音。


    他很聽話。


    但是我沒有想到,男人年紀輕輕就患了胃癌。


    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躺在病床上,一臉虛弱了。


    我看到他這副樣子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我聽到男人說:“公司以後,全部交給你保管了。請家教給你學習了這麽久,你還跟在我身邊學習了這麽久,應該有點作用吧。”


    我不解。


    “為什麽要交給我?”


    按理來說。


    我隻是一個玩具罷了。


    一個任他玩,任他動的玩具。


    他沒有解釋。


    一直到他病危前,他讓醫生把我叫過去,跟我說:“謝謝你的糖葫蘆。”


    我愣住。


    他笑著說:“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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