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宗弼說完,老者也是壓抑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他拿起拐杖指著宗弼的鼻子說道:女真小兒,一派胡言,別以為讀了一點聖賢書就可以在此大放厥詞,當今天下哪兒不是海宴清平,哪兒不是人人知足常樂,難道真的就你們女真人一族受苦受累嗎,為什麽你們不從自身想想問題,光是在那裏怨天尤人,猶如潑婦一般抱怨,什麽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們將自身的怨氣發泄到我們中原人身上,你們這才是真得有悖於人倫綱常!


    宗弼也已經不想理這個頑固的糟老頭子了,看著他這頑固不化的模樣,他想起了自己的族長,那個曾經跟自己爺爺一樣親的人,可後來真就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宗弼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他不打算先殺了這群齊郡的書生們,他看向老者說道:你敢不敢和我打一個賭,就賭我剛剛說的是不是對的,而你就是錯的?


    老者說:哼,少跟我在這裏變著法子玩花樣,要殺就殺、要剮便剮,老夫寧死不屈。


    宗弼說:對,沒錯,就賭你的寧死不屈,就賭你們這些文人書生們的風骨到底值幾斤幾兩,看看下麵的這些書呆子們,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寧死不屈?


    ……


    山東齊郡之鄉啊,這裏曾經也是孔聖人的故鄉,是多少天下讀書人們的向往,這裏的作用就是向全天下輸送源源不斷的人才,也難怪會有天下文人半齊郡,所以當宗弼攻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要的不是這座城而是整座城的讀書人,百無一用是書生嗎?他要親手看一看是不是如此,如果不是,那就由自己來親手折斷他們的文人風骨。


    經過一番嚴刑拷打之後,這些文弱的書生們哪裏經受過這樣的殘酷場麵,平時他們都是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種,能不觸碰到其他任何雜事就不接觸,盡管書上再怎麽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更主要的問題還是環境影響,考取功名,大都是以書上理論為基礎,沒得選擇,應試教育如此!十年寒窗啊,讀來讀去也就那麽幾本書而已!


    才一天的時間,竟有大半數之讀書人屈服了,噫,誰說讀書人鐵骨錚錚?一份份人員名單被整理成冊送到這裏,宗弼看著眼前的這個老者,笑著說道:這就是你們讀書人的脊梁嗎?這就是你說的寧死不屈嗎?這就是你的子曰嗎?


    孫老院長,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老者的名字姓孫,名學方,一聽就是一位文人雅士,也的確如此,十三歲就成為了人家眼中的秀才,十五歲鄉試一舉奪的頭魁,十八歲進京趕考,名列前茅,遺憾的是在最後的關頭殿試的時候,未能前列三甲,不過怎麽也是進士出身,雖然終究還是留有遺憾,但也不知道遠超當時同齡人幾條街,後麵在官場上兜兜轉轉幾十年了,最後還是迴到故鄉覺得舒適,此心安處是吾鄉。這麽多年了,從他的手中已經不知走出多少個文人學子了,有當朝為官的,有投筆從戎的,有下海從商的,自己的學生廣布天下,自己的名聲也是廣為天下人經傳。今天,當他看到這一個接一個的投降人員名單呈上來之時,他的臉色從開始的從容淡定,到現在的臉色鐵青。


    孫學方倒吸一口冷氣說:他們都是被你屈打成招的,你拿他們的性命做要挾,這算不得數。


    宗弼說:屈打成招,拿性命要挾?孫院長我看你是老了,但不是老糊塗了吧,等他們出了這個學院的大門,麵對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要忍受多少形形色色的誘惑,他們要曆經多少苦難折磨,別說今天以命威脅了,明天都很有可能拿著你們全家人的性命作為賭注了,請問這樣,你是繼續保持著你那文人的高尚情操,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你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慘死在你的眼前?當初你們就是這樣逼我們的!


    孫學方閉口不不言,直到後麵有一副名單,宗弼略微眉頭一皺,孫學方注意到了他的行為,他說:是碰到了什麽硬茬子了吧,哼,我告訴你,盡管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已經如此了,但依舊有人秉承著初心不變的原則。


    宗弼點了點頭微笑說:說得好,可如果我說我一樣有辦法能夠讓這些人乖乖地臣服於我,你又怎麽說?


    孫學方繼續保持沉默不語。


    那很好,宗弼覺得就這樣了,你不說話就沒有否定,那默認的意思就是你同意了。


    這時候李不甫站出來了,宗弼問他可有什麽好的方法嗎,他說: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完美這一說法,如果有,那麽它本身就是不完美的。隻要他是個人,他的屁股裏麵就有屎,他就是個不幹淨的人。對待這麽些個看似油鹽不進、銅牆鐵壁之人,恰恰就是要找到他們的軟肋,先攻其心,後輕而易舉摧毀之。


    宗弼說:好,這個就交由你去做。


    謝宗帥,定不負使命。


    宗弼上下打量著他說道:我看過一些你的資料,我記得你好像曾經也是一個讀書人吧!


    李不甫說:不是曾經,而是一直都是,小的從小到大就天天看書,三歲開始讀書認字,七歲便可吟詩作對,十二歲就成為一名舉人了,十五歲會試第一,同樣也是進士出身,我可比這個孫學方還要更早更好地取得了更高的成績,論讀書,我不輸天下任何人,哪怕是說現在,我也依舊保持這一習慣。


    宗弼說:所以說你現在才會落到了我的手裏。


    李不甫說:因為有很多東西不是光看書就能夠得到的。


    宗弼笑著說:的確如此,你們中原啊,就是中毒太深了,不過,有很多東西我倒也很是認可的,就比如說,讀書人最擅長殺讀書人,這句話可當不當得真?


    李不甫沉默不語。


    宗弼接著笑著說:果然你們讀書人在讀書這一方麵誰也肯讓誰,一身的傲骨,看你,一說到讀書,說話也沒有之前的結巴了,連腰杆都挺直了,沒別的意思,就是開個玩笑而已,哈哈!


    李不甫聽完後,立刻低頭彎腰,一臉的諂媚。宗弼見狀大笑不已,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走了。李不甫迴頭看向名單上那幾個人的名字,眼神中晦暗不明。


    李不甫來到一處牢房,這裏邊有一個人,被打得渾身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對付他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先讓他們吃一吃皮肉上的苦,一般也就扛不住了,不過也會有例外,像這一位。


    李不甫一盆冷水將對方澆醒,對方緩緩睜開眼睛,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李不甫,然而他眼中已經沒有任何光了,像這被嚴刑拷打之後的人根本就不會像是小說情節裏麵的一樣,還有力氣大吼說打得舒服、來世再當英雄之類的豪言壯語,這擺明了不就是找抽嗎?他也沒有那個力氣了,心髒每跳動一下都覺得渾身被拉扯得直痛,他之所以還能忍到現在,隻是因為他胸中藏著那一口寧死不屈的浩然正氣,寧為一口氣而活著、而死去嗎?那個孫學方可真會出一個不錯的學生,不過,在李不甫眼中,這都算不上什麽。


    李不甫說:蘇世傑,我了解你的身世,從小就家境貧寒,連書都讀不起,還是你的父母,提著籃子挨家挨戶去人家那討來一筐土豆,甚至都給人家下跪了,頭都磕出血了,才好不容易替你湊齊了學費,你當時聽聞後就想著不讀書了、不想給這個家帶來負擔了,還是你的母親,親手一巴掌將你給扇迴來了,後來學院聽聞你的事情之後,就為你免除了之後所有的學雜費,我聽聞你的父親在這一場大戰之中犧牲了,也算是為國捐軀了吧,可我還聽聞,你家中的老母,前不久染上大病,此時此刻,正躺在床上呢!


    當說到他的母親之時,他眼中的光迴來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是著急、是擔心,他胸中的那口氣已經開始漸漸亂了,他用盡渾身最後的力氣咆哮道:你們對她幹了什麽,有什麽事盡管衝我來啊,你們這些懦夫,無恥之徒,無能小兒!


    李不甫說:放心,你母親現在好得很呢,我派人給她老人家請了最好的大夫、抓了最貴的藥材,我剛剛就還去見了她老人家,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慢慢地好起來的,你說是吧?


    蘇世傑說:我不會向你們屈服的,死也不會,我的母親也不會同意我那樣去做的。


    李不甫說:是啊,你的精神很讓人佩服,你是個偉大的人,可你除了這個就什麽都沒有了,且不說這些了,就光說說你母親吧,你死之後,她怎麽辦?我聽說過子欲養而親不待,可更不希望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結局出現,想必她老人家也不希望吧,全天下的母親都不會希望。我還聽聞過一些小道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得啊,你自己也就隨便聽聽別當一迴事,我聽說你們的孫院長好像一直都不怎麽待見你這種寒門學子,不然也不會等你的父母將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後,實在經不起輿論的壓力,所以最後有了免除你一切學雜費的約定,但其實這些年來,應該還是沒有向你少收不少的好處吧!


    好了,我的話也說完了,等會兒我會讓人把你身上所有的刑具撤除掉,給你換上一身新衣服、吃上一頓飽飯,最後,再送你上路。


    子欲養而親不待嗎?


    “洪文襄,二十一歲,從小就天賦異稟,過目不忘,是孫學方最得意的弟子,此人與蘇世傑恰恰相反,不但出生於優越的家庭,還是個實打實的天才。”李不甫翻閱著另一個人的資料。可他有點納悶了,這麽好的身份背景、還有一身的大好前途怎麽就甘心去死呢?看來這個孫學方對他的洗腦程度還是夠深的,不過再完美的人也有他自身的缺陷,像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普天之下,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有這麽一個毛病,但這無妨,隻要能讓他屈服就行了。昨晚還發現了一個非常搞笑的笑話,這個人被扔進牢獄後就開始絕食,滴水不進,想著要將自己給活活餓死、渴死,但半夜躥出一隻老鼠,將此人嚇了一跳。李不甫聽聞此言也是覺得可笑,都不怕死的人了,還怕老鼠?就說明這種人根本就是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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