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紅方的主管,隻要本方的選手離開拱門進入角鬥場,就要開始下一場的準備工作。


    當然具體的事宜都是手下去做的,他要做的隻是把合適的人安排到合適的位置上,以及在出岔子時做出最有利於角鬥場的決斷。


    這一場的選手出去比賽到下一場的選手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就是他的休息時間。


    選手出場展示讓觀眾投注以及比賽的結果才是需要關注的——


    這關係到自己的收入。


    至於比賽的過程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那是選手和觀眾的重要時刻。


    況且高質量的比賽看得多了之後,對這種最低級別的預選賽已經提不起什麽興趣了。


    所以比賽開始後他就離開門口走向牆邊自己專屬的桌子,桌下的那瓶葡萄酒正等待著進入自己有些幹渴的喉嚨。


    可沒走出幾步,身後習以為常的巨大嘈雜聲就在極短的時間內明顯減弱了下來。


    他稍等了一會兒,因為短暫的安靜是常有的,但長時間的安靜就不對勁了——


    外麵坐著好幾千人,有什麽事情能讓這幫呱噪的家夥同時閉嘴?


    他臉色大變,在持續的詭異安靜中飛快轉身,而前麵堵著拱門的手下們同樣沒人出聲。


    不知道這短短的時間裏外麵發生了什麽的他突然升出一種對未知狀況的巨大恐懼來,用力扒開前麵遮擋視野的家夥硬擠了出去。


    明媚的陽光下,那個臉上蒙著白色毛巾的搞笑新人已經把彎刀搭在跪地的盾牌查理的脖子上。


    此時主裁判宣布蒙麵的奧布裏獲勝,高牆上的觀眾們頓時沸騰了起來。


    “贏啦!贏啦……”


    “一賠一!一賠一啊……”


    旁邊的奧布裏和伯尼興奮地看著彼此大聲歡唿。


    比賽剛一開始……他就贏了?


    這樣的事情,作為出場方主管的他也聽說過幾次,發生的原因無非兩個:


    要麽是雙方合謀上演的拙劣作弊戲碼;


    要麽就是一方對另一方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第一個在眾目睽睽下是很容易被辨別的,即使三個裁判都被收買了,但觀眾們可不全是傻子和瞎子。


    從現場的狀況來看,雖然難以置信,但應該是這個新來的家夥瞬間就打敗了盾牌查理。


    而一招獲勝的迪恩並沒有太多喜悅的神情,之前退開的那兩個裁判走迴來告訴他可以向查理本人提一個要求,什麽都可以。


    兩個喇叭男也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準備向充滿期待的觀眾們通報他的勝者要求。


    這是角鬥場的特色戲碼,下跪、學狗叫、衤果奔……


    越是少見離奇越會成為觀眾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同時在無形中為角鬥場增加知名度。


    不管最後是蒙麵的奧布裏跪下來親吻盾牌查理的鞋子,還是盾牌查理被反過來羞辱,都是觀眾們樂見其成的。


    肥胖的喇叭男在角鬥場工作的這幾個月裏,見識了各種各樣羞辱人的花樣。


    一開始也會跟著觀眾一樣,覺得好玩好笑,但見多了以後,隻會在心底感到深深的悲哀——


    不僅是對被羞辱者,也是對羞辱者,以及那些以此為樂的觀眾,乃至是場中的自己。


    因為每到這種時候,總會讓他對這個世界產生深深的失望。


    “他賽前說,如果輸了就把身上的兩枚金克朗給我。”迪恩看著查理對周圍人平靜地說道,“如果有,我就放了他;如果沒有,我就殺了他。”


    “有的有的……”痛得滿臉冒出冷汗的查理急忙迴答,“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拿來。”迪恩馬上向他伸出左手。


    肥胖的喇叭男突然覺得心情輕鬆了很多,連忙向觀眾大聲宣布:


    “勝者蒙麵的奧布裏對敗者盾牌查理的要求是盾牌查理放在腰包裏的兩枚金克朗——”


    另一個喇叭男也跟著向觀眾們通報了一遍。


    對於這麽快就結束的比賽以及這麽平平無奇的勝者要求,部分觀眾大感不滿,大喝倒彩。


    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隨,石牆上大罵蒙麵奧布裏的聲音不絕於耳。


    迪恩不以為意地接過查理掏出來的兩枚麵值“1”的金克朗——


    反正觀眾罵的又不是他的名字。


    拱門裏原本蹦蹦跳跳的奧布裏皺眉停了下來,“他們幹嘛罵人啊?”


    伯尼仰頭望向高牆上的觀眾,嘴角上揚,“大概是他們輸錢了吧?”


    奧布裏跟著笑了起來。


    “等等,蒙麵的奧布裏!”裁判們叫住了檢查金幣後將其塞迴腰包、轉身離開的迪恩,“還要宣布你晉級。”


    於是三個裁判站在迪恩身後直直舉起手中的長棍。


    “恭喜蒙麵的奧布裏先生成為二級預選士——”


    迪恩在兩個喇叭男的宣告聲與觀眾的噓聲中走迴紅方拱門。


    他第一時間就詢問笑臉出迎的伯尼和奧布裏,“我們去哪兌錢?”


    奧布裏連忙望向伯尼。


    圓臉青年拍了拍腰包,“去找那個給我這半張紙的人。”


    “蒙麵的奧布裏先生,請往這邊走!”


    拱門裏的人將迪恩三人帶到主管的桌子前。


    那個找來毛巾給迪恩蒙麵的中年男人正拿著羽毛筆在一本冊子的左右兩邊寫了一樣的內容,一邊將紙對折撕開,一邊說道:


    “這是你二級預選士的證明,有效期是從今天算起的十五天。


    如果在有效期內你沒有來參加一場比賽,這份證明就會失效,也就是說你將失去二級預選士的資格,自動成為一級預選士。


    如果在這十五天裏,你和一級或者二級預選士比了一場並獲得勝利,那麽將重新獲得十五天的二級預選士有效資格,輸了同樣會掉迴一級預選士。


    如果你和四級預選士比了一場,獲勝將成為四級預選士,落敗則不掉級,並能重新獲得十五天的二級預選士有效資格。”


    說完後他將撕開的半頁紙交給迪恩,迪恩接過後轉手交給伯尼查看,“先生,如果我和三級預選士打了一場呢?”


    他笑道:“沒有這個級別,二級預選士之上就是四級預選士。”


    聽到這話的伯尼靈光一閃,“難道級別是按賠率排的?”


    中年男人點點頭,“是的,這樣大家一聽到稱號就知道賠率了。”


    迪恩問道:“如果我想繼續和四級預選士比一場並重新下注,要怎麽做?”


    “我來幫你安排。”


    中年男人很高興,舉手喚來一個年輕的手下,讓那人帶迪恩去兌錢然後在二級預選士的休息間裏等待上場。


    那人要求查看伯尼押注的憑據。


    伯尼給他後,他打開疊好的紙張翻到無字的背麵,中心處赫然有一個黑色的圓形樹葉花紋印跡。


    “這是貝爾先生受理的,”他自言自語了一句後,抬頭左右張望,走出幾步拉住另外一人問道,“貝爾先生在我們這邊的中立方嗎?”


    那人想了一下,搖頭道:“沒看到,在那個半區。”


    於是迪恩三人便跟他沿著通道繞到被圓木牆相隔的另一個半區。


    原來所謂的中立方就是掛著紅藍方旗的拱門之間,裁判們所待的那個拱門。


    裏麵除了幾個裁判和一隊全副武裝的威廉姆斯家族戰士外,還有幾個專門接受選手下注的受理人。


    幫迪恩辦理報名、接受伯尼下注的那個削瘦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


    坐在長桌後的貝爾接過伯尼遞來的下注憑證和迪恩的二級預選士證明。


    一邊查看,一邊心驚於看上去沒什麽損傷的迪恩。


    他翻開冊子把兩半下注憑證整齊地拚在一起。


    伯尼和奧布裏注意到原本冊子上的那半邊憑證上蓋有一個寫著“獲勝”字樣的墨印。


    貝爾一邊用三截沾了膠水的小紙條將兩半憑證粘在一起,一邊吩咐身後的手下去拿一百二十三克朗七十四格羅索出來。


    然後他對迪恩笑道:“蒙麵的奧布裏先生,現在你的賠率是押一賠二啦!我看你好像贏得很輕鬆啊。”


    “嗬嗬,運氣好而已。”迪恩淡淡說道。


    貝爾職業習慣地誘惑道:“那你接下來要不要趁著好狀態和好運氣再比一場呢?”


    “貝爾先生,我們過來的時候,亞曆山大先生已經在安排了。”帶迪恩他們過來的青年插嘴道。


    貝爾點點頭,“那等會兒你們就去那邊的中立方投注吧,這樣獲勝後馬上就可以兌到錢了。”


    這時候,他的手下將一枚麵值“1”的金克朗、三枚麵值分別是“20”、“2”和“1”的銀克朗、以及四枚麵值分別是“50”、“20”和“2”的格羅索一一放在迪恩身前的桌麵上。


    迪恩注意到價值越大的錢幣體積也就越大。


    伯尼激動而快速的把這些錢幣一一撿到左手上,然後湊到瞪大的雙眼前興奮地欣賞起來。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的奧布裏不斷扒拉他的手臂。


    他一臉不舍地把錢幣小心倒在小眼睛少年捧起的雙手上。


    “哇!”奧布裏禁不住張大了嘴巴。


    迪恩笑著把腰包裏掏出來的兩枚金幣也放到了他的手裏。


    “這些錢押一賠二是多少?”


    奧布裏頓時雙眼發光,“我算算、我算算……”


    “走吧,邊走邊算。”迪恩抬手示意帶他們過來、此時一臉羨慕的青年帶路。


    看著迪恩他們走進通道的貝爾暗暗冷笑,哼,趁現在多摸摸吧。


    ……


    把錢再一次全部押在自己身上後,迪恩三人被帶到二級預選士的休息間等待上場。


    這裏除了十幾個威廉姆斯家族的戰士,就隻有一撥人。


    因為二級預選士彼此之間是有可能遇到的,所以這撥人見神情輕鬆的迪恩他們進來後,臉上都露出了戒備之意。


    連威廉姆斯家族的戰士也開始警惕起來。


    感覺到氣氛與一級預選士休息間那邊完全不同的伯尼和奧布裏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而且後者還忙著心算呐。


    三人坐在這個相對安靜得多的房間裏沒有等待多久,就有一個拿著薄木板的男人跑進來叫他們出場。


    跟著這人走進通道的迪恩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到,這座角鬥場是需要大量能寫會算的人,才運轉得起來的。


    而在這博彩性質的角鬥場裏工作,收入肯定不低。


    那些知道這件事情的家庭將更願意讓自己的兒子接受能寫會算的教育。


    如果有這樣需求的家庭越來越多,那麽現在的神殿教育、私人教育將完全不夠用。


    那麵向社會大批量招生的學校便會應運而生吧。


    這一批批從學校出來人即使不在吉拉迪諾找工作,也大可前往其它地方,反正在這個識字率極低的世界,這些人都是稀缺人才。


    迪恩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再次從紅方拱門進入角鬥場。


    上一場見過的那個肥胖的拿喇叭青年跟在他的身後,高聲向半圓形高牆上的觀眾們介紹。


    喊的還是之前那些內容,隻是把一級預選士改為了二級預選士。


    當觀眾們再次看到這個臉上圍著白色毛巾的家夥後,議論聲頓起。


    從藍方出場的是個叫狂獅布林肯的四級預選士,身材比迪恩更高跟壯。


    戴鐵盔、穿皮甲,手持近兩米的長柄狼牙棒,腰插四把短斧。


    同樣是因為養傷從八級角鬥士掉到了現在的級別。


    看來這些傷愈複出的家夥想的都是先和低級別打一場。


    可能一方麵是要讓身體重新適應角鬥場的節奏;


    另一方麵則要利用重新獲得的當前級別有效期,做好下一場晉級賽的準備。


    畢竟等級越高就意味著實力越強嘛。


    這狂獅布林肯比之前的盾牌查理更加囂張跋扈——


    雙方交錯時,便直接指著迪恩,惡狠狠地大喊要他等死。


    成功地引來觀眾的一波喝彩。


    等雙方向觀眾展示完畢,站到場地中線附近時,布林肯又和那查理一樣,態度突然變好許多的從衣領裏掏出鑲嵌著碩大藍寶石的項鏈,自稱價值四百克朗,要是落敗便以此抵命。


    在得知迪恩身上沒有相對等值的東西後同樣惱羞成怒,宣布要讓迪恩脫光衣服吃屎。


    這個勝者要求再次挑起觀眾們的興趣。


    而有過類似經曆的迪恩全程都沒有什麽反應,甚至還有些無聊。


    主要是出場展示的時間太長,而他結束比賽的時間又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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