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貿易許可文書算嗎?”


    削瘦的中年男人有些意外地重新打量眼前說出這句話的圓臉青年。


    因為一般人可搞不到出海貿易許可,而且聽他的口音明顯是北安薩雷恩人,那麽這個出海貿易許可就是跨國級別的。


    如果在當地海商圈子沒有一定的實力根本辦不到。


    再結合他們拿出的錢袋份量,可以基本判斷他們是有固定收入來源的。


    這個圓臉青年雖然穿了一套做工不錯的皮甲,但是身材虛胖、皮膚細膩,很像是一個喜歡舞刀弄槍,卻又不肯下苦功的海商少爺。


    他旁邊這個戴護鼻盔的高大青年,猿臂狼腰、機警鎮定,手指骨節粗大,腰上帶著好幾種武器應該是他的護衛。


    看那小孩和他的親密程度,八成是他弟弟。


    他顯然道聽途說了一些關於角鬥場的邊邊角角,還沒弄清楚就跑過來想要撈上一筆。


    比起那些時富時窮的偷盜者,這樣性格衝動的年輕海商才是角鬥場的優質客戶。


    隻要讓他迷上這個刺激的遊戲,他貿易賺到的錢便將源源不斷地送進角鬥場。


    想到這些的中年男人態度又親切和藹了幾分,“算的,隻要是官方出具的、能夠證明身份的都算。”


    迪恩突然想到賞金獵人的注冊文書,那玩意兒辦理起來倒不算麻煩,它該不會是一般人最容易辦理到的身份證明吧?


    “稍等。”


    打斷他胡思亂想的伯尼轉過來對他和奧布裏小聲說道:“幫我擋一下。”


    他和奧布裏雖然意外於這家夥的果斷,卻也立刻會意地行動起來。


    中年男人莫名其妙看著圓臉青年在兩個同伴的遮擋下迅速解開皮帶,禁不住臉皮抽搐起來。


    他身後全副武裝的大漢和周圍密密麻麻的圍觀者們都對從褲子裏掏出一張羊皮紙的伯尼指指點點、低聲嘲笑。


    比起百分之十的擔保費,這些小小的非議又算得了什麽呢?伯尼啪地一聲把羊皮紙拍在桌麵上。


    對於在眾人麵前一手提著褲子、還麵不改色的伯尼,迪恩和奧布裏自愧不如,同時也覺得羞恥無比。


    不過為了免除百分之十的擔保費,這種程度還是能夠忍受的,反正脫褲子的不是自己……


    削瘦的中年男人屏住唿吸、上半身後仰,一臉嫌棄地拎起羊皮紙的一角,打開來登記。


    他現在嚴重懷疑自己判斷失誤——


    正常的海商少爺誰會把這玩意兒塞進褲子裏?


    來自北安薩雷恩阿特利領的伯尼·艾薩克……


    那邊的大海商裏好像沒有叫艾薩克的,果然隻是小角色。


    或者這個貿易許可本身就是假的,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隻要錢是真的就行。


    他將三個錢袋依次打開,倒出裏麵的銀幣銅幣,分三堆當麵點數壘好,然後記錄,最後把三個數字相加的總數——


    六十一克朗八十七格羅索寫在末尾。


    調轉冊子讓緊盯著的伯尼確認。


    在尤金領的神木殿學習過一些簡單文字的奧布裏湊到伯尼身邊,認真地檢查起來。


    不識字的迪恩隻能站在他倆身後,假裝能看懂冊子上這些密密麻麻的陌生符號。


    等一高一矮的兩個年輕人確認無誤後,中年男人又在桌麵上另一本較薄較小的冊子上,按照下注人、押注對象、押注金額的格式重複寫了兩遍,然後將這頁紙對折起來,撕掉半邊。


    他把這半張內容與小冊子上一樣的紙頁遞給伯尼。


    “賽後隻有憑這半張紙才能兌到錢,如果遺失就拿不到錢了,除非你們能找來威廉姆斯家族的人。”


    伯尼點點頭,默默的將紙張疊好後,小心地放進腰包。


    沒有試探出什麽的中年男人不以為意,打開長桌一邊的木盒,從裏麵拿出一張寫滿字的羊皮紙推給伯尼。


    “角鬥場會盡量避免上場者死傷,但是刀劍無眼,難免會有意外發生。


    為了進一步保證比武雙方不會被下重手,比武勝利者可以向失敗者本人提出任意一個要求。


    當然也能要求結束失敗者的生命,不過除非有仇,絕大多數勝利者都會選擇得到另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比如身上的戒指項鏈什麽的,總之越值錢活命的機會越大。


    這份同意書是每一個上場者都必須簽字畫押的。”


    伯尼和奧布裏連忙湊在一起看了起來,雖然兩人都不太擔心迪恩會輸。


    前者覺得不管再怎麽樣,以迪恩過往表現出來的戰鬥力,至少也能贏下最容易的第一場。


    後者則知道擁有黑木的迪恩隻要體力充足,就沒有任何武器能夠威脅到他。


    深知自己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幾乎是無敵的某人無聊的左右張望。


    這三支報名隊伍中的人便是接下來的對手,最好能排到身上穿金戴銀的家夥。


    長桌後麵同樣有些無聊的削瘦中年看到迪恩的神情後暗暗冷笑。


    角鬥場是根據下注金額來安排對手的,一般來說,觀眾因為不了解初上場者,往往投注的金額不會很多。


    隻有上場者自己才會把重注押在自己身上。


    因為總額不多,這第一場比賽無論誰贏,角鬥場都不會有損失,還能誘惑人們在下一場多下注。


    等到押注的金額越來越大,角鬥場為了不虧,自然會有所安排。


    而獲勝的上場者和押他贏錢的觀眾此時因為賠率的成倍增長,必然會忍不住大大加注,然後就被角鬥場輕鬆收割。


    這一招不僅簡單易行,而且屢試不爽,即使會被部分人識破,但總會有更多的新人被高賠率誘惑進來,一邊做著一日暴富的美夢,一邊為角鬥場源源不斷地輸送財富。


    看多了這些重複而愚蠢的人生後,就很難再對這樣的人生出任何憐憫之心,因為即便勸退了一人兩人,又會有成千上萬人前仆後繼地衝過來……


    伯尼和奧布裏看完後對迪恩點點頭,不會寫字的某人用匕首劃開大拇指,在同意書上按下清晰的血手印。


    削瘦的中年男人揮了揮手,長桌邊的幾個壯漢讓出通路。


    毫不在意自己此時又變迴窮光蛋的三人自信滿滿地走向拱門的另一端。


    然而盡頭處的大門是鎖上的,隻有一條豎直的陽光從門縫裏透出來。


    “準備上場的一級預選士都在這裏麵等著。”


    大門一側僅容一人進出的陰暗通道口外坐著一個駝背的老頭笑眯眯的向三人說道。


    “一級預選士?”知道是指自己的迪恩還是開口問道。


    伯尼馬上拍了拍腰包,“那張紙上寫著的押注對象就是一級預選士,蒙麵的奧布裏。”


    “我?”奧布裏傻傻地指向自己。


    迪恩翻著白眼把他的手按了下去,“是我。”


    “噢,是你是你……”奧布裏樂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我還在算三場後一共能得多少錢呢,嗬嗬嗬。”


    不想在外人麵前暴露資產的伯尼連忙問老頭,“先生,這一級預選士都待在一起,就不怕發生什麽矛盾衝突嗎?”


    老者笑著迴答道:“一般不會,因為一級預選士的對手是二級預選士,而且裏麵還有護衛守著。”


    三人告別老者後鑽進狹窄的通道,沒走多遠就來到一個寬敞的房間。


    迪恩發現裏麵除了幾個衣著半紅半黑的威廉姆斯家族戰士外,三三兩兩的待著十多個人。


    如果排除掉類似奧布裏、伯尼這樣的陪同者,真正要上場的人包括他自己大概隻有三四個。


    伯尼剛走開去打探消息,他們三人剛剛走過的通道就快步進來一個拿著薄木板的青年。


    他對著釘在薄木板上的一疊紙張大聲喊了包括“蒙麵的奧布裏”在內的三個名字。


    被喊到的人答應後,他會走到近前,圍著這人一邊打量,一邊用炭筆在紙張上快速地記錄身體和裝備的信息。


    並告之觀眾已經開始進場,很快就會開始比賽。


    如果待會兒叫到名字而沒有出場的,則代表放棄比武,那麽押注的金額就會被角鬥場扣除,不會退還。


    不過一級預選士的資格還是在的,隻要下次至少押注一克朗,還是可以繼續參加預選賽。


    他從另一條通道離開沒多久,房間裏的人們漸漸聽到了外麵越來越嘈雜的人聲。


    迪恩三人都不由得隱隱興奮了起來。


    不過也有人開始變得緊張,於是房間角落的便桶就響起嘩嘩的水流聲。


    這聲音仿佛有傳染性一般,讓毫不緊張的迪恩也有了尿意……


    之前那個拿著薄木板的青年跑迴來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那人和他的三個陪同者一起跟青年跑出了房間。


    迪恩他們坐在房間裏等待的時候,又陸續有兩波新人走進來。


    拿著薄木板的青年迴來發現新人後,一邊記錄一邊告訴他們今天下午可能輪不到他們上場。


    如果真輪不到,那麽明天下午一定能讓他們排在前麵出場,當然押注是不會退的。


    迪恩現在算是明白了,除非押中贏錢,否則交給角鬥場的錢是一個子都要不迴來的。


    拿著薄木板的青年又迴來喊了第二個人的名字,而第一個出場比賽的人一直沒有迴來。


    第二個準備出場的人問起此事,青年告訴他,第一個人落敗受傷,現在在其它房間包紮治療。


    房間裏的氣氛馬上低落了下來。


    “蒙麵的奧布裏先生!蒙麵的奧布裏先生!”


    一個拿著薄木板的中年男人這時跑進來大喊道。


    迪恩有些疑惑地瞥了眼拿著薄木板的青年,然後舉手答應。


    青年簡略地告訴他,是另外半區排到了他。


    另外半區?


    迪恩三人帶著這個疑問快步跟在拿著薄木板的中年身後走出房間。


    這條通道比之前從拱門那邊進來的通道要寬敞多了,起碼能容三人並行。


    不過他們隻能呈一字縱隊前進,因為時不時的就有人迎麵跑來。


    通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開口,這些開口後麵有的是房間,有的是另一條通道。


    他們轉進過兩次這樣的開口,大致上沿著圓弧前進了一兩百米。


    當頭頂上的嘈雜聲越來越響時,迪恩三人知道出口近了。


    他們跑出通道,眼前是一個敞開兩扇木門的中型拱門,明媚的陽光就在門外。


    三人前麵拿著薄木板的中年男人朝拱門裏的人群大喊,“蒙麵的奧布裏先生來了!”


    幾個人立刻迎了過來,一邊對照登記的信息一邊讓迪恩稍等片刻。


    其中一人詢問迪恩為什麽沒有蒙麵?


    這才想起這茬的某人尷尬地望向站在左右的奧布裏和伯尼。


    兩人神情呆滯,似乎也是剛剛才想起這一點。


    提問的那個中年男人好像地位不低,隨即大聲問周圍的人誰有可以蒙麵的布。


    結果大受感動的迪恩很快就等來了一塊長方形的白色毛巾。


    啊這……


    “好了好了!準備出場!”中年男人擺出一副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的豪爽模樣,推著迪恩向拱門外走去。


    堵在那裏的人群紛紛讓路。


    此時也不好嫌棄什麽的迪恩連忙把毛巾綁緊在臉上,好在沒有多少汗臭味,應該還沒有怎麽用過。


    之所以要叫蒙麵奧布裏這個名字,主要是為了方便蓋文找來。


    他知道奧斯頓在煉金協會是見不到伯克利大師的。


    為了盡管和伯克利搭上線,他也要做些什麽才行。


    因為用不了幾天,伯克利就會在吉拉迪諾使用“深藍”。


    理論上,越早讓奧斯頓聯係到伯克利,他也就能越早地摧毀“深藍”。


    如果他在角鬥場上迅速出名,那麽在卡恩領那晚知道奧布裏這個名字、又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奧斯頓的蓋文或許會過來看看。


    而不叫迪恩則是因為那天晚上奧布裏一直稱唿他為大傻,蓋文隻知道大傻是他,不知道迪恩是誰。


    而不叫大傻則是不想被康格裏夫侯爵的人聯想到自己。


    之前看到通緝令上沒有他和奧布裏的名字時,他就明白隻有米克那晚也離開了卡恩領,才會讓卡恩男爵的人無法查到奧布裏和他的來路。


    那麽奧布裏這個名字便成了可以大肆宣揚,讓蓋文方便找來的線索。


    至於蒙麵,當然是為了不暴露相貌,僅管圍著白色毛巾顯得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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