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坐落在一片不規則山丘上的比爾德堡逐漸亮起火光。


    這座不算大的城堡按高中低的地勢大致可以分成三個部分:


    位於地勢最高處的方形主堡;


    位於地勢中段明顯低矮得多的一些附屬木樓;


    最低處由一座圓柱形塔樓和一圈磚石城牆圍成的小型甕城。


    這三個部分由一條彎曲的土路連接,逐漸升高的土路進入甕城左拐穿過第二層的附屬建築,再向右拐貼著主堡而過從一段城牆中穿出,土路開始迅速變窄並曲折向下,盡頭是四根圓木釘在一起組成的小木橋。


    木橋下麵是環繞著這片不規則山丘的小河。


    小河周圍是連綿的田地和幾個小村莊。


    再外圍則是茂密的森林和高聳的山脈。


    南北走向的大路從比爾德堡所在的山丘前一片相對平整的硬質土地上穿過,南來北往的商隊都喜歡在這片硬質土地上落腳休息,漸漸的這裏就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集市。


    現在的集市已經成為護送隊伍和泰德尼亞迎接隊伍的營地。


    由於比爾德堡的規模不大,隻能勉強住下兩國的大貴族,所以大部分人都在這片平地上紮營。


    集市上原本的商隊和周圍的村民們趁機向這幫有錢的貴族老爺們售賣貨物或是提供各種服務。


    一路無事又經曆了昨晚虛驚的護送隊伍在與即將聯盟的泰德尼亞人匯合後頓時變得更加放鬆,在有心人的刻意討好和推波助瀾下,豎立著各色鮮豔旗幟的營地喧鬧異常,陷入了一種近乎狂歡的氛圍裏。


    休伯特·格雷厄姆坐在篝火前麵色凝重地吃著護送隊伍集中采購的黑麵包和比爾德堡剛運過來豬肉燉湯,以及拉斯·坦德爾從附近商人那裏買來的奶酪、肉幹、水果等食物。


    “你怎麽了?到這裏後一直都沒怎麽說話,一副心事很重的樣子。”


    坐在他左前方的傑西·菲爾德突然問道。


    他抬眼望著橘紅色火光映照下少女清秀的臉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一場血雨腥風必定會在今晚降臨,但是昨天預感的襲擊未至,他不好再拿預感來說事,而且讓同伴們白白守了一夜,雖然大家都沒有說什麽,但他還是會感到慚愧。


    坐在他對麵的安德斯·卡爾森放下已經空了的大木碗,微笑著說道:“守夜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麽,平時接到懸賞任務徹夜不睡是常有的事情,這次護送公主殿下除了要急著趕路外,其它方麵的待遇都很不錯。”


    “是的,”坐在休伯特右前方的拉斯·坦德爾邊嚼著奶酪邊含糊地說道,“不用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想說什麽就說唄。”


    聽到他們的安慰輕鬆不少的休伯特開口道:“我想請你們像昨晚那樣繼續為艾麗西亞守夜。”


    另外三人驚訝地互相看了看彼此,傑西率先問道:“又有危險的預感了嗎?”


    休伯特連忙搖頭,“沒有。”


    他看著熱鬧的周圍擔憂地說道:“敵人昨晚因為我們戒備森嚴而沒有選擇動手,但是今晚和昨晚恰恰相反……”


    安德斯望著周圍微微皺眉。


    拉斯的眼神銳利了起來,“如果敵人要發動攻擊,今晚的確要適合得多,首先這兵將分離就是戰場大忌,而且大部分人都心態鬆懈得不成樣子了。”


    “他們不知道會有危險,如果知道了不會這樣的。”傑西替喧鬧的人們說道。


    安德斯將臉轉迴來嚴肅地說道:“我同意休伯特的安排,不過輪流守夜而已,如果沒事發生自然最好,萬一出事了那麽後果將不堪設想!”


    四人迅速吃完晚餐,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後,拿著火把向山丘上的比爾德堡走去。


    拉斯沿路婉拒了數次邀請。


    走在後麵的休伯特默默對金發青年高超的交際能力感到羨慕。


    比爾德堡的甕城建在小河對麵高出平地兩三米的台地上,於是河這邊就搭建起一個三、四米寬,兩米多高的木製斜坡。


    這樣一來對麵城門放下的吊橋搭在斜坡頂端的平台上就不至於讓進出城堡的道路太陡。


    “咯吱、咯吱……”


    四人走上由木板釘在一起的斜坡來到平台上時,吊橋對麵走來同樣拿著火把的加西亞男爵一行。


    前麵的拉斯和背著黑色大背包的安德斯鞠躬問好。


    走過來的加西亞男爵看到微微鞠躬的休伯特後突然開口道:“喔,格雷厄姆先生,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你的事情。”


    休伯特停下腳步讓身後的傑西先走,然後他跟著加西亞走下木頭斜坡。


    “你們在這裏等我。”


    加西亞阻止了包括科林·斯科特爵士在內的所有手下跟隨,和休伯特沿著河邊走遠十多米後才停下來。


    加西亞小聲地問道:“你知道羅蘭祭司昨天晚上為什麽突然私下遊說要我們提高警惕嗎?”


    天色昏暗,休伯特看了看拿著火把站在遠處的斯科特等人,估摸著這個距離如果突然暴起一刀捅死加西亞,自己能不能跑得掉的。


    他聽到加西亞的問話後搖了搖頭,以自己現在因為趕路而疲憊不堪的身體狀況跑不了多遠就會腿軟,他隨口瞎編道:“不太清楚,聽傑斯說好像是羅蘭祭司突然產生了什麽感到危機的直覺。”


    加西亞摸著臉上的小胡子沉思了片刻,然後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後湊到休伯特的耳邊用更低的聲音說道:“如果有人對你說出下麵這句話,你就要不顧一切地協助他。”


    休伯特雙眉微揚,更加確定他們將在今晚動手,少年在加西亞耳邊小聲又激動地問道:“大人,那個必要的時候就要來了嗎?”


    加西亞皺眉道:“我不能告訴你這個,你要記住,如果有人對你說出下麵這句話,你就要不顧一切地協助他!”


    聽到加西亞又強調了一遍,休伯特沒有再插嘴。


    “如果有人跟你說‘以血為刃斷枷鎖’,隻要他做的事情不會損害我族的利益,你就要不顧一切的協助他,你還要迴複他‘以命相搏鑄王城’。”


    “以血為刃斷枷鎖,以命相搏鑄王城。”休伯特小聲地重複了一遍,鄭重地點點頭,“記住了。”


    加西亞沉聲說道:“以血為刃斷枷鎖。”


    休伯特稍稍一愣連忙迴道:“以命相搏鑄王城。”


    加西亞抬起雙手抓著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起來,“你現在已經是半個戰士了!”


    中年男人又湊近過來,盯著他的眼睛目光炯炯地低聲蠱惑道:“我們是這個世上最完美的種族,我們的利益高於世間的一切!”


    好大的口氣!休伯特不由得睜大眼睛微微驚訝。


    加西亞很滿意他的反應,將頭拉遠了一些事情愉快地問道:“你進城堡做什麽?”


    休伯特心想如果現在不說,晚一點史密斯同樣會告訴加西亞,到時候加西亞反而會對我起疑心。


    於是他假裝無可奈何地迴答道:“羅蘭祭司又要我們守夜。”


    加西亞不屑地笑道:“這女人倒是執著。”


    休伯特見加西亞一直提到維吉尼亞,按照他在加西亞麵前的人設是一定會詢問的,“大人,你好像對羅蘭祭司很感興趣?”


    加西亞聞言,兩撇小胡子都翹了起來,“難道你對她不感興趣嗎?”


    兩人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休伯特套近乎道:“我之前還以為大人隻喜歡亞麻色頭發的女人呢?沒想到咱倆的共同愛好這麽多!”


    加西亞不禁打量著他有感而發,“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在這方麵也隻有你能理解我!”


    哪方麵?變態這方麵嗎?


    休伯特一麵在心裏瘋狂吐槽,一麵裝出一副被人認同的欣喜神情。


    小胡子男人滿懷期待地笑道:“這件差事過後咱倆一定要一起樂一樂。”


    今天過後要麽你死,要麽我死。


    休伯特心下陰冷,麵上感激道:“多謝大人!”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比爾德堡甕城的城門兩邊豎立著燃燒的大火把,熊熊大火照亮了從城門樓上垂下來的一麵畫著紅色烏鴉雙腳抓著一支黑色利箭的白色長方形旗幟。


    休伯特收迴視線,快步走到吊橋上一直在等待的傑西他們身邊。


    “你和那個加西亞男爵怎麽說了這麽久?”傑西蹙眉問道。


    休伯特感覺到傑西對加西亞深深的厭惡立即決定推波助瀾,他無奈又愧疚地低聲說道:“他一直抓著我問維吉尼亞的各種事情。”


    傑西用力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休伯特趁機抬手搭在少女的雙肩上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們遲早會幫他淨化靈魂的。”


    “走吧,這裏不是說這個的地方。”安德斯催促兩人。


    傑西將休伯特的雙手一撥,轉身跟上安德斯和拉斯。


    休伯特愉快地跟在傑西身後,四人快步穿過淺淺的門洞進入甕城。


    甕城的右邊建有一排馬廄,艾麗西亞他們和泰德尼亞四大家族的侯爵們騎過來的馬匹應該就在裏麵休息。


    甕城左邊有一排平房,應該是甕城士兵的宿舍。


    穿過甕城的門洞後,前麵是一道向左拐的緩坡,緩坡兩邊有宿舍、倉庫、廚房等等建築。


    道路不算寬,路邊房屋的火光足夠照亮腳下的土路,來往的路人都沒有拿照明的東西。


    四人沿著土路往右上坡,來到高聳的主堡門外,一樓大廳裏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仆人們進進出出地忙碌著,貴族們此時還沒有結束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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