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梁省覺得那牌位就是保佑他這些年順風順水的,一路上都把那紅漆寶玉的盒子拿再手裏,吃住都誆再自己懷裏不放,引的那船上的歹人起了心思了,以為裏麵必定是奇珍異寶,不然如何吃睡也不放開?


    見那盒子已是不俗之物,裏麵不是金子就是珠寶,兩個歹人商量了怎的怎的如此如此,先是與母梁省套近乎,後麵再母梁省的飯食裏下了些好藥,把那盒子搶奪了,把母梁省推入河裏不知去向。


    船上的兩個妻妾害怕,那歹人叫說不要聲張,否則一刀解決,兩個婦人害怕絕開口,那兩個歹人打開那紅漆寶盒見裏麵是幾塊木材牌位,氣的暴跳,把兩個婦人一人一個帶走了。


    華陽城裏,複庭生正在找劉樂天急的團團轉來,如是這劉樂天還不出現,自己哪裏還能等得?又是兩個月的日子,也該迴京了,但隻是這劉樂天不是不想迴來,隻是他沒法子迴來。


    那日曹氏被打的奄奄一息之時,他自己丟下曹氏跑了,身上又無銀子,打算去廟裏投宿幾天,心道:這等事情過去幾日再迴去找先生罷,隻可恨那先生當時不在,否則那人怎的該過來鬧事?


    自己一個人專往那偏廟裏走,害怕人認出,如過街老鼠一般的打他,腳下不敢停,走了一天一夜,餓了沒錢吃飯,去偷人家路邊饅頭吃,渴了就地去挖那河湖裏的水喝,也不管髒否,倒是覺得甜美。


    當初自己喝幾十倆一碗的茝茶,如今喝那髒水他倒是也不在意起來,平日山珍淺常而已,今日一個饅頭也覺得甚美,你道人何為幸福?那常年受餓的人,哪裏管甚海味山珍,有個粗饃饃吃就好了。


    渴的找不著水喝之人就是一個泥坑積的水也是要喝的,當初是少爺哥兒的日子,如今與那乞丐無異,偷那饅頭一次人不發覺,二次人不發覺,三次人還不知?


    行到方水邊的時候,實在餓的不行了,又準備故技重施要去偷拿人的扞餅子吃,那扞餅子的是個矮胖的漢子,四十來歲上下,整個衣裳油氣氣的,正往那餅裏塞肉餡兒


    劉樂天看見那肉餡饞的如惡鬼一般,心裏那餓屍蟲作祟,引住他去拿那肉餅,如著魔一般,也不管人家看沒看見,直直的走過去,當著那漢子的麵,拿了兩個肉餅,幾大口的攮進肚裏去了。


    吃完了抹抹嘴才發現不對勁,眼珠轉了兩轉,撒手就要跑,那漢子約摸隻有劉樂天膀子那般高矮,睜眼就看住劉樂天吃完兩個餅子,見他衣衫不整,又不問價,拿起就吃,心裏早對他有防備。


    扯了劉樂天道:這位大官人,兩個餅兒六個錢,您先把錢給了罷,這吃的飽飽的了,怎樣?劉樂天道:我家就住在這前麵,你鬆開讓咱去與你拿成不?今日走的急,一時不察,忘記拿錢袋了,不過六個錢而已,等咱迴去與你十個錢也成。


    賣餅的漢子道:大爺您倒是說的好聽,這一放你走別說十個錢,就連咱那兩個餅錢也是無了,我也不要你那十個錢,你隻與我六個罷,你如實在是走的急,沒帶那銀子,也可,這一路的都是老熟人的,我叫他們把咱這不值錢的餅攤子看管好,我與大爺您一道迴去拿錢罷。


    劉樂天急道:我家離此處要走個一個多的時辰,耽誤了大官人的營生可是不好的,你稍稍鬆開手罷,我這袖子裏好像有幾個碎銀子,你這拉著咱,怎的好與你拿?


    那買餅的漢子真以為劉樂天要去袖子裏拿銀子與他,把手鬆了鬆,誰知劉樂天哪有一點銀子啊,心裏盤算等那漢子一鬆手撒丫子跑罷,果不其然那漢子一鬆手,劉樂天已是幾個箭步的跑遠了。


    那漢子忙忙的在後麵喊道:前麵賣牛皮糖的,快與我把這廝扯住,是個吃白食的俊相公哩,前麵那賣牛皮糖的漢子與賣缽兒糕的漢子兩人端端的把劉樂天截了個住。


    劉樂天見後有追兵,前有堵路的,往左麵跑去,再拿不停地與人頑捉小雞兒的把戲哩,幾個商販圍圍的上來把劉樂天前後左右堵住,再沒有一絲出路,幾個人把劉樂天夾手夾腳的送與賣餅兒那漢子跟前去。


    那漢子道:好個俊哥兒,吃白食不成?今日你是走不得的,把這身衣裳撥了與我罷,劉樂天道:我這身衣裳值錢,怎的也要一兩銀子,是先生買與我的,你們可是先生是誰?說出來叫你們不好過,不過是六個錢罷了,至於這樣?


    買餅的道:甚六個錢,咱們每日就指望這六個錢過活哩,你是拿來的公子哥兒說這等的話?不要你的衣裳也成,隻要我那六個錢,快快的與我,如是拿不出來,這衣服定是要撥的,咱管你先生是誰?


    那劉知縣以前作威作福的不是一樣死的梆硬,你是他家哥兒不成?要我們不好過?聽人說劉知縣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他那兒子如今任然逍遙法外的,過的好好的,咱雖然是沒見過那劉樂天,但是傳聞他長的俊美無比,是你不成?


    如是你就是劉樂天叫你不得好死起來,把咱們害的如此這般,劉樂天道: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我是他如今淪落這般田地?我是這屢次落地的書生,年年考不得,故起了出家的念頭,正找寺廟哩。


    這山窮水盡的路上盤纏用的個清靜,故此不得已罷,我也是好讀書的,各位饒了我罷,賣餅那漢子道:你是讀書人按說是可受些尊敬的,隻是你讀你的書,咱買餅度日也是沒法子的,今兒你這衣裳不留下來,是走不得的。


    你既然是讀書人怕是要故些體麵,如是自己乖乖的脫下來,省得我這粗漢子動手,你如是蹺盤起來,別怪我與你好的,劉樂天沒法子隻好把一身的好棉袍子脫下來,又是大冬天的冷颼的遭不住。


    與那買餅的漢子道:大爺,這脫了衣裳與你,你卻實穿我的好衣裳罷,把你那身脫下來與咱抵抵寒氣可行?大冷天的好不叫人冷風颼颼的哩,買餅的漢子道:大爺,你不看看你是甚身板,咱是甚身板?咱穿你的衣裳要去唱大戲不成,你穿咱的衣裳可是耍龍燈哩,衣袖兒齊著你膀子上,袍子齊著你大胯上,叫人看著發笑。


    再說了相公你這身衣裳咱是舍不得穿的,還要拿去換錢哩,脫不過你是出家當和尚的,前麵不過十幾裏路的地兒,有一間不大不小的北禪寺,平時咱們燒化都去那裏,甚是靈驗。


    裏麵的和尚最是和善的,那協理寺廟的瘦和尚法名叫做是海普,看著人也是好的,你去那裏他們定與你暖和的衣裳穿,這走道上倒是不覺著冷,你隻需快快的走,過會子就不冷了,你這還有內服哩。


    這裏咱也不叫你吃虧,再與你兩個餅兒拿去吃罷,劉樂天接了肉餅還是一路走了,聽了那賣餅的漢子話,一路往北麵找北禪寺去了。


    上了一個坡,前麵無那路了,隻有一片密密的竹林但見:


    鳥獸橫空渡,闃靜無複人!


    劉樂天吃著那已冷的冰冰肉餅,哆哆嗦嗦的往樹林內去,心道:那人說此處又一寺廟,上了這坡兒倒是沒路了,過了這片竹林想必就在後麵罷,我且走著看看,去了給一件僧袍暖暖也好,在這裏也多不得幾日,先過了眼下再說。


    再往前走幾步,林子左方位似有人走過的一道羊腸小道,想是那拜佛之人走出來的,劉樂天順著道往前走去,走了幾裏的路,穿過那竹林遠看去是有幾間屋頂聳翹的寺廟。


    劉樂天繼續走了一裏的路程,這才看清楚來,中間一座寬大的主殿,兩邊連著幾間小廟,佛牆上用白堊寫得阿彌陀佛四個大字,進進出出的信眾提著個竹籃子裏麵裝的香臘錢紙,穿梭一般。


    劉樂天也跟著進去往那大殿裏走,那和尚些見他衣衫不整,手裏又無奉納之物,上前問道:阿彌陀佛,這裏是佛爺法地,由不得你這些野村人士在此胡鬧,你出去罷。


    劉樂天道:師傅可憐可憐咱,與咱一件袍子穿,出家人慈悲為本,為何見死不救,還要攆人出去?那和尚道:屁話,出家人慈悲也不是神仙,也是要吃飯的,你來咱這廟裏又不買些孝敬佛爺的奉物,轉頭來還問我些要袍子穿,如人人與你一般,咱們這些和尚喝風去罷。


    你再是不走,這佛爺看著你這幅樣子也是要怪罪的,旁邊一個大和尚看了忙過來拉了那要把劉樂天往外攆走的和尚要他退下去,與劉樂天說道:咱們在這北禪寺都是三字輩的和尚,剛剛那位是法號叫做是三丁,是來了不久的小和尚,還沒得那佛法的妙傳,得罪了施主,還請不要見怪。


    上下矔目的打量著劉樂天,眼裏的笑意藏些不住,又說到:施主不要與他計較,貧僧法號是三丙,施主看著怪冷罷,隻是這寺內佛袍倒是盡夠施主穿戴的,施主介意否?


    劉樂天聽了如魚得水一般的快活說道:謝師傅罷,隻要能暖身子即可,這樣兒了還管袍子否?就是做迴子出家人也可,三丙道:施主不介懷就好,等施主穿好了衣裳,下廚還有些熱飯菜,一路冷風過來的,吃點熱菜免染風寒。


    劉樂天道:這是極好的,在下這一天就吃了幾個冷餅兒,身子倒是越吃越冷,不過是六個錢的餅兒,硬是把咱值一兩的好袍子撥了下來,好不叫人心氣哩。


    三丙和尚道:施主脫了這俗家的衣裳倒是落的一身幹淨,尚好,尚好!與那三丁和尚道:還不去與這位相公拿一件成色好的袍子過來,這大冷的天如何?這裏是佛門豈有見死不救之理?莫說一件袍子幾頓素飯,就是長住在此也是可行的。


    劉樂天道:討饒幾天罷了,長住也就不必了,過幾日還要迴京城哩,你別看咱現在如此狼狽,等迴去了就大變樣了哩,三丙和尚道:聽施主的口氣不是個受過窮的,為何如此地步?


    劉樂天胡亂的與那三丙和尚亂說了幾句道:一時走了背運,被人誆去上千倆的銀子,才落的此處地步,三丙和尚道:果不其然,施主麵貌如此豐標,是個人物罷。


    那三丁和尚去右麵方器物衣裳處,找了見袍子與劉樂天正往外麵拿,迎麵來了一個和尚法號叫做三乙,問說:你拿那袍子去哪處?又拿出去換錢不成?


    三丁和尚道:我換你那臭屎眼兒子,你媽叫你哪隻眼睛看著拿出去換錢來?這幾年的香火錢還不夠我們造不成?這是咱師兄要去給外麵那個窮鬼穿的哩,用的著拿袍子換錢?三乙和尚道:你媽那臭屎眼兒子,咱還不消得看,臭不哄哄的,你叫咱師傅看去罷。


    那北禪寺的海普和尚恰好也走過來,但見:


    五十歲的年紀,兩道掃把眉垂眼,兩點豆子眼聚神,看外像是個得道的和尚,那內裏怕是有斷袖之疑,龍陽之癖!


    海普和尚道:兩個小兒又在吵甚?你這三乙和尚要把甚與為師看?你兩一個星火,一個草木的,這法號不好,改日與你兩改改,怎的一見麵就吵鬧不休的,叫那信眾看著可是好的?


    再是如此,麵壁挨打去,問說三丁和尚道:你那個袍子與誰穿去?三丁和尚道:迴師傅,是三丙師兄要的,一個窮的連衣裳也無的鬼魂,咱那師兄又要與人袍子,又要與人飯吃,他說他是落難的富貴人家,我隻是看著像是撞騙的,叫我一頓哄出去,師兄執意要留的,師傅可別怪我哩。


    海普和尚道:三丙是個老成的人,他這樣做自有道理,你就聽說罷,快把衣裳與那位施主拿去,三丁和尚在海普麵前討了沒趣,那著那袍子去了。


    三丁和尚看著劉樂天道:努了努嘴,說:拿去罷,這料子厚實的緊,是前年趙黃爺與知縣老爺偶然來得此處,與我們和尚些每人一件哩,都是上好的料子,裏麵塞的寒棉布,可是保暖的緊。


    可惜那劉知縣被那廖知縣處置了,好生可憐的人,對我們和尚些即是敬重,與我們地,與我們布施,當著眾人麵前斬首罷,那日我們和尚些也去看了,拿人頭落下來足足的滾了兩圈,好生怕人,這是咱和尚這輩子第一次見人砍頭,我們廟裏迴來足足的與知縣大人念了三日的苦難經哩。


    劉樂天把那衣裳快快的穿上,乍冷遇暖的,好生舒暢,頓覺得不冷了,臉色逐漸緩和過來,沒了剛才的青俊色,這劉知縣就是死了也是惦記著他那兒的,這下身子上還是穿的他老子布施過來的,你說這巧不?


    劉樂天聽了三丁和尚的話,身上穿著劉知縣布施的衣裳,才記得自己的老子被人砍了頭了,自己連最後一麵也是見不上的,開始他娘曹氏寫的信上說劉知縣要被處死的時候,心裏也沒一絲難受。


    今日從那三丁和尚口裏說出來,又是從小把他當寶的爹,長大後事事聽他的,想道這裏,不免石頭也會軟些,自己又遭了這些難,以後怕是少爺的日子過不成了,雖說想著還有複庭生這塊金牌子,可那先生畢竟不是爹媽,如是不對,該打該罵一樣少不得。


    如此這般的處境,所有得不幸同時來了,一時間接受不住,從逃出來到現在硬是一滴眼淚也沒掉,現在想到此處不由的傷傷心心的大哭了一頓,哭過後還是把自己肚子填的鼓鼓的。


    外麵三丁和尚問說三丙和尚,說道:師兄,平日你比我小和尚更是勒掯人的,見那窮鬼吆三嗬四,把人轟將出去,這些都是您教我們三字兒輩的,今天怎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不成?與他袍子,與他吃食的。


    三丙和尚道:我說你就是沒那三乙和尚聰慧,傻不嘻嘻的,你看那施主的相貌如何?三丁和尚道:極好的,穿了衣裳,臉色看著更是好,三丙和尚道:這就對了,你是第一天來咱北禪寺不成?不知那師傅的愛好?


    現今那趙黃爺家裏出了一個朝廷四品大官,前幾日與了咱寺裏二百兩銀子香火錢,咱寺裏人越來越多,還有一字輩,二字輩的,倫到咱三字輩的還有幾多的錢,這大頭先是師傅得,二頭是一字輩兒的,三頭是二字輩的,後麵才是我三字輩兒的。


    如是咱們幾年再不討好師傅,往上升一升,爭取落個二字輩的,也好多分些香火錢,師傅平日最喜那俊美男的,平日一字輩兒的一木和尚,二字輩的二水和尚哪有不與師傅找的?


    你可見過今日這俊俏的美人臉?莫說是師傅看了心動,就是師兄我看了也是硬硬的哩,那男子的金臀可比女子的美妙的多哩,這美施主是與師傅備下的,你把人轟走,這快年下了,能不能往上升一升就看這下了哩。


    把人給咱看住了,萬不能讓一木,二水看見,這功夫就白費得了,把他帶去咱那麵的廂房安頓好,喂的飽飽的,眼下看著黑天了,等他睡了起來,明兒一早哄著他去沐浴洗漱,師兄我好報告師傅去。


    三丁和尚道:原來如此哩,都說這來往的香客是咱的衣食父母,這內裏師傅才是哩,每年的年下分銀子,咱樓著那沉沉的銀子也是怪喜歡的,險些錯過了咱的財神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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