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書說那被曹氏賣入私窼子家的葉姨,原來這曹氏頭上的烏發就是她與眾婆子,眾漢子,把曹氏也如當年她一般的那樣,爬在地上,一人坐在曹氏身上,把那曹氏的烏發替了個精光。


    這曹氏自打剃了頭發,身子真就一日好過一日,不曾想今日她狗牙瘋病犯了,發私憤,自打知道這曹氏落難了,搬進著髹漆鋪,起了那落井下石之心,一日甚過一日,今日又鳩合了眾人想著去淩辱曹氏一番。


    不想那平日受劉府的氣受的多之人,就如那幹柴火一般,一點就著都是想把曹氏欺負馬盡的,往人氣勢在,人多勢眾的,如今破敗了,都有那欺絕戶的心,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罷了。


    葉姨道:死老婆子,躺在地上裝死不成?從旁邊拿了個搗衣杵要往曹氏身上放去,複庭生走過去一把奪下那搗衣杵嘭的甩去一邊去。


    胡別古道:複先生哩,咱認得你是複先生,昨晚咱喝了點馬尿,奶奶與咱說,咱還不相信,如今你做了大官了,快救救奶奶哩,看看被打殺了不成,這群畜生成日的來欺負咱,叫人活不如死的。


    複庭生吩咐那兩隨從道:把這潑婦與我架起來,眾人聽說那大官兩字,亂做一團哄的四散開來,夾著尾巴逃走了,唯獨把那葉姨兩個隨從把他按住。


    複庭生見胡別古與鍾二嫂子麵上掛彩狼狽不住,曹氏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胡別古的媳婦子見複庭生來了,才沒打滾收住哭鬧,複庭生與胡別古的媳婦子道:我與你一兩銀子,你爹與嫂子都被打的不輕,你奶奶看著有性命危險,你快去找個醫術好的醫人過來為你奶奶診治則個。


    胡別古媳婦子道:幸的先生來了,那賤人的一杵子下去,奶奶就是活的成,也是活不成的,忙的爬起來,頭發也是不顧的梳洗一下,去請醫人去了。


    複庭生道:叢生你去找個大麻繩把這婦人捆紮的牢牢的,咱要拉她去見官,怎的這般下的好狠手,胡別古道:這不是別人,是咱家大官人前些年取的姨姨哩,再家鳩占鵲巢,咱好好的少奶奶逼的走了,要說人家來打罵咱,還說的過去,都是受了劉家的大氣的,這個賤婦純粹的為了泄自己私憤哩。


    那是咱哥兒對她好著哩,她自己心眼子不好,被奶奶責打了幾次,又吃了那紅姑子的邪藥,至的肚裏成型的男孩兒流了,都是她自己作孽,與奶奶何幹?大人你別要饒了這賤人。


    複庭生道:原來如此,這就忒可恨了,咱隻是不找那些眾人,把你這毒婦處置了便好,讓那些人再不敢來欺負奶奶一家人,又罵道:這劉樂天如此可惡,一個七尺男子,怎的這般的狠心,不顧自己的娘老子?不孝子。


    胡別古道:先生快別說哥兒了,這是個禍胎不成?與鍾二嫂子正要去扶曹氏起來,複庭生道:別要動她,這不知傷到哪裏了,還是等醫人來了再說,看看她還有口氣兒無?


    胡別古道:迴先生,還有氣兒,複庭生舒了口氣道:還好,還好,咱們就在此地等著罷,今日本等要去拉你們一道看看劉知縣的,這樣子哪裏還去的成?


    胡別古道:真兒個?先生別誆騙咱,咱這樣子還走的動幾步,求了那廖大人幾迴了,真是個鐵石心腸之人,複庭生道:唉,難為你這忠仆了,如今這般看著再說罷。


    叢生與從庭兩個隨從拿了一個井邊涉水的繩子,把那葉姨著實綁了個實在,扔在一邊,不多時候請了吳先生過來了,吳先生一見那曹氏先與曹氏吃了一粒丸子,叫人把曹氏台上床去。


    複庭生連忙問道:可有性命之憂?吳先生道:被打的幾乎氣絕,還好來的早些,不然奶奶不可活也,但要吃些好藥將息時日,誰人下狠手要把人活活打死不成?這劉知縣做的孽,往日常去劉府請脈,奶奶對咱一向客客氣氣的,診費比別人都高高的給些,下的好狠手哩。


    複庭生聽了道:先生即是說有救,咱就此放心了,隻是怕是見不到劉知縣最後一麵罷了,又道:先生盡管開些好藥材,一切費用由我來承擔,胡別古道:哪裏用先生承擔,我的銀子多的都用不完,都是老爺以前賞咱的,今日先生救了奶奶一命,已是大恩德了,還要你付錢不成?


    這屋子看著偏,合著價也低,是奶奶不讓換哩,如是讓換就是換幾間高大幹爽的屋子也是換得起的,鍾二嫂子道:先生是的哩,咱也有些銀子使,也都是奶奶以前賞咱的,這銀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留那多作甚?無論如何不能要先生的錢。


    複庭生道:這奶奶多虧有你幾個服侍了,如是要那不孝子來,不知還要淘氣奶奶多少,你們倆這傷勢要緊不,去叫吳先生看看去,吳先生道:他兩個倒是隻是些皮外傷,就是藥也不消吃的,與他們開些抹藥就好了。


    複庭生道:這老爺之事,看你們怎的?胡別古道:留下我二媳婦子伺候奶奶,我倆還是要與先生同去的,這最後之麵定是要見的,隻是不知哥兒往何處去了?怎生去尋他?


    複庭生道:畜生,如此的鼠輩膽小怎的對他與於重托?不找也罷,如今馬車見在巷子外邊,把這婦人一起捆綁了去罷,鍾二嫂子此時緩過了氣,跑去葉姨邊上狠狠地一口老痰吐給她臉上,罵到:


    賤婦,何苦這樣對奶奶,當初沒把你打死罷,你自己本等就是個下賤的胚子,奶奶都已經這樣了,頭也被你剃了,打也被你打過了,就是再大的氣也該消和了,當初奶奶打罵你也沒這般黑心的,追著人不鬆手。


    當時你打殺了小菊花,奶奶也沒讓你償命,留下你的狗命,你今日怎的這般又鳩合婆子光棍子要至奶奶與死地?


    此時的葉姨早已不是當初那小鳥雀,受了那多的折磨,又活活的死了孩兒,那心也是傷的爛了好,好了爛的,倒是磨出一副膽識起來,自己最愛的孩兒死了,身無牽掛死與不死,對她無甚區別。


    加上發瘋一般殺了小菊花,更是收心不住,這內裏的心子已是麻木近乎瘋癲之態,哪裏管的你甚三七二十一來,如是以前被綁住早已求饒大哭喊娘。


    今日被綁了個結實,說要見官,也是一些不出聲的,任由別人綁住她來,聽見鍾二嫂子如此說她,又吐痰與她臉上,恨恨的道:從一開始進來劉府,她就不喜咱,三番五次的找咱麻煩,看不起咱是個官賣的姐兒。


    鍾二嫂子道:都是你自找的,一個進來的小妾還不安分,成日的唱淫曲,誦糜音,還要與妓院的鴇子媽媽相稱,那日正是奶奶念佛誦經之日,把妓姐兒引入府上來奏樂作樂,不怪奶奶打罵你,天生天化的蕩婦淫娃,自打那次你說奶奶怎的不看不起你,不是你這些毛病奶奶會如此對你,咱還隻說的你萬分之一的臭屎病,還有些咱不惜的說,讓人聽了要去那大江河裏洗耳朵罷。


    咱與你再說幾句話都是惡心,且滾一邊去,讓那廖大人處罰你,複庭生與叢生道:你可把她紮闊的好?馬上要把她弄與馬車內,如是掙脫再車裏與管家,嫂子皮纏可就不妙。


    叢生道:迴大人,我這功夫大人您可是知道的,哪有不紮實的,任由這婦人力大如牛也是掙不脫的,複庭生道:那敢情好的,你倆先把這婦人弄與馬車之上,隨後我們便到。


    兩位隨身的得了複庭生的吩咐把葉姨先壓進車內了,嘴裏還塞了不調,免得她聒噪起來,鍾二嫂子與胡別古各自換了身幹淨的衣物,留下那媳婦子照看曹氏,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去見劉知縣了。


    於早已經與廖鵬打過照麵,廖鵬吩咐勞中看守的人好生伺候著,說是朝廷的國子傅要來監獄探望劉知縣,那勞裏看監的,坐守的,禁子們都在哪裏等著複庭生。


    下了馬車,把葉姨先帶出來,複庭生吩咐門上禁子道:你們把此婦人先帶去你們太爺處,等本官一行人探望了劉知縣在出來與你太爺說著婦人的罪過,那禁子立馬點頭哈腰,與複庭生磕頭,說道:大人您放心哩,迴頭小的與太爺說之就是。


    複庭生走在前麵,胡別古與鍾二嫂子後麵跟上,急急的往監裏走去,見劉知縣一人關在那監裏,瘦的小小的一個人兒,孤苦零俜的叫人好生恓惶,複庭生走上前道:老爺可還記得我?


    劉知縣此時已是神智不甚清醒了,隻認得胡別古與鍾二嫂子,加上好久沒見那複庭生,自然認不得,說道:你是誰人?來拉我出去砍頭的不成?這斷頭飯還沒得吃,哪有此理的?


    胡別古不住的哭喪,說道:老爺這是先生哩,當年教哥兒奶奶請的先生,你可與先生說幾句罷,劉知縣望著胡別古道:你這臉上怎的青一塊紫一塊的?


    胡別古道:一個不注意磕碰的,沒事罷,咱老不死了,如是能與老爺一命換一命該是多好哩,劉知縣道:這以前我做的事情忒多,這倒下去了,是有人找你們麻煩哩,你這不說咱也知道,你奶奶怎的沒來?就這麽不想來看咱最後一麵?


    鍾二嫂子道:老爺哩,誰說咱奶奶不來看您,也要起的來才可,被人打的幾乎斷氣哩,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得,躺在床上與吳先生醫治,三兒生前的媳婦子伺候著,咱才抽的開身哩。


    劉知縣把頭四處轉了轉,轉的如陀螺那般也沒看見劉樂天,問說我兒怎的沒來?胡別古道:老爺你還提哥兒作甚哩,他見著奶奶被打,一溜的走了,丟下咱奶奶一個人哩,這時候不知躲去哪裏的,找也是找不見的。


    劉知縣歎道:罷!罷!我是他老子,哪裏不知道他是甚人?這些年來不過是溺愛著他,不忍心責備罷,又看了看複庭生道:你是當初哥兒的先生複庭生?


    複庭生道:老爺,是在下,劉知縣道:你怎的知道我如此地步了,讓你見笑了不是?你不是四處獵遊去了,怎的到了這華陽城?複庭生道:路過此處,聽說老爺下了獄,特此來看看,老爺當初也是待咱不薄,理當如此。


    劉知縣道:如今怎的了?再幹些甚事情,咱也是想不到以前府上的先生迴來這獄中看咱這個將死之人,鍾二嫂子連忙搶道:老爺可不知,這一路複先生不知幫了咱多少的忙,就是哥兒也是他帶迴來的。


    後麵要把咱哥兒帶去京城哩,老爺您可就放心罷,由先生帶著,哥兒後麵好過著哩,這先生已不是當年的先生了,是當今的國子傅哩,如今領的是當今大臣的子弟些,今天不是廖大人看著先生的麵兒,咱幾個哪裏來的成,不是先生咱奶奶險些被打死哩。


    劉知縣道:先生洪福高啊,這十年間咱落了下來,先生升了上去,這其中的事情哪裏說得清楚?哪裏能想到最後叫個小女子搬下去,不過老的在此要與先生磕三個頭兒,先生千萬受了。


    說著就真與複庭生磕了三個頭兒,複庭生連忙扶住劉知縣說道:老爺何必?劉知縣道:一則我這一死我兒必定無靠,二則多謝先生這些日子的周旋,還請先生不論如何找到樂兒,把他帶去京裏,跟著先生,看再家裏那個的份上,定要護護我樂兒。


    如今也不怕說了,這樂兒都是我教到如此地步的,才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可是淳善的娃,見人殺雞殺鴨也是不忍看的,又不喜說那奉承話,後來我見不是個活動的人,找了些不三不四的人與他同吃同睡,這先生你該也是知道的。


    以前咱爹與咱托夢來著,咱也是不相信,一一的把這些事情拋去腦後跟,就是不知如今還來的急否?如是先生不棄,把樂兒熔爐從練,或許可使他找迴原來的本性?


    複庭生道:定是要帶去京裏的,老爺尚可放心,咱才教樂天時候,與他談論頗多,小小的年紀見解不一般,叫人詫異,當時咱心裏想是這樂天後麵定是濟國之才,萬萬想不到是如今這番模樣的。


    鍾二嫂子忽道:老爺你說這做夢,倒是令老身想起一件事來,老爺七八年前不是與咱哥兒一同的得了急症哩,那時候還是年下老爺您可是記得的?


    劉知縣道:哪裏記不得,是樂兒得了病,咱急著了,不小心摔壞了,等咱醒來你這些婆子說與咱燒香,求神,割股熬藥的,都來請功哩,以為咱不知?你忽然說這作甚?


    鍾二嫂子道:老爺,咱不是說這,老爺知楊瘸子家裏那張氏叫甚?劉知縣道:怎的不記得,她為那楊瘸子一事來找過我,鍾二嫂子道:前幾日我想著就直打冷顫,那張氏叫做是張素予哩。


    劉知縣又想著熟悉,就是記不得說道怎的?鍾二嫂子道:當初老爺大病初愈,咱與老爺說咱夢裏的有位叫張素予的菩薩,身穿紫衣袍,手上拿了一個書子與老爺宣讀甚哩,老爺還笑嘻嘻的點頭,爺你可是還記得此事?


    劉知縣恍惚了一下記起來了說道:天爺,這都是安排好的,咱可是記的了,當時嫂子與我說的時候,心下就不得勁,後麵便也忘記了,如今一想可不就是她,這也是咱命裏該遭的。


    複庭生道:這天要降禍必有反常,人有災殃天也必定會以憬世,可惜老爺看不甚清楚,兩次與老爺警醒,老爺還是視若無睹啊,如若有一次收斂,今日斷不會到此境地。


    劉知縣搖了搖頭不說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時已經晚亦。


    看了劉知縣後,鍾二嫂子與胡別古都迴去了,複庭生去見了廖鵬說了那葉姨的罪行,廖鵬把葉姨下了女監去,等劉知縣一事完了,再做處理。


    劉知縣處決的前一天,廖鵬事先讓人清了場,祭了四方的神明,這是華陽十幾年來的頭一遭,以往犯了人命官司的,如是有幾個銀子便被劉知縣緩一緩,寬一寬,俗話是官無三日急,倒有兩日寬。


    這把你風火火的打入勞去,也就無甚大事了,就是三推五省的判了斬,如是你肯使銀子倒是還有迴旋的餘地,這一來二去的便就是死不了了,如是遇見那沒錢使的斬犯,用不著這市曹砍頭,再那刑庭,道廳的路上這麽個一來迴。


    被那些吃人的衙役折磨,問你要錢吃酒住宿,哪裏有錢?你便是也就被折磨的死了,不是打的你滿身是學,這都不止,弄上了上百斤的桎梏與你帶上,不與你吃不與你喝,就是個活蹦的人,也熬不過兩天,何況又是受了傷的。


    怎的辦哩?這死在路上啊,順便找個人與幾個錢,叫人一床破爛席子與你抬去亂葬崗,有稍稍好心的人,不忍心你那屍骨暴露無存,還是與你一張破爛席子,幾個人拿了?子,就地挖個坑把你也就埋了罷。


    與上麵報去,就說是死在路上了,你無權無勢的,鬼管你不成?你死就死罷,無一人會追究此事的,所以這押解上路的差哥就是閻王,性子一天比一天放的開,一日惡過一日,都是因無人過問罷了。


    那市曹砍頭之人自然少之又少,像劉知縣這種是那華陽來十幾年的一次,到時候不知會來多少人看,也算的上是場人潮勝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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