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迴,劉知縣一行人來了趙黃爺家,準備找了證據好問罪,見一家人皆是不在。


    劉知縣與王巡航道:不在正是好的,免得他狡兔準備,咱就逮不住證據了。


    一個鄉宦人家門口立了兩個看門的,已是不叫話,見了劉知縣道:老爺您來的可不巧,咱家老爺與少爺皆是不在家的,劉知縣道:看門的狗,起開,誰要見你家老爺,散一邊去,迴頭與王巡航道:巡航大人你可是眼見為實了,一個鄉宦人家門口盡然立了禁子,裝模作樣的將就排場,到底是卑職是縣官還是他是?


    王巡航也不甚喜歡,說道:實屬僭越了,劉知縣道:巡航老爺進去看看他那屋子就知曉了哩,與那門子道:這是巡航老爺駕臨本縣來了,進去看看可行?那門子見劉知縣慍了臉皮,又不知這巡航老爺是甚官老爺,不明不白的就叫著進去了。


    劉知縣徑直的帶王巡航去了那名叫聚賢客的地方,王巡航像裏麵看去,果是有幾個儒生打扮的門客,再門內唿出唿外的,這門客是不假是趙黃爺替他再京裏做翰林的大兒子養下的,準備過一兩年送去京裏為他大兒所用,做的也忒心急了,你兒子不在華陽縣,這私蓄門客的罪責不小,趙琢斯也曾經叫趙黃爺不許如此,趙黃爺見自己的兒子做了翰林了,哪有道理不炫耀一番的,特別是三番五次的與劉知縣下不得台,踏削劉樂天,那劉樂天不知,劉知縣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平日找不了告狀的機會,今日終於得了。


    自己不聽趙琢斯的話,還說道:這是替你大哥擇選的,你大哥在京裏述職哪裏有時間做這些,做爹的也要與他分擔,這事情你就不要插手罷,今日自己與趙琢斯都不再,就是解釋一番的機會也是全無的。


    王巡航與劉知縣道:你去叫個那裏麵人來與咱問問,好大膽的鄉宦人家,可恨!


    劉知縣見剛要進去,見從裏麵走出個三十多歲的白麵儒生,床了長青色四麵衫,勾邊杏花色長褂,戴了素色頭巾,穿一雙翹頭鞋,臉麵幹淨無暇,眼神閃爍不定,一雙削薄的紅唇,臉無半點胡須,瘦瘦長長的,長的倒是不算醜陋,劉知縣見有人出來,喚了那人過去,那白麵皮的儒生見是劉知縣穿著官服,諂媚的過去了。


    王巡航上下打量那白麵的儒生問道:你是在這裏作甚的?姓甚名誰,是哪裏的人士?那白麵儒生見問人更是氣度不凡,隻是怎的是個豁口之人?既然那穿官服的都與他點頭哈腰的,想必是個有來頭的主兒,俺見機行事邊可,會說道:迴老爺的話,俺是本是山東人士,因家貧有難流道這南地來的,多虧的府上的趙黃爺成全在這裏與眾儒生共討論世事,行俺讀書人的風骨,小人姓單名索綏字透仁。


    原來這位單索綏就是當年與張書辦和薑小妹做媒人的白麵書生,說來說去還是他劉知縣的恩人,不是這單索綏那薑小妹怎的與人跑了,來到這上林鎮哩,後來張書辦找人上們準備與他一頓好打,他卷了張書辦給薑小妹的銀子一溜煙的從後門跑了,四處也尋不見蹤跡,那張書辦也隻得作罷了,漂泊了這麽些年,與人做過教書匠,寫過字帖,做過寫狀子的,想抱住張書辦那條細腿進去衙門裏也是半點指望也無了,心灰意冷的,來到這南方了。


    怪不說這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出了這個地兒,就像換了運一般,幾番輾轉被趙黃爺請來這家裏做西賓了,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又不出一些力氣,整日說的都是些紙上談兵的屁話,見趙黃爺說要送去京裏與翰林受用,高興的不得了,來趙家已有一年之久了,每日巴巴的盼望去京裏當個能使喚的人也是好的。


    王巡航聽了單索綏的話說道:你真是這府上養的食客不成?單索綏道:迴老爺的話食客談不上,為黃老爺分憂還說的過去,王巡航道:食客就是食客,說的這般客氣作甚?你今日有福氣了,你可知我是誰?單索綏道:再下不知,還請老爺明示則個,王巡航看了一眼劉知縣示意劉知縣與他說之,劉知縣道:這位是京裏下來的王巡航鴻臚寺的少卿大人。


    單索綏聽了那話道:些巡航大人提拔,俺是有甚福氣了?喜歡之情溢出言表,阿諛之態透出頭頂,也不知等他的是福是禍,這般就要動彈起來,王巡航道:這位是知縣大人,都是他提拔的你,以後有甚事報答他就是哩,又問道:你家老爺去甚地方了啊?單索綏道:黃老爺走的時候與俺們招唿了,說是去長山會友聽戲去了,不到十日不會迴來,讓俺們有事自行安排。


    王巡航道:那就好你有甚收拾的與咱快些收拾好,我正好缺一個你這樣機靈受用的門客使使,今日你也算得道了,又忽然說道:有甚也不用收拾了,與你十兩銀子一路隨買就是了,去京裏還得見一見我恩師趙丞相,你這一身也是見不得他老人家的,不如幹脆棄了買新的就是,單索綏隻是不斷地磕頭道謝,想的是這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一些也來不得,如是不去想那事,反而便來的這般巧了,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了。


    這王巡航想的又是,這私養門客之罪不小,得找個有力的人去才是,先不要打草驚蛇的說是問罪的,這樣反倒不美,不如好好的把這單索綏穩住,說是與他在京裏謀個職位,見了恩師一切自然是絲毫不費力氣的,這又是他力的一大功勞,答複了聖上再往上升升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美事了,這雖是心思各異,盡都是往那好處想的,再不往去那壞處想想,打算的這般精細,這其中生出變換來也是不可知的。


    單索綏招領了旨,迴去與那屋裏的門客拱了拱手說道:各位在此慢候了,小弟不才京裏先已是有了職了,與巡杭大人做個大大的門客,代大人唿客,替大人解疑,俺與哥兒幾個後會有期了,隻是這趙黃爺的兒做的那翰林不知留不留你這四五個的人,今日這俺的福氣是到了,那幾人不相信走出屋子裏看了看,見一身穿七品官府的人,後麵站了以為瘦長自是不凡的人,方才相信起來。


    都說道:這人的運氣說來就來是擋不住的,還有人說單索綏不叫話,見利忘義要走也要等趙黃爺迴來說一聲才是,自己身無分文被趙黃爺收進來好吃好喝的這種人留不住,脖鴿子那裏旺往哪裏飛,沒有做儒生的風骨與氣節。


    單索綏哪裏管甚氣節,甚風骨,與王巡航劉知縣走了,走到那門子跟前,王巡航道:大膽的人家,險些走了放過你們,單索綏聽了不知所以然,隻有劉知縣望著那門子陰笑,說道:迴來與你找老爺說說,這人與咱走了,叫他不要擔心,用手去摸了摸自己兩撇的八字胡,幸災樂禍的走了,那兩個門子也不知甚不要老爺擔心,隻得看著那單索綏與劉知縣走。


    王巡航也不知這事做的沒費甚功夫,也耽誤不了啟程的日子,又有了這單索綏在身旁,希望快快的迴京了,還有幾個縣沒得走走,又都是窮窮的地方,拉不得半點銀子出來。


    這王巡航隻要與他大把銀子的知縣哪怕是刻毒百姓,臭壞搗骨他都隻字不提,如是那清正的無些銀子出來招待他,詐也詐不出半分,那帳上也查不出來又哪點不對勁的,百姓的口風又好,找不到甚口子來威脅與他的,人家從山縣的知縣嶽宗岱就是這樣清白的一個,沒與他些銀子,自己得俸祿隻得保自家的幾口人,又不想去荼毒百姓,就沒做那臭聲的好事與他。


    那嶽宗岱的原話是:自己隻得這點銀子,沒得去叫百姓著個捐些銀子與他不成,還有兩百多兩的老本是與俺養老的,俺都拿與他了,自己老年怎的辦?用俺的銀子去填他的口袋,近的路都看不見,還指望他與俺美言攀升不成,俺卻是不做這無骨氣的臭事,那些知縣知府的要送盡管與他送去,俺是一點沒有,王巡航見嶽宗岱是個鐵榔頭,擢不開挖不動,隻得在那檢視薄上記了一筆,用朱筆紅紅的寫到:叢山縣知縣為人貪吝成性,至百姓於水火不顧,酌令從重處理!好好的一個知縣準備迴京要把人家至於死地,就手裏有這點權利誰個見了不怕?如同劉知縣這種自然不勝枚舉!


    辭了劉知縣,說了幾句你做了大功的話,叫是等他的好消息,兩個隨叢又裝作避開王巡航的樣子說道:盡管把心放在肚兒裏,保管你們沒甚事情,劉知縣與王巡航放了炮仗,敬了河伯,酹了三杯酒再河裏,祈禱王巡航一路順風順水,開船的放了麻繩順著湖開棹走了。


    劉知縣這邊看著開了的船口了哼起了曲兒,劉樂天道:這下這金家的產業跑不了了,費了咱這一萬兩真金白銀必得撈迴來做算才是,劉知縣道:就等趙黃爺迴來了,必得上京與他兒周旋,咱趁他去京裏無暇分生之際,一舉進攻金家去,劉樂天道:還不成,必得與他家膿包兒子商量好,找了幾個頂事的族人才可,兩父子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在那裏做美夢。


    王巡航的船從敖家灣處過的時候,已是日暮之時,春日的天見黑的早,周圍蘆葦飄蕩,洋洋灑灑幾十裏鋪開,蘆葦中濕濘淖腳,人走在那地,把腳扞的死死的不好走開,經常有鳥獸落入此地展不得翅,困死於此處,所以這敖家灣得蘆葦蕩又叫做困獸潭,潭裏經常有翠雲山的人在此殺人越貨,專門劫持來往的官船,富商。


    到了夜黑的時節,那船家道:此處有翠雲山張雲龍的收下在此劫貨,這是必經之路,大人此車的貨物養眼,必定得小心,王巡航道:我是巡杭量他們也不該,把船內四隻寫了巡航兩字的燈籠點上燈膏,艙頭艙尾各掛上一對,他們看見這燈籠必定不肯下手,況且本巡杭一向福星高照,今晚不在此處也不一定,開船的道:使不得大人,如是不掛燈籠沒準好好的過去,如是掛了十有八九跑不脫的,那是一群沒王法的亡命徒,受了點朝廷的委屈,專幹這劫官船的事情。


    單索綏以為自己已是巡杭大人的人了,想掙些表現提現他這個儒生謀士出來,說道:這巡航大人出來如像老鼠一樣躲藏,哪裏有甚威嚴可尋?大人有浩然正氣護身豈是怕那小小的強梁?做官的遇見匪類應是匪類害怕,哪有俺們躲他的道理?俺不是那躲藏的鼠輩,隻是正麵迎著他們來著,早已忘記自己曾經被那張書辦嚇的從後門跑的離開了自己生養之地。


    王巡航也是此意堅決不從,這人要送死的時候就如又千百萬個鬼魂在拉你似的,平日那般謹慎的王巡航這弄來大把的銀子就是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終有一天要露餡,於是想用這拚極天地的銀子來買自己的性命,做人即是謹慎且聰明,隻是這一掛燈籠叫他這王巡航從此水中做了塚了。


    一些不聽船家的意思,與單索綏兩人意見一致的緊,船家不得已的去點了燈於船兩頭掛起了,黑天的夜,白紙宮燈上兩個大大的黑字巡航醒目奪人。


    猛海,崔英,孫福,一行十幾個翠雲山的大漢在此等候著,本等他們不劫平民之船,猛海遠遠的看道:前麵駛來一行大舸,船上高高的挑起巡航兩字,崔英道:這巡航從各處巡來,必是得了大把的銀子,咱翠雲山的兄弟這次有福氣了,前麵有官穿,兄弟們做好準備,快些開幹!


    等那穿往前麵行駛的時候,猛海穿了皮水衣一個猛子紮進湖裏,順著船舷跳了進來,其餘的十幾個人陸續跟上都上了那艘大船,開船得見幾個人影上來,大聲道:不好強人來了,撲通一聲跳入湖裏不見了,還有兩個水手不知情況,一個朝湖裏屙尿,一個在吃嘴,那朝湖裏屙尿的正好屙在向上爬的孫福頭上,湖麵水冷,頭頂一片暖意,接著一股子尿騷味流進口裏,孫福見一個人抽出下麵的在那裏衝著他屙尿,跳上夾板,把那水手罵了一頓道:給你爺爺喝你的馬尿,活的不耐煩了,喝的甚東西,屙的尿這般的騷臭。


    那人屙尿屙了一半還沒尿完,被孫福嚇的憋迴去了,大叫道:又強人來了,快跑,孫福道:再叫要你的命,咱不殺你,不許大叫,那水手點了點頭,孫福問道:這裏的可是巡航大人,裏麵財物可多?你是他甚人?那水手道:迴爺爺咱是巡航顧的船家平日都是老老實實的使力氣做活而已,咱知道你們翠雲山上的人不殺好人,孫福道:這不幹咱的事,好人壞人隻要惹了咱都殺,不拘好壞,所以你不要惹了爺爺,不然這一泡尿就是一刀。


    那水手道:這船的財物就是十幾個人十幾輩子也是吃不盡的,咱不喊了,隻是不要傷了咱的命,孫福道:你會濟水不?那水手道:常年水裏跑的遇見大風浪打了船不會隻得死,這是咱做水手的第一大事,孫福又道:這船上隻得你一個水手?那水手道:加上小的,還有一個,攏共兩人,孫福道:敢情好,咱與你看著把他叫過來,你倆一起紮進這水裏去,咱看著濟遠,好叫我哥兒幾個辦事,報官咱盡是不怕的,你知道這劉知縣絕對不敢與咱作對的,衙門又離這裏遠,等你們報了,咱早上山了,那水手道:報甚官,能活已是萬幸了。


    與孫福去叫那吃嘴的水手,看見過來幾個大漢,還有不大自在的夥子,知道怎的迴事了,那水手道:還在這裏攮喪哩,趕快當著眾位大爺的麵兒,跳下水去,別妨礙這爺爺們辦事情,那人丟了吃嘴的,與屙尿的水手乖乖的跳再水裏濟遠了。


    王巡航再船倉裏,拉了船簾,從食盒裏拿了酒菜出來與單索綏吃,兩個隨從再那船倉內與王巡航唱著詞兒曲兒的,一些聽不見外麵那聲唿喊,王巡航道:我去看看外麵這船家莫非害怕賊人偷懶不開了不成,怎的你們覺著這船好似沒開一半,迴京複命的事情一刻也是耽擱不得的。


    猛海見船家自己跳進了河裏倒是難得自己叫他往湖裏跳去了,要走進船艙看看,外麵拉了簾子,裏麵唱著曲兒,都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又是叫這些貪官害過,哪裏能見一個官兒這樣,與陸續上來的人打了照麵問安排好沒,孫福道:這船是隻有這巡航大人與隨從兩個,還有一個不知姓名之人,兩個水手已入河裏濟走,孟海道:那乘船的倒是不費力,自己一個頭兒的往水裏去了。


    猛海與眾人說道:看看財物在甚地方,孫福道:這都不用看,那水手說的盡夠十幾人十輩子用不完的,抓住那巡航大人問他再哪裏就行,猛海道:巡航大人的官職大,要了銀子咱就走,不要節外生枝,孫福道:如今這朝廷就是皇帝來了咱也敢殺,還管這巡航作甚,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咱無甚牽掛不怕,猛海道:看看再說,你們去看財物,留下兩人與咱倉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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