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姐兒的母親白氏道:這就是咱哥兒新納的哩,尊容沒見過,這開口倒是叫人吃一驚,曹氏道:親家母休要見怪她有了身子,卻也是第一次見你倆哩,白氏道:咱們來的時節不曾有人與她說道說道?甚外人不外人?一個納的穿的比娶得還朱紫,上了這正的玳瑁宴上滿口沒老少,讓咱姐兒與她個納的解釋,指著蔡姐兒道:你是大的,屋裏有這小賤人,如何不打,如何不罵?你還在這屋做甚大?欺在你頭上拉屎也是不開口的?劉樂天道:就是說了句外人,要你在這說了這些話?果是有甚母,就有甚女哩,劉知縣坐在主位上聽他們說,閉著眼睛,把手放在自己肥圓的肚皮上,來迴打轉的摸,就像裏麵要蹦出個金娃娃一般,白氏道:劉家兒郎,你納了這個娼婦,把自己高抬明轎娶的正妻,涼在一邊,成年成年的不去看一眼,我家閨女不像那妓院的娼婦,使盡那媚人下賤的手段,高低把男人留住,你是個眼瞎心蒙的男子,空有這皮相,哪裏分的清楚這世間的好女子,你喜歡那妓院的娼婦,連美醜都分不甚清,咱家姐兒論美色,你在這上林鎮找的出第二個?你看你納的那個,是個甚貨色,醬不醬,濃不濃的,口裏隻會說外人,裏人的,論才氣,咱姐兒雖不會弄那迷魂人的琵琶,鉉樂,若是說那詩書,做了那男子定是個狀元郎,她隻會做那正事,行那正道,一個娼婦怎的你劉家把她抬著和咱們一個桌兒吃飯,咱就是和這下人婆子在一桌吃,也倫不到這娼婦子,蔡狄苦道:你且歇歇,不要說了哩,今兒是咱哥兒的生辰,又是中秋,親家母找咱來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個團圓飯,沒得你是來吵架的哩。


    那葉姨哪裏聽的白氏這一頓說,扯著劉樂天的衣袖,嚶嚶的哭,白氏道:收起你那妓院籠男子的淚水,大家同是女子,不要做這套與咱看,咱家姐兒不會的,她娘都知,急得那葉姨兩隻金蓮不停跺那地板,曹氏道:這大過節的,切莫在說了哩,白氏道:在這劉家咱知道誰對俺姐兒好,誰看不起俺蔡家,叫旁邊丫頭子斟了一杯酒,遞與曹氏,又自己與自己斟了一杯酒,拿起酒杯與曹氏道:曹姐姐,你比咱大幾歲,咱叫你一聲姐兒,咱知道你這做婆婆的對咱姐兒就如親閨女一般,咱蔡姐兒每次迴娘家,咱都是往好了勸,說男子納妾天經地義,但咱閨女從沒說這新納的這般底看咱,這打扮這態度像是要爬在咱閨女頭上,我是她親生母親,咱看不過去,說著抬頭一口酒全部飲盡,放下酒杯道:今日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說了,一切看咱閨女,劉樂天道:你怎的要在我劉府上撒野?她是個娼婦現今也有了咱的骨血了,咱不允你這樣說她哩,曹氏道;小忘八,休在說了,都是咱從小溺愛你,養成你這幅德行,養不教,父之過!劉知縣聽了,摸肚子的手也停了,閉著聽戲的眼睛也睜開了,說道:你說甚過?你說甚過?用手指了頭說咱頭戴花翎,又指了身上說咱身穿補服,站起來把腳抬起一隻說咱腳踏官靴,咱哪裏有過?能坐著知縣坐了這二三十年哩,你數數這朝廷哪有一人做過這些年的知縣?咱孩兒是咱親手帶出的諸葛,犯父,現今衙門的事情哪裏不要咱孩兒過問,我再做幾年也就退了,咱還要謀個知府與咱孩兒坐坐,咱是功大於過,你婦人家的見識懂個甚?在外人麵前這般說自己孩兒,叫個甚屁話哩,劉樂天道:還是咱爹爹惜疼咱,對旁的葉姨道:咱爹爹都發話了和你口風一樣哩,說的都是外人哩,你可喜了哩?


    葉姨聽了他劉知縣的一番話,止住了那哭聲,幸災樂禍的白了一眼蔡姐兒,曹氏與劉知縣道:你說的甚不中聽的屁話,看了看白氏道:親家母他說話比屁都難聞,你就當他放屁哩,咱蔡姐兒在俺劉府一日,永是大,誰敢欺這她頭上,就是欺這咱頭上來,咱是饒不過的,白氏道:縣老爺就是縣老爺,說的話這般好聽,敢問縣老爺你說的這屋的外人是誰個,這大團圓的日子誰個忘八娼婦敢混進著劉府當裏子?勞煩您用手指指,您指著誰個,誰個不立馬滾蛋,咱拿起那廚上宰牛羊的刀,與你轟將出去,劉知縣道:大膽,你這是再脅迫本老爺,誰是外人你心裏不清楚哩,問我作甚白氏道:這哪裏有個老爺?俺隻看見一個忘恩負義的忘八肥球哩,劉知縣道:這廝潑婦,比咱屋裏的還兇悍幾分,難怪你漢子說也不說一句哩,看在你閨女現還在咱家,咱不拉你上公堂,白氏道;咱是觸了這當今哪一條法了,你要把咱拉進你那衙門哩,四個金剛都抬不過一個理字,你做的孽還少哩,要把咱也拉進去,咱今日把話撩這兒,你劉名文就是把在咱抓進去,俺也不怕,橫豎就是一條命,休嚇唬老娘,胡別古聽了這些話,剛想說些甚,被鍾二嫂拉住衣角,使了個私眼,擺了擺手,小聲道:都是他一家人的事,俺們再與主人親近始終是外人,休去摻和,胡別古也就啞口了,兩人不說話,低著頭繼續聽這一家子的熱鬧,那婆子些,把個大廳鬧的麻麻的,吃酒的吃酒,夾菜的夾菜,說說笑笑個個攮喪不停,講葷話,道長說短,哪裏知道主家那桌的事情。


    劉知縣道:咱與你頑笑,誰個要把你拉進去哩,曹氏道:都是一家人怎的說到這個份上了哩,說的咱聽著就像仇人這般哩,白氏道:這世上本無妖,有了妖人也就有妖氣了,接著便真的要出妖,今日話都到這份上了,咱再無可說之話,與蔡姐兒道:家裏有米有麵餓不死你,說完不迴頭起身走了,曹氏唿留也留不住,蔡狄見白氏走了,起身道:親家母,親家公今日對不住了,咱也先告辭了,心疼的看了蔡姐兒一眼也走了,一桌子人落個冷冷清清,劉樂天道:他們走了咱還是一樣吃哩,這桌好菜別要浪費了哩,與葉姨夾了幾塊四方嫩肉,說道:你多些吃點,別委屈咱肚裏的兒哩,劉知縣道:對這緊哩,與你媳婦子多夾點,讓她與我生個白胖的孫子頑頑,全然不顧及一旁的蔡姐兒聽見劉知縣叫葉姨媳婦子甚感受,蔡姐兒不好與劉知縣下臉子,黑了臉與劉樂天道:這是自你納妓進門,咱第一次與你說話,咱初見你時被你皮相所惑,一心付你,對你所作所為不甚規勸,以你少年心性小打小鬧不過是促狹邪性而已,這些年咱與你無甚接觸,對你的情絲漸減,見你行事作為如同那地獄夜叉一般狠厲,咱幾次想與你說到叫你切莫這般,奈何你身邊捧你,諂媚你的小人太多,咱就是與你說之也無甚大意,倒惹的自己一身的過錯,你眼裏沒甚憐心,也沒甚人倫,對那百姓猶如走狗草賤一般,更是堅定咱不會與你說道一句話,你這枕邊人說咱不會討男子歡心,咱就算做出那迎逢的媚態來,咱也是不會做給你看,於你來說,今日葉姨姨,明日周姨姨,哪有一個定性?我何必做那下賤的姿態討好與你,最後都會如同咱一樣,被你遺棄,今日來的是我父母,你確道他們走了你照樣吃,可見你心裏是沒有一絲顧忌我的,既然是這樣,今後就如這酒杯不複為整,說著拿了一個瓷酒杯狠狠的摔像地麵,摔的粉碎。


    那一桌子的人哪裏見過蔡姐兒這樣啊,都到她平日和和氣氣的,今日摔著杯子的樣子,看著好生怕人,劉樂天愣了愣神道:我的娘哩,這都是撿了你的樣兒哩,咱家有你一個母老虎了,現在又修煉成一個了,你去看看誰個官宦世家的娘子,敢在自己夫君麵前摔這瓶兒杯兒的喲,劉知縣道;你這是成何體統,沒規矩的一個媳婦子,叫樂兒休你也不為不可,那葉姨在一旁道:姐姐好生嚇人,不像個有根基的小姐,倒想那練武的三娘子,蔡姐兒道:就是像你祖宗也尚可,沒大小的娼婦,逼著人說些不中聽的話頭來,咱還沒被你哥兒休哩,休在咱麵前說三道四,曹氏道:我兒休要再說了,看在你婆婆的麵上切莫在講了,蔡姐兒聽了曹氏的話也就不說了,迴身與曹氏道:婆婆原諒兒媳婦的不敬,隻是今日他們欺我爹娘太甚,外人外人說個不停,是可忍孰不可忍?與曹氏行了退拜禮,和丫頭子迴屋了,曹氏見著局麵那還有甚心思吃飯,氣衝衝的走了,鍾二嫂子見曹氏走了,自己也跟著曹氏去了,胡別古也想開溜,見劉知縣坐在桌子上吃的響唰唰的,自己也不好走開,劉知縣與胡別古道:你吃哩,看我作甚,咱臉上有飯菜哩,他們走是他們走,咱爺倆該吃吃該喝喝,沒得走了倒是想讓咱們這一大家子餓肚子哩,劉樂天與葉姨也是哪管你誰高興誰不高興,隻管吃就是了。


    吃著飯劉知縣道:後日你金伯伯要叫咱家一家人去他宅上吃酒,劉樂天道;家裏甚事?我與雪兒從十王殿迴來時遇著一尼姑,說她師傅紅錦師太在咱上林金鄉宦家做個祈福去災的道場,可是咱金伯伯家哩?劉知縣道:可就是你金伯伯家哩,咱以前看不起那紅姑子,聽了那周千衛說那紅姑子怎麽聖靈,怎的靈驗也是半疑的,你金伯伯前幾月得了個急症,幾乎死絕,請了蕭太醫,開補湯的馮太醫都說為你金伯伯準備後事,大大小小的郎中請了個遍,無一人起作用的,家裏棺材,板子,壽衣都準備齊全了的,還是你金伯伯的媳婦子有見識,經常和那紅錦師太來往,說那紅錦師太有神通,念那經文治好老鼻子多的人哩,專和那閻王爺搶人哩,就找了紅錦師太和她傳室弟子,缽兒師太兩人與你金伯伯做了一場去病消災的道場,做了三天三夜,可是也怪,剛做完你金伯伯就問你楊嬸子要湯喝,喝完湯就噗的一下從床上跳起八仗高來哩,登時走下床來在他院裏,連著跑了數趟圈子,又往天上跳了幾跳,口中不斷說甚,謝佛主救命之類的話頭子來,你楊嬸子以為你金伯伯迴光返照,差點沒把你楊嬸子嚇出病來,心道就是迴光返照也沒得這般懸乎的,你金伯伯道:你這婆娘好歹也做點好吃的與我吃吃,餓了這幾日了,肚裏空空的,你不要想咱是甚迴了光了,咱這是佛主保佑,咱又活過來了哩,喜得你金伯伯一家人扣天謝佛主的,葉姨與劉樂天道:你看這紅錦師太這般靈驗,連公公也刮目相看,她徒弟定也是靈驗的,你還不甚敬重人家,那一路多虧的俺,不然佛主怪罪,哪裏還有肚裏的崽子哩,劉樂天道;咱不信她紅姑子又那般神驗,怕是她自己時運好撞著的,咱金伯伯也是請那馮太醫作甚?他隻懂開十全大補丸,連咱雪兒有了身子都看不知哩,請沒請吳老先生來看哩?


    劉知縣道:我兒怎的平時素來誇讚這馮太醫,怎的一時轉了風向了哩,劉樂天到:咱不是說了哩,她把咱雪兒有了身子,她給咱雪兒開泄湯藥哩,差點沒把個金娃娃屙出來,還是吳先生來了才看好的哩,劉知縣道:你金伯伯怕是沒請那吳老先生哩,這些我確實不知的,隻是知那紅姑子還是靈驗的,那一日姑子也在,你去問問她,葉姨心道:她蔡姐兒說俺沒敬那平等王爺,俺正好去問問那紅錦師太知不知那黃泉事錄的書,俺聽了那蔡姐兒說那些,心裏始終放心不下,定要去問問那紅錦高師,劉樂天道:後日咱就是慶賀金伯伯從那閻王手裏掙踹出來哩,劉知縣道:然也,我兒聰俊也!胡別古聽了把頭搖的似撥浪鼓一般,劉樂天道:胡伯爺,你頭進了水可是?怎的一個勁打擺子搖哩?胡別古道:當不起這一聲伯爺,少爺還是叫咱胡老涅,胡老頡,少爺少時都叫著咱不肯多多的與你銀子,叫咱老頡哩,俺這是耳裏聽了難聽的話,要把那話甩出去哩,劉樂天道:甚話難聽?胡別古道:甩出去記不住了哩,吃了幾口飯菜,佯裝肚子疼,與劉知縣告退了,葉姨道:胡管家定是聽了俺公公說你甚是聰俊,才搖了頭兒的,劉知縣道:他十幾歲就做了咱爹的伴童,對咱比咱爹都好,人是絕對的老實好人,對咱劉家向來忠心,你不要再後麵亂嚼他舌根,葉姨低了頭啞了舌不說了,劉知縣站起來與那些家人婆子道:今日是我兒生辰,又是中秋,大家吃好喝好,咱還有公事在就不陪著大家了,眾人道;大老爺慢走,咱們在吃點,劉知縣也就散了,劉樂天與葉姨也接著散去。


    曹氏迴去屋裏氣的吃不下飯,鍾二嫂子走在曹氏身旁勸道:大奶奶好歹吃茶,沒吃沒喝的當心身子,曹氏道:咱還吃的下甚?這婊子無緣無故的說甚外人?咱不是讓哥兒與她說了少奶奶的爹娘要來,叫她注意著點,那白氏不是好惹的,怎麽這批嘴說出這些話頭子來,叫咱好一頓氣,你可見過咱姐兒進入劉家來,發這大火氣哩,今日你少奶奶說的那翻話,咱怕她舍了咱樂兒哩,鍾二嫂子道:少奶奶是真心喜咱哥兒,想是舍不得做出那事,曹氏道:咱看著不像,那娼婦哪裏是喜著咱樂兒,分明是看著咱劉家的名分,財資些,白氏今日好生厲害,怕是要勸著咱姐兒離開咱劉家,鍾二嫂子道:隻要咱哥兒不給休書,姐兒定是無法離開咱劉家的,曹氏道:你這一說也是,寬了咱的心了,咱蔡姐兒才色兼備,最主要又顆向善的心,有她在咱樂兒身邊,咱放心,不瞞嫂子說,近一年來俺老是夢見與咱兒賜名和當初救咱樂兒的女先,夢裏都是些不好的事,咱怕這劉府出事哩,鍾二嫂子道:夢裏不好,定是好的,咱奶奶初一十五都吃了素,向了佛爺,又與靜心庵的紅錦師太來往頗頻,天爺是萬萬不與咱劉府降災的,大奶奶說了,等那娼婦生了不管是閨女,還是帶把兒的,都過繼給俺少奶奶,把那娼婦往出一攆,大奶奶與俺在出些力,不叫咱爺兒和姐兒不好的,曹氏道:你說起紅錦師太咱到忘了,後日金鄉宦家裏有喜事,本來要見閻王的人,紅錦師太給做了三天的去災道場,要叫著咱一家子去吃酒,鍾二嫂子道:吃酒去就是,奶奶為甚這表情,煩惱甚哩?曹氏道:那金鄉宦的閨女與咱姐兒最是要好,今日出了這事俺怕咱姐兒不去,走這些個名家,咱打算不打那葉姨姨去,可她知道不得鬧個不停哩,她現在有了身子,倒是叫咱這把刀子使不上力氣,這叫怎好?


    鍾二嫂子道:咱叫著哥兒過來,大奶奶您與哥兒說就是哩,叫俺哥兒不要與她說,曹氏道:倒是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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