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明是妾身想做正,母憑子貴要翻身,本以被降改自新,誰知藏慝等縫機!


    身沉麵浮夫不愛,用盡心思討歡心,房術從來不可濫,莫將性命博郎君!


    這葉姨自打有了身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自己又有作的資本了,在劉府嗬神斷鬼,毫無顧忌,打丫頭,罵賤人,對蔡姐兒沒有尊卑之分,曹氏因她懷了胎,對葉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論那葉姨做了何事?曹氏現也隻是和尚念經,過一遍就是了,那葉姨更加肆無忌憚作踐下人,以前自己沒有身子的時節,有那曹氏嗬斥,鎮壓,把那葉姨一身活動筋骨舒展不開,如今就如那沒了大王的山脈,她要做那猴子稱王稱霸起來,先前做不得的事情全部得來,又開始個那妓院的鴇子來往了,就是劉樂天稍微又點觸碰了她,便哭鬧個不停,以前在家裏做真真的小姐之時,也包括嫁入劉府的時間,在青紅池樓做官姐兒的日子,那嘴裏哪裏罵的出太下賤的話頭,如今受了這些禁錮了,又有靠山了,就如同被符咒鎮住的鬼魅,被人撕開那符咒,性情更是變的不定,不知在哪裏學了那大字不識一個的婆子些,婦人些,娼婦私窼子些罵人的話頭,罵的都是不堪入目的話頭,淩逼蔡姐兒,不去給蔡姐兒磕頭遞茶,吩咐四個丫頭道:如今我是這府上大的,現是有身子的人,你們要是看見東麵的那個寡像婦人,敢於她一聲好話,敢給她問安磕頭的,就是不把我葉姨放在眼中,打死你們些死蹄子,不要臉的騷婊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幾個,時常和你大官人眉來眼去,再讓我看見,挖空你這些私窼子的眼睛,把你們的眼珠兒吊在房梁上看鬼,唬的那些丫頭話也不敢與劉樂天搭一句,問丫頭要茶水些,那丫頭子上了茶水就跑,一些也不敢站在劉樂天身邊。


    劉樂天與葉姨到:你這是甚家法?怎的小丫頭見了我像見著鬼一般,忙不跌的跑哩,葉姨到:免得那些下賤丫頭與你溜眼睛,你也不是甚好貨,三看兩看就看著床上去了哩,劉樂天到:這些丫頭子哪有你中看,一個個長的不似瓢兒,就像鍋兒一般,我又不是那灶上炒菜的炒勺,幹甚和這些瓢兒,鍋兒碰在一起,以後不要叫小丫頭些這樣,來個人看見成甚體統,還是要規規矩矩的立在身邊兩側,才是法度哩,葉姨到:甚法度,你家從你爹到你劉樂天,對這些家人些哪裏有甚法度?貫的這些家人,還有家人媳婦子,小斯,小丫頭一個個就要爬到主人家頭上屙屎尿,說來說去還是你要與這些小丫頭子有帳,你現看我有了你劉家的後了,又沒法與我睡在一起,你要與她們睡去,大聲罵道:你這四個死皮騷貨,快些出來再你大官人麵前把衣裳撥了,好讓你大官人看個夠,你們四個敢是見過這麽俊的郎君哩,以為我不知道你四個賤貨早都想把你們那腿張開,讓他來弄哩,你們沒聽見你們大官人在為你四個私窼子批貨說些情理哩,他可是惜疼你四個的,還不出來,在那貓著躲著做甚?小丫頭小節兒道:姨姨我四個在內屋念經哩,走不開,保佑姨姨為咱劉府生下個大胖兒子哩,葉姨道:好個四個小丫頭,你們在那屋裏用甚念經?我這屋裏哪有那曹老婆子那一套念阿彌陀佛的木魚,珠子些,求佛珠不如求白眉老爺,保佑俺妓女些多接幾個貴公子哩,小節兒道:迴姨姨的話,咱四個丫頭我念經,小臘梅就是那木魚,我邊敲小臘梅的頭邊念經,葉姨道:小臘梅是木魚,那誰是珠子哩,小節兒道:小春梅是珠子,小菊花是蒲團哩,我跪在蒲團小菊花的身子上,數那小春梅臉上的麻子點兒哩,那不是珠子是甚哩,葉姨道:那你四個丫頭片子繼續在裏麵念,保佑我與劉家得個白胖男嬰孩,也是你們四個一片好意,等姨姨我誕下男嬰少不的你四個蹄子的好處,你們這麽為俺,俺記得住哩!劉樂天到,這人還會扮珠子,蒲團,木魚的?我倒是不信,咱要進去看看,小節兒道:爺萬萬不可進來,你進來了這經文就不靈驗了哩,葉姨道:你哪是想進去看他們念經,你就是想與她們拉手哩,一個勁兒的胡鬧,劉樂天見葉姨這樣也就打消進去的念頭了!說了聲,忒沒道理,跳了兩下就出門了。


    那葉姨要夥同她青紅池樓的鴇子姐妹些,一起去遊仙山,以前那曹氏如是見了這事,不打那葉姨也是要把葉姨罵個半死的,現今曹氏道:你如今有身孕再生,該在家裏好好休息就是,哪裏經得起這麽些遠門的,又是官家媳婦子,不適宜和這麽些女眷拋頭露麵,略微阻攔些,就在劉樂天身邊哭個不住,說是曹氏不在乎肚裏的孩子,不將就這她些,曹氏又怕她哭壞身子影響腹中胎兒,如今倒像吃了啞藥一般,吭不出生了,任由葉姨想怎樣就怎樣,無人攔的住,一夥子脂粉婦人手拿樂器,坐了劉樂天那房子大似的轎子風似的出門了,一個官邸門戶,經常出入的都是鴇子妓女些,不成個樣子,去了仙山又要去寺廟,十王殿,唿唿的要劉樂天作陪,劉樂天到:我一個太爺的兒子,堂堂七尺之身,哪能與你婦人些上寺廟敬香哩,這些都是你們婦女結伴的事情,古今哪有這件奇事?說出去笑掉人家大牙哩,我還要在衙門理事哩,哪有時間與你前去,葉姨道:人家的婦女為家裏去寺廟求平安,哪個不是家裏漢子作陪,那窮人家的婦女騎在騾子上,那漢子手裏還是大包小包的為媳婦子提著物件在道上走這哩,那漢子臉上還笑嘻嘻的,哪有一些不寧願的?你一個官家子弟,又沒讓你手上拿背上托的,與我坐在那轎子上未必然也是不可的?十王殿來去不過十日路程,又恰好遇見這十方朝聖的日子,華陽縣好多婦女都要去為自己男人家下求的平安的,怎的你這般不情願?劉樂天到:你平日向來是不敬這佛爺的,今天為甚哩?葉姨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現今我肚裏有了這團團乖乖的東西,由不得我不信哩!劉樂天到:這十王殿供奉的都是陰朝地府的閻君,你一個婦人去看那些生死輪迴作甚?可是怕人哩,我勸你不要去,小心驚了腹中的團子哩,葉姨道:呸呸,快些收迴你剛說的話,我家媽媽與我說了,這十王殿的秦廣王專管這人間輪迴,投胎大事,是男,是女,是貧是賤,是富是貴,都是這老爺說了算哩,我這迴子叫你和我去,就是專求他老人家與我發放一個又貴又好的金兒子哩,這事你必須得依了我,就是婆婆知道了也是極為支持的哩,到時候不定又多少婦人來問這秦廣王要娃娃哩,劉樂天到:都要了好娃娃,哪裏還有你的份兒哩,葉姨道:架不住咱錢多,多多的與那秦廣王銀子,他還不把最好的兒子分在我肚哩裏,劉樂天實在扭葉姨不過,看著那肚裏孩子的份上,隻得勉強答應。


    也沒定個日子,隻說叫劉樂天不要吝嗇錢財,多多帶些銀子,帶了兩個服侍的丫鬟,挑選了最機靈的小節兒,次機靈的小菊花,一路服侍,與劉樂天坐了那明珠藍布官轎去昭化村的十王殿瞻見去了,兩個小丫頭子坐了那馬車,拿著葉姨和劉樂天換洗的衣裳跟在劉樂天那頂官轎後麵,小節兒梳了個頂腦門的順溜頭發,紮了個衝天的直辮子,兩個臉蛋兒上被葉姨用胭脂抹成個壽材鋪的紙娃娃一般,穿了身青布麻衣,小菊花紮了兩個順風鬏鬢,梳了幾個毛下來,臉上話了滿臉的星星,穿了身極油膩的藏藍色褂子,下麵一身梭片子麻布褲子,這葉姨怕劉樂天與幾個丫頭子溜眼睛,把自己身邊幾個服侍的丫頭,打扮的一個比一個奇,往那丫頭子臉上點麻子,做那奇醜的頭型,穿那極舊的衣裳,也要學曹氏對她那樣,拿了個絞剪去剪丫頭子的頭發,那丫頭子與劉樂天問了好,都要非打即罵,那富貴人家選丫頭都要選稍微人才齊整的,歪瓜裂棗的丫頭子都是賣不出去的,被這葉姨拾掇出的丫頭子,就是再水靈也成了劉樂天口中的瓢兒,盆兒了,那男人一看就倒胃口,哪有心思想那事,所以這葉姨活脫脫一個喪門夜叉星,既無曹氏的狠勁,又無蔡姐兒的麵皮學識,把那妓女的小花招耍的把戲一般多,心性又甚是刻毒,不安分自己妾室的位置,要奪得那正妻的位置,自以為她的把戲無人看破,其實比那劉樂天的小聰明都不如,心無計謀還如此撒潑放刁,那下場自然不甚好,留著後麵細說。


    小節兒道:咱們得命好苦,怎的跟了這麽個姨姨,你看俺少奶奶身邊的丫頭子,穿的個個花枝般的,吃的又像樣,俺少奶奶性子就似菩薩似的,從不隨便打罵做丫頭的,人才絕對是俺上林鎮第一美人,俺雖不懂詩書,也識得幾個字,知道俺少奶奶腹中有物哩,俺家大官人絕是瞎了眼睛的,不然怎的喜歡這個醜婆娘哩。小菊花到:你可是小聲點哩,她就在俺們前麵,平日有個風吹草動像個順風耳一樣,叫她聽見了明是你說的連帶咱和你一起受罪哩,這都是咱的命,小節兒道:甚連帶你了,哪次不是我想的主意,護住你們哩,就是前幾日咱大官人進屋,俺要不說念經,你敢出去,等那哥兒一走,咱幾個吃打不說,又是要成日成日吃不上飯,你這蹄子說甚話,看我不打死你,說著這般沒良心的話,可是我連帶這你的,下賤的種子,小菊花到:誰下賤沒得都是下賤窩裏出來的,大姐不要說那二姐,有本事去勾搭咱哥兒去,看那葉姨不打死你,小節兒道:俺也是被這衣裳與這麵皮擋住了,俺換了那葉姨那身行頭,打盆水兒把臉蛋上那化醜的裝扮用水洗淨,誰不是比她葉姨姨好看些?還用你說?死蹄子,說著就去揪了小菊花頭上落下的幾個毛,幾撏幾撏,弄的個幹淨,疼的小菊花又不敢喊出聲,兩顆五黑的眼珠子裏疼的出了眼花花,小菊花也去揪那小節兒的衝天辮,兩個丫頭子在馬車上你一拳我一拳的打個不停,打的馬車搖晃晃的。


    葉姨坐在那轎子上嫌自己屁股坐的生疼,要劉樂天陪著她出來走幾步,劉樂天也是一些沒有辦法的,隻得出來讓馬車放慢,劉樂天下車看著兩個跟來的小丫頭,頭發也散亂了,衣服也是東倒西歪的,問道:你這兩個小丫頭這是在馬車上唱戲哩,出來齊齊整整的,現在怎的這幅模樣,丟人,小節兒道:迴大官人你與葉姨在轎子哩裏不覺得,俺麽倆在這敞開的馬車上,不是俺兩手扶這車軫子,怕是要把俺們倆連人的吹走哩,好在隻是把俺們這雞窩頭發吹吹,那馮姨姨如是施展那妖風把俺們吹走,這一路哪有這麽體貼的小丫頭服侍葉姨和大官人哩,葉姨道:把你倆吹走正好哩,俺好再買新丫頭服侍,誰要你服侍你哥兒哩,隻消服侍俺就行了哩,你哥兒有俺服侍哩,大白天說夢話哩,精鬼精鬼的作甚哩,小菊花到:姨姨說的對,俺們隻服侍姨姨,誰也不服侍,就是少奶奶也不行哩!葉姨道:好菊花,迴去賞你,你兩個坐在這馬車上可是累不,要不下來陪俺走走哩,劉樂天到:正好你們陪你姨姨,我自個上轎子裏去,葉姨道:休走,她們兩個伺候我,你要攙扶這我哩,我是有身子的人,可是經得住磕碰的?這又是依你不得的,就當是陪你腹中的兒,把個堂堂的大官人當小斯的使喚,要劉樂天背著,要不就是像扶著貴妃一般服侍這她,劉樂天除了嘟囔幾句,倒是也是心甘情願,那葉姨邊走邊指著路邊的行人與劉樂天說道:你看人家平人家的夫婦何等的恩愛,都是婦人在上坐著,漢子再下伺候著哩。


    這秋天的景色也是值得描述一番的,葉姨看見前麵道路兩旁都有歇腳的喝茶的水鋪子,都是幾根大竹當梁用,支撐著個小篷子,四麵都是敞開的,看著路上行人眾多,大多數都是去看那十王殿的,你來我往到也是俗世一片,甚有人氣煙火味兒,葉姨選了左麵人多的落腳,與劉樂天做在一張寡薄的四方桌上麵對而坐,兩個小丫頭子站在葉姨左右兩側披頭散發的,加上那臉上一個像紮紙人,一個像麻花臉,不像伺候的丫頭,倒想兩個冤死鬼站在葉姨後麵索命一般的怕人,垂這兩顆腦袋越發的像,不怪這葉姨這趟是去十王殿哩,小節兒道:姨姨是金貴身子怎在這簡簡單單的篷子坐下,咱袋子裏有上好的茶葉,這路邊眾多山泉,俺去尋了山泉水,與姨姨烹茶就是哩,姨姨看著桌子和凳子一點配不上姨姨哩,葉姨道:這小丫頭的嘴就你會說哩,咱出門在外顧不得這許多哩,出來看看這村氣,體驗體驗這貧人家的日子也是有趣哩,她到不是想體驗這貧人家的日子,是想讓著過路的男子,婦人看看這半路上冒出這個這麽衣裳重美,身旁又有兩個丫頭子伺候,自己漢子也在旁邊,還是想叫人豔羨她哩,兜裏有幾個銀子,抖出來必然要叫人看見才安心,這種人不惹禍上身就阿彌陀佛了,哪裏管你什麽:《慢藏誨盜,冶容誨淫》的道理。


    葉姨坐在那四麵透風的布簾篷子裏往外看那景色:但見:萬片霜葉落照日鮮,飛來塵世覆蓋苔磚,此地無僧來去掃,夜路借與窮人眠。秋菊正開,裝扮山路點點,飄零孤葉隨風上下去又迴,雛鳥學呢喃遠近自由飛,溪邊老翁戴笠鸕鶿歸,幾杵鍾聲盈溢天區,漫山煙霞水木林中!


    劉樂天到:茶博士你這有甚好茶?茶博士到:俺這路邊的茶鋪名叫歇一歇,茶鋪來往都是歇腳,走累的人家,口渴想累了想喝點水坐下解解乏的人,與他們喂喂口頭,這裏也隻有一種老茶梆子,不過這泡茶的水倒是這裏山中的泉水,吃著也甚是滋味,就是不知道大官人和大奶奶吃的習慣不,劉樂天到:不拘習慣不習慣,走的渴了來上兩盞,茶博士到:什麽兩盞?劉樂天到茶哩,茶博士到:兩盞是沒,兩大海碗倒是有哩,劉樂天到:吃茶不品,用碗來吃,見也是沒見過的,那京城九天香二十兩一盞的香茝茶如是像你們這樣海喝,一口下去就是二十兩銀子沒了哩,茶博士到:二十兩一盞的茶水喝了可以做這皇帝老子了哩,俺們山裏人家想都不敢想,也是隻有大官人你們這等富貴人家享受的哩,咱們命賤,這茶一大碗隻要兩個錢哩,那旁邊喝茶的人聽到這二十兩一盞的茶,都朝這劉樂天這邊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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