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蘇弗來了興趣,不過林亦說的話他沒有放在心上,思量了片刻笑了笑。


    “那我是前者,還是後者?”


    依舊是之前一般無二的問題,卻總是透著別樣的味道,好似在詢問著重複不斷的問題。


    冷漠到極點?


    通透到極點?


    同樣屬於前者還是後者的問題,現在聽到蘇弗重複了之前那道問題。


    若不是真真正正了解又不是特別了解蘇弗,林亦斷然想不出蘇弗這句問題到底是問的什麽東西。


    看著遠處的南皋城,四四方方的一座城池坐落在空曠的平地上,沒有半分山捱阻隔。


    南皋城建成到如今不過僅僅十年不到的時間,自從項信出任南軍元帥開始。


    便是向朝堂上奏疏要在嶺南道建立一座屬於南軍的城池,皇帝陛下沒有反對,直接同意了項信的奏疏。


    建立南皋城總共用時七年不到的時間,把原本空曠的平地改造成現在的嶺南道一座繁華大城,實在是鬼斧天工。


    蘇弗沒有聽到林亦的迴答,偏頭看向林亦,發現他的目光直愣愣的盯著遠處。


    不知道看的是什麽東西,但是絕對不可能是遠處一望無垠的南海。


    正如之前林亦說得那樣,有些人天生適合朝堂的權謀,有些人則是天生適合江湖的紛擾。


    林亦不知道他蘇弗到底適合什麽東西,但是他蘇弗卻是知道林亦適合那些東西。


    因而蘇弗堅定得認為林亦的視線沒在聚焦於遠處的南海,看的都事有煙火氣得地方。


    有時候……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同樣可能是廟堂的權謀,紛擾和權謀不是相對的兩種東西。


    現在蘇弗和林亦的視線可以落在同樣的某處地方,但是他們看到的東西卻是截然不同。


    蘇弗笑了笑:“世間一望無際,誰都不知道世間的盡頭在哪裏,有人說南海便是世間最南,有人說東海便是世間最東,有人說極北冰川是世間最北。”


    “卻從來沒有人說過,世間最西的地方在哪裏,或是在他們眼裏根本沒有世間最西的方位。”


    “西方諸國屹立在西邊那片土地上麵,帝國的百姓沒有去過西方諸國,更是不知道最西方到底有著什麽東西。”


    “是那些無窮無盡的東西阻礙,是如東海南海般的一望無際的海洋,是如極北冰川般阻礙了目光透著神秘的冰河。”


    “沒誰知道,因為我們能看見的是海洋,是南海東海和極北冰川,看不見的同樣是海洋和冰川。”


    “東海和南海沒有所謂的盡頭,那世間自然就沒有盡頭,不是因為真的沒有盡頭,而是人們在心裏給世間給自己一個真實而虛幻的答案。”


    “那就是世間沒有盡頭,或者世間的盡頭就是南海或者東海,畢竟海洋是百姓能見的最廣闊最無極的東西。”


    說罷,蘇弗深深吸了口氣,偏頭直愣愣的看向林亦的眼睛,半點避諱都沒有的說道。


    “世間如此廣袤,人的性格千奇百怪,但是想要看到他們到底是怎樣的性格其實很簡單,潛意識裏麵視線到達的地方,想要看見的東西,那就代指他們的性格。”


    “有人看的是一座城池,那自然在於天地之間,在於江湖,畢竟一座城池冰冷,如果他眼裏有著熾熱,那就是江湖紛擾。”


    “如果有的人眼裏冰冷,看的同樣是一座城池,那他的心很冷,冷到讓人頭皮發麻,直白而不可直視,那便是權謀和死亡。”


    “世間很大,沒誰能夠真正看清楚世間的真實模樣,誰都曾見過美麗,卻沒有發現美的眼睛。”


    “當你踏足山巔,發現一片孤寒,那時候的你方是真正的你,那時候的我方是真正的我。”


    他們二人的聲音很小,而蘇弗得聲音則是更加小,遠處柳邯和蒙頡的聲音同樣小。


    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柳邯他們聽不清蘇弗和林亦的悄悄話,不過都是學宮的學生,他們沒有隔牆有耳的習慣。


    自己有自己想要說的話,學宮學生曆來正直,隻求無愧於天地之間,不求萬事萬物皆有。


    林亦聽完蘇弗的念叨,越發覺得蘇弗有做神棍算命的潛質,隻是聽著這些話好似有些熟悉。!


    好像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但是其中的很多都是模糊的記憶,變得虛無縹緲。


    就像是海洋之中全是水,林亦見過無數水滴,卻是第一次見到海洋。


    那他曾經到底見過海洋沒有,實在是有些說不清楚,畢竟他真的見過海洋的組成部分,隻是沒有見過組成之後的海洋。


    蘇弗剛剛的話就像是一望無際的海洋,而其中的意思則是海洋裏麵的組成部分。


    意思極其簡單而淺顯,隻是說出來,通過文字的萬重簾幕,看起來有些神秘非常罷了。


    林亦眼神有意無意的瞥了眼看向自己的蘇弗,再是極其自然的收迴了視線。


    “世間的道理如果都說得你這麽深入,那世間真正懂得道理的人怕是少數。”


    “何須去看他們都是眼睛,世間如此大,誰人沒有容人之量,誰人沒有容錯之能。”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任何人任何事情唯有真實發生過才能真正明白。”


    “你這樣的分析,有時候倒是有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意味,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蘇弗笑了笑,白皙的麵龐上很是自然純潔的笑容,誰都想不到是剛剛說話深邃的青年。


    看向林亦一眼,再是把道經在手裏麵拍了拍,自言自語道:“那我是前者,還是後者?”


    一如之前的問題,不過這樣的時候問出來,答案自然有了更加深層次的韻味。


    林亦板著臉,肅然沉重片刻,突然噗呲微微笑出了聲音,說道:“你是前者,還是後者,我怎麽可能知道。”


    “在孩子還在母親肚子裏麵的時候,誰能知道是男是女,有些東西,唯有落地方知。”


    又意味深長瞥了眼蘇弗:“迷霧重重,誰能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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