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燈火始終在搖晃,好似周遭有著不可忍受的清風。但在這樣的夜晚,夜色沉靜如水,內斂到了極點,沒有半點別致的風。


    頭發雪白的項信坐在火爐前麵,雖說接近古稀之年,身子骨卻是硬朗到了極點。板正身子,肅然皺眉地盯著手裏麵捏著的信件,頹然無力的放在膝蓋上麵。


    挺直胸膛,虎背熊腰,全然沒有任何佝僂的特點,作為同軍神李立青般在帝國軍隊供職至少將近五十年的老帥,項信年輕時候的身體猛如獅虎,在當年和李立青青年的時候,便被稱為帝國軍方年輕一代的帝國雙壁。


    時過境遷,雖說李立青已經在十幾年前那場席卷天下的大戰落幕之後,選擇迴歸隴西道做個閑散的田舍翁。


    但是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立青在帝國有著軍方第一人的名號,又是出自帝國隴西道世家李家。隴西道世家在帝國一直處於種不願被談及,又不得不被談及的位置。


    要說帝國趙家皇室信任隴西道世家,那是真真正正信任隴西道世家,可若是不相信隴西道世家,那也是真的不信任隴西道世家。帝國傳承千年,隴西道世家是開國世家,如若隴西道世家振臂一唿,想要顛覆帝國趙家的威權,那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性,尤其是隴西道世家之首的李家。


    好在帝國千年,以李家為首的隴西道世家倒是對趙家皇室始終尊敬半分逾越規矩的舉止都沒有。這些年來,隴西道世家都不在有族人入朝為官,而是選擇安安逸逸的做個富家翁。


    皇帝陛下倒是對此視若無睹,全然當做沒有看見,不理會隴西道世家的那些作為。皇帝陛下趙元政是有著雄才偉略的君主,自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


    十幾年前,李立青功成名遂,成為帝國軍神,又是帝國三軍的南軍元帥,加上那場大戰的三軍總指揮,同時兼任軍部尚書的位置,無論怎樣來看,李立青的位置都算是坐上了軍方最高的存在。


    即便是出現帝國三公太尉,怕都是比不上李立青這位帝國軍神的位置。軍部尚書名義上的帝國三軍統帥,他又掌握最強的南軍,同時手中握著帝國三軍的指揮權,風頭實在一時無兩。


    皇帝雖是賢明仁厚,善於任用朝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下麵的臣子卻是不能如此想。因而大戰落幕,李立青三道奏疏接連送至鹹陽,無以不是以年老體衰的緣由想要歸老。


    皇帝理所當然的勸慰,再是幾番未果,倒是沒有強留,而是賜予爵位,讓其迴到隴西道歸老。再後來出現那位風頭一時無二的北軍元帥,作為帝國最年輕的侯爺,擁有極高的修行天賦和用兵能力。


    年輕侯爺雲乾離世之後,終是在皇帝百般思量之下,選擇重新啟用那位有著極高威望的軍神。李立青以布衣侯爵之位,調任河北道任大總管,管理一座道州的事務,處置對於漠北王庭邊防一事,有著極高的權威。


    當然同樣有著攝服現任北軍元帥陳岩的想法,同時給資曆不深,不足以證明自己的北軍元帥陳岩壓陣,以免漠北王庭瞧見北軍元帥資曆不高,做出些躍躍欲試的愚蠢動作,搗毀帝國一盤大棋。


    項信枯槁似幹裂的臉皮扯出寒峭的笑容,非常粗獷而沉重的歎了口氣,把手中捏著的信件投入火爐,看著熊熊燃燒的信件,腦海裏麵那些字跡消息,都化作一團氣消失無蹤。


    項信從軍五十年,單從資曆上麵來看,可能要比李立青還要長點。畢竟他不是出自學宮,沒有顯赫的背景,是靠著赤手空拳打下現在帝國軍方第一人的位置的。


    家世普通,有著艱苦奮鬥的精神,又是有無可比擬的資曆,項信才能得以在南軍元帥的位置上,坐上十幾年,且接手的是李立青滅諸國之戰後,聲威達到頂點的南軍。


    在那場滅國的戰爭當中,項信執掌的是西軍,那年他是西軍元帥,攻滅嶺南道的越國,他的功勞可是比李立青還要高些。


    正是因為如此,李立青歸老之後,才會調任項信坐鎮嶺南道和江南道,且把軍隊駐地設置在嶺南道。同時讓他掌控南軍,正是想要靠著他滅越國的威名鎮壓嶺南道。


    同樣如此,使得越國餘孽對項信可謂深惡痛絕,恨不得將項信剝皮抽筋。尤其是這些年來的越國餘孽刺殺事件層出不窮,正是對當年滅國的報複。


    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看著木炭上麵那逐漸變得焦黑的紙張,屋內沒有半點清風,自然那些焦黑的紙張沒有變成灰燼。


    隱隱的可以瞧見上麵寫著字跡,好在屋內沒有旁人,而且外麵有著軍士把守屋子,非是有項信命令者,不可以進入屋內。


    再次迴頭了望了眼堆積在桌案上的奏報,項信想了想,有些無可奈何。不出意外,過些時日,柳如逝就該到達南軍駐地和他交接。


    交接完畢之後,作為合格的官員,他自然不能繼續待在這裏,畢竟一山不容二虎。雖說他卸任南軍元帥的位置,可才卸任,又有誰認可這種方式。


    到頭來反而引得柳如逝不好接手南軍,至於來日項信是否還能來到南軍,他自己沒有那樣的想法,同樣不打算那樣想。


    從任何方麵來看,項信都沒有秦人那種明確的家族觀念,家國天下,他的眼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家族,同樣不以家族為利。


    國和天下才是他追求的目標,項信畢生無子,唯有一位女兒,不過早就在二十幾年前嫁人,普普通通的百姓家裏。


    天不假年,項信女兒沒能看見父親坐上元帥的位置,便是在二十幾年前那場家鄉瘟疫當中病死。至此之後,項信便是孤單一人,世間在沒有和他親近的血脈親人。


    帝國的未來則是他看重的唯一,哪怕趙家皇室當中有人想要顛覆政權,他都不屑於躲避,敢於直麵慘淡,保衛帝國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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