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二師兄仝童,林亦離開桃源,在離開的時候,站在桃源的出口,看著數裏桃林紛飛的桃花瓣,再是望向那座略高於桃林的草廬,以及草廬之後的房屋。


    眼裏的神情顯得有些過於平靜,沒有任何悸動的神采,好似剛剛他經曆的一切都是最理所當然,最稀鬆平常的事情。


    見聞都算不得廣泛,桃源當中的景致倒是算不得多,看起來和外麵沒有什麽不同的奇特之處。唯一可以談得上的便是裏麵師兄師姐們的修行境界確實高深莫測。


    他見過了那位二師兄和四師姐,二師兄仝童在曉白口中是十幾年前便站在天命境界之上的讀書人。現在到底有著何等樣的境界,林亦是不知道的,當然他更加看不透。


    如同那位丹夫子般看不透……


    十幾年前二師兄仝童便是在天命境界,現在十幾年過去,以那等世間罕見的天資來看,想來應該已經是天命巔峰的修行強者。


    那位四師姐帶給他的壓迫,比二師兄仝童還要強烈,或許是因為那股冷然淡漠的神情,沉默寡言的無語,才導致他產生這樣深具壓力的感覺。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位四師姐白易斷然不可能是弱者,那種淡淡的氣勢,很是不弱於梁興居等諸多天命境界修行者。


    可見,那位四師姐定然是天命境界的存在。再是進來的曉白都是朝真巔峰,要說桃源當中有著洞源境界的修行者,林亦是絕對不相信的。


    從某些方麵來看,桃源之內的修行者沒有幾位,可這幾位都是站在修行道路上的強者,有著好幾位天命境界強者,在世間之上擁有極高的地位,顯然沒什麽值得置喙。


    想著這些,林亦更加是不解,桃源擁有這樣強橫的實力,為什麽還要在那位太子殿下的手段之下妥協,選擇對兄長,對桃源五師兄雲乾的那些事情視而不見。


    “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


    他知道那位太子殿下的來曆,知道太子的寶座為何會落到那位殿下的手中。無論怎樣來想,那位喜歡坐在馬車裏麵的太子殿下都不適合站在或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


    且這些年來,據林亦收集的關於那位太子殿下的所作所為,雖然算不得作惡多端,卻也對桃源有著諸多挑釁。


    甚至在某些方麵,某種程度上來說,明顯那位太子殿下和現在那位皇帝陛下有著截然不同的理念和措施,尤其是對待桃源的問題上。


    桃源不理會政事,無故不得參與帝國政務,且在十年前桃源對那位殿下有著支持。現在讓某些朝臣想起來,都隻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搞不明白那位殿下到底有著怎樣的意思!


    林亦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想那些想不通的問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桃源並未單方麵的支持那位太子殿下。


    二師兄仝童的態度便是極其明顯的表示,二師兄對自己極其明顯的親切,或許可以歸結為對兄長雲乾的愧疚。


    基於此,可以聯想到二師兄仝童對那位太子殿下的態度。何況這位二師兄還有著當今皇帝一母同胞姐姐的夫婿身份,先帝最疼愛的女婿,又是太常寺卿仝致遠的親兒子,在朝堂來說的地位,想來是不弱的。


    可以這樣說,那位太子殿下見到二師兄仝童,都必須老老實實叫聲姑丈。何況二師兄的修行境界不弱,唐裴旻想要攔住,恐怕是有些問題的。


    “時不我待……”


    林亦坦然轉身,自若地喃喃自語:“自南境迴來,林亦便再不是從前的林亦。有些曾經不可做的事情,定要做一做。”


    “因為不相信,一手遮天……”


    ……


    ……


    “因為他不相信一手遮天!”


    仝童瞥了眼旁邊站著的四師妹,再是擺正身姿,視線遠眺俯瞰著遠處桃源入口處的年輕男子,正癡癡地注視著桃源的桃花瓣。


    這裏的位置極高,從站著的位置可以直接看見整座鹹陽城,能夠瞧見桃源之外的那座學宮,連是鹹陽城裏麵的那座巍峨帝宮都可以瞧得見。


    視線順著力道而下,清晰可見。


    視線若是向上而來,不但要抵擋那些數不清的熾熱光線,還要防止熱風光暈出現在眼睛裏麵,導致淚水流淌,遮蔽雙眸。


    因而,這是道可以遠眺,而不可以直視的山捱……


    林亦站在桃源入口,凝望著桃源的諸多景致,卻是最終目力到達草廬之外,再是難以向上逾越,自然而然,無法發現最高山捱上站著的兩道人影。


    二師兄仝童和四師姐白易……


    有心無意地聽著二師兄說的那句話,白易臉色的神情仍舊是顯得高貴漠然,不曾出現半點別致的紕漏。


    在她的臉上,神情把控到了極點,威而不怒,處變不驚。仝童看了眼四師妹的表情,忍不住想要笑兩聲。


    在桃源諸多師兄弟當中,他唯獨佩服的兩位,便是大師兄書青的溫和恭謹,有著親切和藹的態度,又有著桃源之主高高在上的威儀。


    而另外的一位,則是眼前的四師妹白易,當然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單純因為這道無人能夠看懂,無人能夠模仿的鎮定自若。


    “說實話,真是想不出師妹你出自哪裏,能有這般超凡的鎮定,自若到讓旁人認為你沒有情緒,如同具冰冷冷的器物……”


    仝童如是感慨道。


    白易仍舊是保持著最端莊的禮節,雙手放在小腹之前,懸空而不動,腦袋微微上揚,下頜露出點點,白雪般的脖頸,看起來如同驕傲的天鵝般不可直視。


    她沒有半點過分的神情,沒有如聶束君那般常年帶在臉上的驕傲,有的隻是平靜,平靜到顯得特別淡漠無情的平靜。


    “能來自哪裏?”


    白易薄薄而豐潤的嘴唇微張,吐露出沉靜而自嘲的話語:“不過是大師兄自山野間,隨便收留的落魄女孩罷了。”


    “若是沒有那日的大師兄,自然沒有今日的白易。塵埃如塵,纖塵不染,實在是看貫世間再難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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