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渾濁而銳利的眼眸盯著,雲安全然不知道該作何姿態,有些扭捏地坐在椅子上,隨意從旁邊抓起本書籍,把臉用書籍遮住。


    言梨站著旁邊,眼裏帶著微微打量意味,視線不經意在雲安身上掃過,好似在觀察坐在椅子上的這位學宮教習。


    代理學宮祭酒的位置,暫時處理學宮事務,又是現任學宮祭酒的師弟,前任老祭酒最後一位親傳弟子,看起來有些格外不同。


    兩道目光截然不同,帶給雲安的感覺和別扭卻是完全相同,半點區別都沒有,不過無可奈何,隻能硬著頭皮讓他們繼續看著。


    言正忡是天下讀書人的領袖,是如今大儒中輩分最高者,連是學宮祭酒的師兄都隻能名望上與其比肩,可要說在帝國的輩分來說,還要低上兩輩。


    何況讀書人,最重視的便是那虛無縹緲的輩分,言正忡做大,剩下的不管如何厲害,不管走到何樣位置,都要矮言正忡一頭。


    兩位丞相的老師,單單是這樣的名頭,就足夠讓帝國讀書人乃至百姓對言正忡飽含深刻的尊敬,不摻和半點虛假姿態。


    雲安不敢擅自開口,這段時間實在是讓他明白了些道理,說多錯多,不說或許會挨批評,卻不會過分糾纏。


    言正忡雙手杵著拐杖,問道:“前些日子,在學宮外麵樹林裏的兇殺案,其中有名年輕屍體,到底是不是學宮的學生?”


    既然問話,不能不答,雲安答道:“目前為止,鹹陽府和大理寺都不曾來學宮詢問,但我們核查過學生的名錄,又是詳細核對人員,是有兩名學生不見蹤跡!”


    話還未說完,言正忡枯槁的麵龐頓現驚愕,皺眉厲聲質問:“有兩名學宮的學生消失,如今加上鹹陽府查出的那具屍體,也還差名學生,到底是怎麽迴事?”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學宮都沒有派人去鹹陽,連是半道奏折都沒有,更不曾去詢問鹹陽府和大理寺,你們到底是如何想的?”


    “難道在你們眼裏,學宮學生的性命已變得不值一提,連是死了人,問話查清的衝動都沒有了?”


    聽到連串的質問,語氣強烈的如同嗬斥。


    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雲安扭捏的神情驟然變得不睦,眼神漸漸沉浸下去,再沒有之前那種和藹可親,拘謹不安的表現。


    言正忡是帝國大儒,是學宮的老教習,同時給他授過課。但這些,都不死可以隨意指摘學宮處理事情能力的原因。


    麵色微沉,不發一言,緊緊盯著地麵和手中書籍的半角,眼神無法聚焦,不知道目光到底落於何處,更不知道重心在何地。


    旁邊的言梨聽到爺爺那些話的時候,心裏就暗道不好,再是觀察出麵前這位暫代學宮事務的教習臉色的細微變化,心中頓時咯嗒一下。


    學宮是學宮,爺爺是學宮以前的教習,還是聞名於世的大儒。但學宮不是普通的地方,連是皇帝都不能隨意指摘,何況退隱的爺爺。


    學宮祭酒或眼前的雲安,乃至諸多教習,都有著自己於學宮的驕傲,眼下被爺爺如此嗬斥,再是寬廣的胸懷,怕都無法接受。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之前雲安溫和有禮,對待言正忡不減半分尊敬,言正忡還如此嗬斥,即便是其餘教習,見此情況臉上都不會好看。


    言梨不經意用手指觸了觸言正忡,朝雲安拱手作揖告罪:“還請雲教習原諒,我爺爺也是心憂學宮,擔心出現什麽大事,不可挽迴,一路上憂心忡忡,難以自抑。”


    “情急之下,才問了些問題,說了些嚴重的話。不管如何,我爺爺對學宮的心天地可鑒,還請雲教習念及於此,不要責怪!”


    別人都道歉,算是有道台階可下,雲安自幼讀書,明辨世間道理是非,通情達理。言正忡又是前輩大儒,即便他生氣如何如何,都是無可奈何的,生寫悶氣罷了。


    朝說話的言梨拱手作揖,臉上浮現糾結難言的表情,感慨道:“言老想要知道的,同樣正是我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我想做,隻是無能為力……”


    “祭酒師兄離開前,隻叮囑我照看學宮,處理諸多內部事宜。至於上鹹陽入宮遞奏折這種事,還沒輪到我來做。”


    “師兄不曾留下祭酒信鑒,那些奏折寫好也遞不上去,而以私人信鑒遞上去的奏折,怕是難以被陛下看見,為之奈何,苦惱無能啊!”


    雲安都說這樣的話,言正忡也明白有些事情急不得,要是在說些嚴重的話,怕是今日將徹底和學宮決裂,難以挽迴。


    學宮到底是祭酒掌控,是陛下都不可隨意指摘的對象,矗立百餘年不被權力玷汙,正是因學宮不參與政事,能保持化育天下的責任心,才能長存,且威望日益隆重。


    言正忡抬了抬手,婉言道:“剛是老朽言辭過激,不加思考學宮諸多麻煩,說了些過分的話,還請雲教習體諒……”


    雲安連忙以更大的禮節迴禮,受寵若驚道:“言老說哪裏話,您出自學宮,關心學宮的事在所難免。不過有些事,實在是我知之甚少,不能給您滿意的迴答。”


    言正忡擺手,扯迴之前的話題,疑惑道:“之前,你說有兩名學宮學生不見蹤跡,樹林裏僅有一名,那還有一名在何處?”


    “世間敢殺學宮學生者,不過寥寥野心勃勃的諸國強者。你說會不會是兩名學生相鬥,另一名學生失手將對方殺死,最後逃逸?”


    提出這種可能,實在難以想象,雲安先是震驚思索,深刻想著,再是搖頭否定:“那名不見蹤跡的學生,從開學後,就很少看見,平日也不來學宮上課,兩者不相熟,更是談不上認識,這種可能性完全沒有。”


    言正忡皺眉道:“開學已然一月有餘,他居然不曾出現在學宮,連是上課都不來,這樣的學生怎能在學宮學習?”


    是教學態度的問題。


    更是學生學習態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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