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意漸成春風細雨,綿綿的春雨再次出現在鹹陽街道上空,不同於幾日前的那場暴躁春雨,這場春雨不自天生,而是來自空中所蘊含的無盡濕意。


    雨絲如同純潔的白色線條,隨著春風飄忽於街道上那道黑暗天幕之下,帶給人半點寒意,同時又有幾分淡淡的濕冷味道。


    關仲子半仰著頭,注視著漆黑夜空中這些格外明顯的雨絲,或許普通百姓的眼神無法注視到這些雨絲的出現,但作為頂尖修行者的關仲子來說,並不是什麽特別的困難。


    修行者能感應周圍萬事萬物,對於天命巔峰的關仲子而言,他隻需要轉手即可破滅這場稀疏的春雨如絲。他並沒有無情冷酷的抬手阻止雨絲出現在街道,甚至都不曾阻止雨絲落在他的臉上。


    如絲般的春雨格外柔和羞澀,仿佛是江南溫柔鄉的閨房女子。漠北王庭地處極北之地,深處有著片廣袤無垠的大草原,而人跡罕至,王庭百姓絕難在那些地方活下來。


    漠北王庭隻能存在於沙漠中,偶爾可見半點綠色,至於如這般的春雨是數十年不曾見過的場景。除了風沙之外,王庭之地便再無其他,連連幹旱少雨,百姓們早已不能容忍,迫切想要南下。


    放下滿是享受驕傲的腦袋,平靜注視著前方盤膝而坐的尹初年,再是隨意瞥了眼高空中不斷蔓延的黑暗天幕,隱隱有向他襲來的趨勢。


    他抬起了手,猛然握拳。


    青色的劍陣在頃刻間不斷高速旋轉,劍光來迴於劍陣周邊,漸漸有縮小的趨勢。兩邊街道屋簷被劍光摧毀,化作灰白齏粉無根飄零於細若遊絲的春雨中。


    青光倏然間大放光彩,空氣中漸漸彌漫著濃鬱的腥味。


    尹初年目呲欲裂,牙床已然滲出鮮血,他依舊緊緊咬著牙齒,閉上了自己的嘴唇,不讓那些無規則的劍光有絲毫入體的可能。唇角的鮮血越來越濃,化作道如水流般的小股,緩緩流淌。


    嘀嗒!


    嘀嗒!


    嘀嗒!


    碎裂的青石板依舊堅硬,嘴角的鮮血嘀嗒落在地麵,發出低沉的聲音,為寂寥恐怖的夜晚增添些別樣的意味和風景。


    劍光擊落簷角的青瓦,落在地麵啪嗒作響,四分五裂。


    關仲子感慨道:“世間修行者真的很多,無數年的發展,連是天命境都變得繁多起來。天道示警,末法時代,也想不出別的法子,唯有多殺幾名修行強者,緩解一下末法時代的到來。”


    尹初年恨恨道:“真是丟人現眼,號稱問心無愧殿首席智者,連是這等玩弄世人的手段都看不明白,當真是越來越愚昧,難怪王庭隻能龜縮於漠北,天宗隻能避世苦修,連是踏足凡塵都不敢……”


    說罷,連連啐了兩口。


    看見尹初年這些愚蠢不堪的作為,關仲子不屑一顧,發出自心底而生的嘲笑:“是不是真實,不需要你們秦國修行者來評斷,在我看來,你們還沒有那個資格祈望天道,自然不能知通天道,獨斷專行的獨裁者,任何時代都會被無情拋棄,而秦國便是最先被拋棄的國度,無數百姓,都會為你們的愚蠢放肆承擔責罰。”


    關於修行的見解,各國都是從世外傳出來,千年以降,早已有所不同。至於關仲子說的那些話,尹初年處了不屑一顧外,在無任何其他想法。


    蒼白的麵色上布滿疲憊,眼神卻依然銳利,意念感受著周圍可以察覺的漏洞,以求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破開劍陣。劍光固執而殘忍地在他身周來迴,淋漓的劍意盡情揮灑在他的身上。


    黑袍早已看不見一絲完好,全身上下有著數十道血痕,鮮血浸潤純黑的衣袍,顯得更加黝黑。血痕是被劍光來迴割裂的,他不止一次想要阻止劍光,卻發現無濟於事,劍陣的強大遠超他的想象。


    世間誰能想到,關仲子除了劍法高深莫測,連是在陣法上的造詣也是極高。最可怕的還是他將劍法與陣法相融合,組成了這道凜冽入骨的強橫劍陣。


    站在原地,左顧右盼,目光無意的掃蕩四周黑暗處,不見半點動靜,遂而將視線停留在尹初年身上,嘖嘖歎息:“本來以為黑冰台台丞處於即將被殺的狀態,應該有人會前來相救,所以我等待了如此長的時間,結果白白癡等,連是人影都不曾看見。”


    “你們大秦官吏的冷酷真是超出我的想象,同時豪邁程度也超出我的預想,連是位天命境修行者,說丟就丟,半點猶豫都沒有。”


    說到此處,指了指尹初年,臉上堆積笑意,神秘地說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想要殺你,隻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剛好看見我要殺你,幹脆順水推舟,借刀殺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的人品可真是差,連是知心貼己的朋友都沒有,真是可憐……”


    尹初年麵不改色,身受重傷的他無法做出反抗,也不在神采飛揚,眉尖微蹙,於額間形成道不可撫平的山川,冷冷道:“你不用再說這些刺激我的話,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那是愚蠢,是不知所謂。在我們秦國,最不缺少的便是智慧,秦人不畏死,卻也要死得其所。”


    關仲子保持著漠然的態度聽完了這段話,出奇的沒有打斷,聽完後深吸口氣,微微歎息:“秦人不畏死,我一直深有敬佩。既然用你引不來別的修行者,那就算了,殺一名天命境,還是聖殿最痛恨的黑冰台台丞,也算是不虛此行。”


    “安心受死吧!”


    時值此時,尹初年依舊不甘放棄,黑暗天幕湧動如滔滔江河,鋪天蓋地洶湧而去,欲要籠罩站在遠處的關仲子。還有少部分黑暗自尹初年的身下湧出,護住他的身周,抵擋青色劍光的悍然強硬。


    此時的關仲子麵色驟然沉重,漆黑中的他隱隱有著危機感,背後的寒意越來越明顯,但周圍一裏內無修行者的氣息,他實在想不通這種危險會來自何處。


    一抬手,天幕被劍意擊退。


    一落手,自他腳下出道鋒利霸道的豎平劍光,似要撕裂天幕,劈開漆黑的夜空。


    正當此時,一道光自無名處頓生,落於那道豎平劍光前,插入地麵,陡然間,煙塵頓起,黑夜依然黑暗,頭頂出現許久不見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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