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以藍穿過彎曲的迴廊,盡頭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虛掩著,有琴音和著曲聲隱約傳來。


    墨以藍蹙了蹙眉。


    此時鳳傾正在靜養,哪裏來的琴音?


    帶著這樣的疑問,墨以藍來到二層小樓前。怕打開大門灌進太多冷風,墨以藍特意繞到了小樓的後門,推開走了進去。


    琴聲更加的清晰。


    隔著半透明的帷幔,墨以藍看到了此時房中的情景。


    一身月白色錦袍的鳳傾,坐在古琴旁,修長而蒼白的手指此時正熟稔的彈奏著一曲悠揚的曲兒。


    屋子中央,蘇雲溪脫去了外袍,裏麵穿著飄逸的紫色一群。和著琴音,她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


    忽如間長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似有無數花瓣飄飄蕩蕩的淩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牽著一縷縷的沉香。


    琴聲漸急,她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紫衣、月白錦袍。


    鳳傾靜靜的彈著。從墨以藍的角度,正好能夠看到鳳傾的側顏。隻見他雙眸含笑,溫柔的望著在屋子中央舞動的曼妙身影。


    他的身前,蘇雲溪如臨凡仙子,翩躚起舞,兩人搭配成一副絕美的畫卷。


    墨以藍從未想過,兩人站在一起竟能如此的和諧,如此的完美。


    一曲畢。


    鳳傾指尖彈奏出最後一個音符,溫柔的眸仍然望著房子中央此時正對他淺笑嫣然的蘇雲溪。


    蘇雲溪緩緩垂下了雙手,朝鳳傾曲了曲膝,提著裙子,小步的跑向坐著的鳳傾。


    墨以藍一掀帷幔,邁著沉穩的步伐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笑道:“剛剛聽到有琴聲,原來是陛下在彈奏嗎?得聞如此天籟之音,真是三生有幸啊。”


    鳳傾抬眸,望著此時站在屋子中間的墨以藍:紫色官服加身,頭戴玉冠,整個人尊貴無匹而又美得傾城。


    那美麗的雙眸,此時笑望著他。但是,鳳傾即使現在是毫無武功之人,也能從她的雙眸中,看到了笑意不達眼底,更從那笑意中,看到了隱藏得很好的譏誚的笑意。


    鳳傾仍然坐著沒動。隻是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撥了一下琴弦,發出了“錚”的一聲,笑道:“你若想聽,以後我天天彈給你聽。”


    “不敢當。”墨以藍淡淡的道。“我過來隻是想告訴陛下一聲,墨家來了客人,我分身乏術。原本想著指一個人來伺候陛下,既然雲溪在這裏,那便不用我操這個心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說完,也沒等鳳傾說話,朝著帷幔走去。


    “慢著。”在墨以藍即將走出這間房子時,鳳傾卻是喊住了墨以藍,“你留下來與我說一說早朝的事。雲溪,既然家裏有客人來了,你也過去幫忙照應一下吧。我與辰王有事相商。”鳳傾迴頭對坐在他旁邊的蘇雲溪說道。


    蘇雲溪當然不願意就此離開,她動了動紅潤的嘴唇,正想說什麽。


    鳳傾卻是一個略帶責備的眼神望了過來。


    蘇雲溪愣怔了一下。她與鳳傾自幼相識,鳳傾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翩翩佳公子的存在,從未給過她如此眼神。


    但鳳傾是君,她是臣。蘇雲溪不敢造次,朝著鳳傾福了福身子,披上厚厚的鬥篷,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房門開了又關,帶進來一室的冷風。


    被那樣的冷風一吹,原本生著兩個火爐把屋子熏得暖烘烘的屋子,瞬間又冷了下來。


    隻穿著月白錦袍的鳳傾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縮了縮身子。


    墨以藍站著沒動,靜候鳳傾問話,一副君臣相見時的模樣。


    鳳傾歎息一聲,挪了挪已經坐得酸痛的臀部,發現整個腰都是酸痛的,忍不住又呻吟了一聲。手臂撐著一旁的桌子,想要站起來。


    墨以藍見鳳傾想要坐起來,怕他一個留神摔著了,怕又要多躺半個月了,連忙走過去扶著。


    鳳傾半個身子都倚靠在墨以藍的身上,幾乎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墨以藍的雙臂之中。


    墨以藍咬著牙,扶著鳳傾在軟塌上坐了下來,後腰給他塞了兩個軟枕。


    鳳傾微微喘著氣兒,待氣順了一點兒,才解釋道:“上午醒來後,你不在,覺得無聊,便讓允曄扶我起來了。我看旁邊有古琴,一時手癢,彈了幾曲。後來雲溪來了,說很久沒有跳舞了,便央我給她伴奏。我就又彈了幾曲。”


    墨以藍靜靜的聽著,未發一言。


    鳳傾捏了捏墨以藍的手,問道:“你是不是醋了?”


    墨以藍聽了,狠狠的瞪了鳳傾一眼,說道:“你少胡思亂想!我隻是覺得,我累死累活的給你批閱奏折,替你早朝。你倒好,在這裏逍遙自在。”


    鳳傾輕笑一聲。墨以藍自進了這間屋子之後,神色就不對,善於察言觀色的他如何會不知?隻是,想到墨以藍竟然會為他吃醋,他的心現在可是高興著呢!這小妮子嘴硬不承認不要緊,他知道就夠了!


    鳳傾握著墨以藍的手在手心把玩著,寵溺的笑道:“辛苦你了。我也沒閑著。上午讓瞿玉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吃的翡翠羹,還有玫瑰香酥卷。”


    “這還差不多。”墨以藍一聽有好吃的,心情瞬間好了一半。


    “對於我來說,雲溪隻是翰林院裏的一員,是一位才女,是為鳳蒼效力的臣子。”鳳傾將墨以藍拉向自己身邊,認真的望著墨以藍的雙眸,繼續說道:“以前,或許對她還存了一份心思,但也是因為她是蘇家的女兒而已。但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我再無此份心思。你要信我。”


    墨以藍倚靠在鳳傾的身邊的床榻之上,偏頭看了看此時一臉認真的鳳傾,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對她是什麽心思,與我無關。你貴為鳳蒼帝王,三宮六院原本就很正常。這天下的女人,你若想要,還不是唾手可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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