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低歎道:“我在國外待了多年,竟然不知道這裏的網絡環境這麽烏煙瘴氣,想搞死一個人這麽容易。隨便給人捏造一些亂七八糟的罪名,拚湊一些捕風捉影的證據,一群人蜂擁而上撕咬狂歡,真可怕!”


    程中謀默然,誰說不是呢?


    傅洵又道:“其實跟他們對上並不明智,要不你退一步吧。而且……那個受害者本來就是性工作者,我覺得因為她背負這麽大風險不值得。”


    程中謀苦笑:“你真覺得退一步就能萬事大吉?那個女人是性工作者還是良家女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南照公然在法庭上推翻證詞,那就代表她得承認自己之前作偽證,這個罪名要處幾年有期或者拘役。帶著這個汙點,她的後半生怎麽都洗不白。”


    “如果她不答應,等待她的就是銷售偽劣產品罪,同樣得負刑事責任,事業盡毀,一輩子得背著這個黑鍋。事到如今,我們隻有正麵迎擊這條路可走。”


    傅洵無話可說了。


    程中謀這人以前就是出了名的鐵頭,油鹽不進。讀書時曾發生過一樁事,某個校領導找到他,要求他在自己參加國賽的作品上加署某個學生的名,作為共同作者參賽。那人想借著這次比賽加分,為將來的履曆貼金。


    這是程中謀在實驗室裏熬了大半年,獨立做出來的作品,他自然不願意。他不但要靠著這次比賽獲取獎項作為求職敲門磚,也要靠這筆獎金補貼家裏。


    校領導便威脅他,不聽話就取消他的參賽資格,要他識相一點。


    程中謀毫不猶豫舉報到學校管理層,還在校園裏拉橫幅抗議。學校冷處理,他就站到實驗樓天台上,揚言學校不給出一個說法,他就跳下去。


    這事引爆了校園,還吸引來本地媒體爭相報道。校方看事情鬧大了,先是許以保研安撫,後又暗地裏用畢業證威脅,想勸他息事寧人。


    程中謀直接將這事越級捅到教育局,還在網上開了一個帖子持續跟進後續。


    上頭迫於壓力介入調查,那個人被順藤摸瓜查出一堆醃臢事來,隨後被免職。


    一個寒門學子不畏權貴,單挑一群道貌岸然的上位者,且軟硬兼施,手段了得。當時這事在濱市理工大還挺轟動,程中謀的大名無人不知。他畢業幾年後,學弟學妹們中還流傳著程鐵頭的傳說。


    現在案子相關人非要逼李南照自毀前程,程中謀是不可能退讓的。退讓就意味著認下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意味著軟弱可欺。


    網上輿論沸騰到一定程度,逐漸有人發現不對勁。一個普通的穿搭博主,就算帶貨時賣了假貨,該罰款、該被抓都說得過去,怎麽都不至於出現這種全網黑、被扒皮的現象。


    這正是程中謀想要的結果,欲使人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盧華林一夥人的家屬既然想玩弄輿論,那就放手讓他們玩,讓大家好好看一看資本操控的可怕。不是杠不過他們,而是一旦跟著下場杠,落在旁人眼裏就是互毆,輿論會各打五十大板。


    給機會讓那些人盡情表現,這種單方麵摁著李南照痛打的場景,必定會引起一些人的警惕和反感,畢竟不是每個人都無腦跟風。


    物極必反,到時才是反擊的最佳時機。


    傅洵還是不太明白:“難道就一直跟他們打輿論戰?”


    程中謀道:“當然不是,盧華林一夥人當眾行兇,這得猖狂到什麽程度?他們絕對不可能是第一次犯事,可是他們這些年安然無恙,到底是誰在給他們保駕護航?”


    “一個賣假貨的普通博主,跟一群仗著父蔭為非作歹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的二代崽子,你覺得哪個更能刺痛網友們的心?隻要願意挖,肯定能挖出很多有趣的東西來。”


    傅洵聽得臉色都變了:“你要釜底抽薪?!”


    程中謀沒有說話,他心裏確實是這麽想的。既然那些人仗著有大樹好乘涼,那他就砍了這棵樹!


    至於能不能成,七成看努力,三成看運氣了。


    網暴一日日加劇,李南照被黑得體無完膚,有人質疑這事是背後有人在操控輿論。


    隨著時間推移,這種聲音得到越來越多人的支持,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程中謀找人下場攪渾水。


    第三天,李南照的工作室主頁掛出對這次退貨風波的授權品牌方的起訴狀和部分圖片證據,讓他們等著接法院傳票。


    這是風華工作室第一次做出反擊,起訴狀不是隻具有警告作用的律師函,而是收集證據直接起訴對方。工作室訴品牌方發貨給客戶的貨品跟樣品貨不對版,給工作室造成嚴重的名譽和經濟損害,工作室也是受害者。


    而且程中謀還以李南照的名義起訴了第一個造謠抹黑她私生活、掛出她個人信息害她被網暴的大v,給十幾個蹦躂得最厲害的網友發了律師函,放話要追究到底。


    輿論又沸騰了,原本對李南照非常不利的形勢扭轉了一些。李南照方硬剛的態度讓某些人心虛,不少跟風黑李南照的人悄咪咪刪了評論。


    但還是有很多人陰陽怪氣地說這肯定是營銷策略,是風華工作室賺了黑心錢,又裝模作樣想洗白自己,順便出名紅一把撈紅利。甚至還有人酸溜溜地人身攻擊,揣測李南照的私生活不幹淨,就算她是被冤的,也肯定是得罪了什麽人才被人整。


    長得漂亮的女人在現實中確實能享受到一些便利,但遭受的惡意更多,甚至有很多惡意來自於同性。


    傅洵看到起訴狀時很驚訝,對程中謀說:“你竟然請了辛玉堂當代理律師!!!我聽說他的律師費很高,勝訴率跟他的身價相匹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律所裏的頭號搖錢樹。”


    程中謀笑了笑:“錢花了還能掙,前程毀了就很難恢複了。隻要官司能贏,律師費就花得值。”


    “土豪!”


    “如果我說,他給我打了五折,你信嗎?”


    傅洵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是他爹還是他媽?”


    程中謀:“……”


    傅洵道:“我聽說他從不讓人議價,律師費那麽高,還是有很多人排隊等著請他,還不一定能請得動他。”


    程中謀笑了笑:“我跟他以前就相識,交情不算深,不過是厚著臉皮跟他討一個舊日人情罷了。”


    工作室的迴應都是程中謀跟律師商量後看著辦的手筆,李南照已經徹底放開讓他折騰,網上那些無腦的言論她也不想看,除了添堵,沒有什麽用處。


    三個保鏢加阿三都歇在二樓,外婆不放心,非要李南照下樓跟自己睡一屋。


    李南照也樂得陪外婆,便答應了。


    如此過了幾天,她竟然悠閑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麽鬆懈的時候,好像生活節奏一下子慢下來,每日隻要吃飽喝足等朝霞亮起、夕陽落下。


    程中謀沒迴來,但早晚會打電話讓家裏安心。


    四個健壯的年輕男人每天杵在院子裏無聊發呆,隻能逗錢多多玩。


    錢多多被他們的過度關愛鬧得見著他們就繞道走,程母便給他們分配了任務——給小菜地除草、鬆土、播種。


    這麽好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還有三天就開庭二審,阿三敏銳地察覺到門外晃悠的陌生人多了。


    這幾天李南照和外婆、程母寸步不離家,外出事宜都是他在處理。這是對方最後的機會,他們必定會有動作,難保會狗急跳牆。


    程中謀打電話跟李南照說,他要在網上放出她跟邵凱的通話錄音。


    李南照有些擔心,讓他盡量避免牽連邵凱。


    程中謀道:“放心,錄音裏的聲音已經做了變聲處理,人名也模糊了,源文件已經作為證據做了公證。”


    李南照很擔心:“那些人就像瘋狗一樣,你一定要小心。”


    程中謀嗯了一聲。


    對方能夠讓品牌方自毀名聲,甚至不惜背負法律責任也要害李南照,可見對方給品牌方許了挺大好處。


    他們敢伸手,那就剁了他們的手。


    相較於程中謀這邊的緊張,盧華林一方也並不輕鬆。


    他們本以為李南照不過是一個小小博主,拿捏她易如反掌,沒想到她不願意屈服,還請動大名鼎鼎的律師跟品牌方打官司。


    網上那些黑料雖然能黑她一時,但拖久了就會失去熱度。可開庭在即,盧華林幾個人拖不起了。


    盧華林的律師多次撥打李南照的電話,給邵凱施壓,甚至試圖通過周明柔和黃秋菊聯係李南照,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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