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從外頭迴來時就看到三個人麵麵相覷,奇怪問道:“你們怎麽了?”


    李南照率先答道:“我們在思考今天晚飯吃什麽菜?”


    外婆被逗樂:“那你們思考出結果沒有?如果還沒有,今晚就吃番薯葉和紅燒茄子吧。都是新鮮貨,鳳娟剛從地裏給我拔的。”


    李南照趕緊上前接外婆手頭拎著的幾個袋子,她咦了一聲:“哪來的海鮮?”


    “阿謀給的,他剛好在家就送我迴來,還送了一些海鮮給我,說是朋友給的,他們吃不完。菜多,明柔也留下來吃飯吧。”


    周明柔笑嘻嘻道:“奶奶偏心,這意思是如果菜少就不留我吃飯了?”


    外婆輕斥:“有好東西我想著你,你怎麽就能解讀出那樣的意思?多把別人往好處想,日子會過得舒心很多。”


    周明柔愣住,總覺得老太太話裏有話。


    飯吃到一半,周明柔的老公邵凱就打電話來催她迴家,說孩子哭鬧哄不住。


    周明柔氣急斥了幾句:“既然明知道哄不好孩子,為什麽要惹她哭?樂樂平時那麽乖,是不是你媽又跟她說什麽了?”


    邵凱聽了這話不樂意了:“你怎麽說話呢?怎麽就是我媽惹她哭?”


    “因為你媽的嘴巴不幹不淨,上次就是她在樂樂麵前胡說八道把孩子嚇哭了。你媽有前科,我這是合理懷疑。”


    邵凱聽了這話有些心虛,不敢再糾纏,隻是虛張聲勢讓她快迴來看孩子,他要出去應酬了。


    周明柔氣得又數落一頓:“你這種男人真惡心,家不管、孩子不管,動不動就往外跑。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邵凱也急眼了:“對對對,我惡心,你還跟我這樣惡心的男人過日子,你更惡心!”


    他罵完就掛斷,把周明柔氣得肝疼。


    李南照跟黃秋菊都聽得幹瞪眼,孩子哭的原因還沒弄明白就引發夫妻倆的互相指責,戰火起得不明不白,明顯是積怨已深。


    外婆不好留周明柔,讓她吃飽快迴家看看孩子。


    周明柔也覺得有些丟臉,強顏歡笑道:“姐走了,別想姐。這他媽就是婚姻,都不知道過個什麽勁兒。”


    她拎著挎包匆匆離開,室內的三人都沉默了。


    李南照和黃秋菊都覺得有點尷尬,不敢吱聲,倒是外婆淡定吃飽後,說了一句:“千人千麵,每個人的婚姻不一樣,你們倆別放在心上。”


    周明柔迴家剛打開門,樂樂聽到聲響就哭著飛奔出來喊媽媽。


    邵母陰陽怪氣道:“喲,你媽一迴來你就嬌氣上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媽不在家時我怎麽著你了呢。”


    周明柔本就一路窩著火迴來,她聽了這話更是火冒三丈,道:“樂樂,別哭,告訴媽媽,是哪個神經病惹你了?”


    邵母一聽這話就變了臉色,怒聲道:“你罵誰呢?”


    “媽,我罵惹哭樂樂的神經病,你幹嘛對號入座?不會是你故意惹哭樂樂的吧?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成天跟個小孩兒過不去?”


    邵母火冒三丈:“對!就是我惹哭她,怎麽的?我不過是跟她說她都這麽大了,該讓媽媽給她生個弟弟了,這話說錯了?別人家至少有一個男孩兒,咱們家屁都沒一個。前幾年你說經濟條件不好,生了養不起。現在條件夠好了吧,你還不願意生二胎,你分明就是故意想斷我們邵家的香火!”


    她說得唾沫橫飛,聲色俱厲的模樣又嚇得樂樂大哭。


    周明柔將孩子推迴房間,關上門才對婆婆說:“要我生二胎不是不可以,但是誰能保證二胎就是男孩,如果又是女孩呢?”


    “是女孩也不怕,你想要就生下來,又不是養不起,不想要就流掉。”


    周明柔聽著她理所當然的語氣,頓時感覺渾身發涼,這意思是如果沒生到男孩,她就必須一直生下去?


    那是一條生命啊!


    而且不想要就流掉,對她身體的損傷誰來負責?


    周明柔看著一再逼迫的婆婆,冷冷地說:“媽,不是我不想生,是你兒子不行。他在床上三分鍾都撐不住,還想要兒子,做夢呢!”


    邵母先是一驚,隨即是暴怒:“你瘋了?這種話是能亂說的?”


    周明柔也豁出去了:“你問問你兒子,不就知道我是不是亂說了?怕是他都沒臉跟你說真話吧!”


    她說完就扭頭迴房,壓根不想看婆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


    不一會兒房外就傳來婆婆的叫罵聲,想必是她兒子死不承認某些事實,她又在借機撒氣。


    周明柔隻當聽不見,放熱水給樂樂洗澡,隨後講故事哄她睡覺。


    樂樂睡前拉著她的手小聲問道:“媽媽,你和爸爸生了小弟弟,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怎麽可能?媽媽不生小弟弟,即使生小弟弟也絕對不會不要你。你是媽媽的寶貝,永遠都是,誰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


    樂樂遲疑了一下,說:“可是奶奶說如果有了小弟弟,我就得把房間讓給他。”


    周明柔恨不得衝出去撕爛婆婆那張造孽的嘴,她費了一些勁兒,好不容易才安撫好孩子,心裏已經恨得想打人。


    偏偏邵凱又打電話來朝她大吼大叫,質問她為什麽要在他媽麵前胡說八道?


    周明柔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的惱羞成怒,冷笑道:“邵凱,我怎麽胡說八道了?我說三分鍾還是四舍五入給你了,你頂多就兩分半鍾!”


    手機那頭沉默兩秒,狠狠掛斷了。


    周明柔離開李家後,李南照和黃秋菊吃飽飯,收拾好廚房餐桌,就迴了房間聊天。


    黃秋菊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南照,明柔姐家條件這麽好,他們為什麽還要離婚啊?就算生二胎,他們也養得起。我都想象不出年入百萬的家庭要怎麽花掉這些錢,他們怎麽還有煩惱呢?”


    李南照被她逗樂,笑道:“錢不是這麽算的,我們覺得年入百萬很多,花不完,但對年入百萬的人來說,錢還是不夠花。比如我們日常用的護膚品可能是幾百一套,但表姐她用的是幾千甚至是幾萬一套。我們背的包是幾十塊、幾百塊,我記得明柔表姐前年去德國出差,入手了一個十八萬的包給自己當生日禮物。”


    黃秋菊聽得眼睛發直,不敢想象十幾萬的包背在身上是什麽感覺。


    李南照又道:“我們日常吃的水果就是普通的水果,十幾塊錢一斤居多。表姐家的水果基本都是進口水果或者綠色生態產品直供。咱們租房住,她家的大平層月供過萬,還有車子、物業管理費各種支出。表姐的女兒樂樂讀的是國際雙語幼兒園,孩子九月要入讀的小學也是雙語貴族學校,學費幾萬至十幾萬一年。樂樂一歲多就上早教學習益智課程,這兩年一對一鋼琴、書法、舞蹈訓練,都是一筆大支出。他們家裏還有固定的鍾點工做家務,這些都需要金錢支撐。”


    “有錢人跟我們的收入不一樣,花費開銷也不一樣。他們的交際關係維護、應酬的標準、日常耗費都比我們的成本大得多。對於一般的有錢人來說,他們的錢也是不夠花的。有了房子想住大平層,有了大平層想住別墅,有了別墅想買下一片山頭,那種很有錢很有錢,錢多到幾輩子花不完的人就不在咱們的討論範圍之內了。”


    黃秋菊半晌沉默,是她狹隘了。


    李南照也知道她聽明白了。


    人跟人之間最大的差距就是見識格局差距,大部分人都習慣性用自己的生活標準去衡量別人的生活,覺得別人的生活太假,其實不過是見識限製了自己的眼界。


    不管什麽階層的人,活著都會有自己的煩惱。


    片刻後,李南照又道:“秋菊,不管表姐說什麽,你聽聽就好,尤其是不要對她的婚姻發表意見。”


    黃秋菊咻一下抬頭,疑惑地看著她。


    李南照笑笑,道:“她心裏難受,有時需要發泄。咱們當個傾聽者,不必太在意。”


    周明柔把離婚掛在口頭幾年,一直沒動真格的。


    以前李南照還傻乎乎地問她,既然過得這麽痛苦想離婚,為什麽不離?


    周明柔有點尷尬,顧左右而言他。


    從那之後李南照就沒有再勸過她離或是不離,隻安靜聽就好。


    因為李南照從周明柔和身旁多個喜歡抱怨的熟人的婚姻裏悟出一個道理,千萬不要勸人離婚或者複合。一個人過得不好還不願意離婚,極有可能是婚姻裏還有讓她留戀的東西。是因為他們在婚姻裏得到的東西比離婚能得到的多,分開後失去的東西他們承受不起。


    周明柔兩夫妻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搭配,邵凱很懶,但他舍得往家裏花錢。結婚頭幾年他的收入是交給周明柔管的,後來兩人鬧得不愉快,他才將自己的工資卡收迴去。


    饒是如此,他對家裏花錢還是很大方,無論是給周明柔投資工作室、花錢買流量扶持她的賬號、給她買包買車,還是給樂樂投資教育,給周明柔娘家媽媽蓋房子,他都很樂意。


    李南照覺得周明柔嘴上叫得狠卻遲遲不願意離婚,是因為離婚後會失去邵凱這部分經濟來源,她的生活標準會大大縮水。將來生活開銷會增大,全壓在她一個人身上,樂樂的教育成本也維持不了現在這個水平。


    而且兩人從結婚熬過來十年,如果沒有周明柔和她媽照料家庭孩子,邵凱不可能騰出空打拚事業。周明柔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一朝說放棄,多少有些不舍得,也不甘心讓出家庭勞動成果給別人。


    而邵凱罵罵咧咧卻不離婚,也是因為一旦離婚他得把一半身家分給周明柔,又要從頭走一遭結婚、育兒、維護雙方親戚關係這個過程,這也是巨大的成本付出,他不樂意。


    如果離婚比維持婚姻更好,更有優勢,婚姻裏沒有感情的男女早就離了。


    現在李南照不管聽誰抱怨婚姻都不會再勸,當事人心裏門兒清呢,他們知道怎樣才是對自己利益最大化。誰都不是傻子,心裏都有一本賬會算。


    隻抱怨不離婚,不過是暫時不想離,又期望對方按自己的想法去改變罷了。


    跟李南照聊了一會兒,黃秋菊覺得自己的思維僵局一下子被打開,思考問題換了一個新角度。


    這些在過去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但李南照一個未婚姑娘,在同樣的問題上就是看得比她清楚,想得比她透徹。


    黃秋菊覺得也許讀書攢學曆不一定能掙大錢,但看待問題的深度和廣度和善於思考這種能力多少會有些差距吧?


    夜深了,黃秋菊離開李家,噔噔噔下樓準備搭乘地鐵迴家。


    即將進入地鐵站口時,她大步走過去。走幾步她又突然停止,倒迴來走到一輛車子旁邊,趴在側邊車窗處往裏瞅。


    隨後她轉到車頭看了看牌照確認,輕輕拍打著車前蓋。


    程中謀無奈降下副駕處的車窗,道:“你的眼睛是抹了孔雀膽麽,這麽毒?”


    他都停在角落裏,混在一堆車子之中,車子的顏色也很低調,這都被黃秋菊發現。


    黃秋菊咧嘴笑:“你這車子的款式我喜歡,還有你的車子牌照全是8,見一次就忘不了。”


    她扒在車窗邊問:“程大哥,怎麽有雅興來這裏曬月光?”


    麵對她的揶揄,程中謀厚著臉皮裝作沒聽懂:“對啊,月色好,曬曬更健康。”


    黃秋菊懶得跟他打太極,問道:“你是在這裏等南照嗎?”


    程中謀苦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他能說他最近隻要有空都跑來這樓下曬月光麽?


    高興時、不高興時、心裏煩時、壓力大時就會下意識來這裏,哪怕就待在這裏離她近一點,心情也會很快平靜下來。


    偶爾幸運時,他還能看到晚歸的李南照從地鐵站出來走迴家,他的目光就追隨著她的身影進了樓。


    看到人時,他會高興一整晚。看不到時會有點失落,但下次還是會控製不住來這裏。


    有些事不必說得太明白,他跟黃秋菊都心知肚明,解釋便是掩飾。


    黃秋菊突然想起李南照說要相親,這不就是現成的男人麽?


    活的,人長得也不賴。


    瞧瞧他這一身疙瘩肉,身強體健,生孩子那方麵的機能應該沒問題,李南照何必舍近求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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