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司和東廠、錦衣衛的人都去浙江了?”


    乾清宮中,朱翊鈞對著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問道。


    “迴稟皇爺,今天早晨就出發了,走的是陸路,年底之前,一準能到浙江。”


    “該叮囑過的都叮囑過了沒有?”


    “三法司的人奴婢不好多說,可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奴婢已然叮囑,查辦官員不是目的,稽查走私也不是目的,目的是在浙江設立市舶司跟海防館。”


    “帶隊去的是北鎮撫司掌印宋金,他是錦衣衛裏的老人了,他知道該怎麽做,想來是出不了什麽差池。”


    朱翊鈞點點頭,“你這麽交代他們是對的。”


    “查人、抓人、拿人,乃至殺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不難。但這些都是手段,不是目的。”


    “手段再多,達不到目的,也是無濟於事。”


    “自王之垣從浙江巡撫的位置上致仕後,那裏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重振綱常。”


    “告訴宋金,讓他在浙江好好折騰折騰,拿下幾個典型官員出來。”


    張誠迴道:“奴婢明白,下去之後就給他們去信。”


    這時,司禮監首席秉筆張鯨捧著一摞奏疏走進乾清宮。


    剛一進門,張鯨的禮就到了,“奴婢張鯨,參見皇爺。”


    朱翊鈞抬頭看向張鯨,“這些都是京師各衙門還有各地督撫的奏疏?”


    “迴稟皇爺,自萬曆十年起您定下規矩,讓各個衙門還有各地督撫年底之前都要上一道奏疏,闡述一年之內其治下的各項差事。”


    “這些都是京師各衙門的奏疏,還有一些是官員們闡事的奏疏。”


    “各地督撫的奏疏因路程有遠有近,送達京師的時間不一,還需等待明日兩廣的奏疏送達後,再一並呈至禦前。”


    朱翊鈞用手一指身前的書案,“放這吧。”


    “奴婢遵旨。”張鯨將一摞奏疏放到書案上。


    朱翊鈞拿起奏疏,逐個翻看。


    那麽多奏疏,翻看的時候選擇性的閱讀。


    像翰林院、國子監這種清水衙門的奏疏,大致瀏覽一遍就可以。


    像兵部、戶部這種要害衙門的奏疏,則要仔細翻看。


    本來一切都平靜如常,直到朱翊鈞翻看到大理寺左評事雒於仁的奏疏。


    這道奏疏可謂是鼎鼎大名,名為:《酒色財氣四箴疏》。


    這道由大理寺左評事雒於仁於萬曆十七年上奏的《酒色財氣四箴疏》,可比嘉靖四十五年海瑞的那道《治安疏》厲害的多。


    海瑞的《治安疏》是先肯定了嘉靖皇帝前半生的功績,而後再勸諫嘉靖皇帝勵精圖治。屬於是既肯定,又否定,既批評,又表揚。


    而雒於仁的這道《酒色財氣四箴疏》,雖然也有勸諫的意思,但奏疏中大罵萬曆皇帝縱酒、好色、貪財、尚氣,如同直接拿大嘴巴子唿萬曆皇帝的臉一樣。


    …………夫縱酒則潰胃,好色則耗精,貪財則亂神,尚氣則損肝…………


    酒色財氣全占了,基本上可以說這個人廢了。


    普通人占了酒色財氣這四個字,尚且要被人白眼相待,更何況是皇帝呢。


    曆史上萬曆皇帝看到雒於仁的這道奏疏後,勃然大怒。


    雒於仁的奏疏是十二月上的,到了大年初一,百官照例朝見天子,萬曆皇帝迫不及待的拿著雒於仁的奏疏向首輔申時行等人發牢騷。


    話裏話外,都是辯解,同時希望內閣嚴厲處置雒於仁。但是,嚴厲處置歸嚴厲處置,萬曆皇帝口中並沒有說治雒於仁死罪。這也是得益於明朝清明的政治環境,人人都可以說話。


    最後,在申時行等人的維護下,雒於仁削職為民,官職雖然丟了,但人一點事都沒有。


    “這道奏疏,寫的好啊。”朱翊鈞的聲音幽幽傳來。


    張誠、張鯨這兩位司禮監大太監聞聲心頭一顫。


    平常皇帝說話,都是緩中帶急,隻要沒有不是刻意的去強調某些事,基本都是和緩道來。


    雖然不帶感情色彩,但終究可以讓人感受出皇帝穩定的情緒。


    皇帝的這種語氣,證明有人觸怒天威。


    官員觸怒天威,可難受的卻是他們這些侍奉的內官。


    因為官員屬於外廷,除了個別的高官之外,其餘的官員想要見上皇帝一麵,很難很難。


    而內廷的內官,整天都在皇帝身邊侍奉,外廷的官員惹怒了皇帝,他們離的遠,皇帝當下夠不著他們。


    可他們這些內官不同,他們就侍奉天子近前,可以說是最先承受皇帝的怒氣。


    當然,底下的小太監是無所謂,朱翊鈞也不會去為難他們。但司禮監的那幾位大太監可就不好說了。


    “張誠。”


    “奴婢在。”張誠忙的上前,在這種關頭,他可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有任何的遲鈍。


    “你看看這道奏疏。”朱翊鈞將奏疏推了過去。


    “是。”張誠畢恭畢敬的接過奏疏,翻開一看,真是好家夥。


    這個雒於仁這麽勇的嗎?


    看罷,張誠頭上冒出一層細汗。


    張鯨在一旁,眼神滴溜溜亂轉,心中十分好奇奏疏中到底寫了些什麽,竟然讓皇帝如此惱怒。


    “看完了沒有?”朱翊鈞的聲音一振,嚇得張鯨將湧出的思緒立刻縮迴,恭敬的站在一旁。


    “迴稟皇爺,奴婢看完了。”


    “看完了就拿給張鯨看。”


    “是。”張誠將奏疏遞給張鯨。


    張鯨難以掩飾心中的急切,迫不及待的翻看。


    待張鯨看完,他的腦門上亦是滲出細汗一層。


    “看完了沒有?”


    張鯨將奏疏合攏,“迴稟皇爺,奴婢看完了。”


    “看完了,有什麽想說的?”


    “迴稟皇爺,雒於仁如此詈罵聖上,實屬大逆不道。奴婢這就帶人去將那個雒於仁拿了,下詔獄。”


    “以臣罵君,是他雒於仁的不對。可若是朕真的將他下詔獄,豈不是顯得朕沒有容人之量?說不定還會成全他敢於諫言的美名。”


    說著,朱翊鈞微微一抬手,張鯨接著躬身雙手捧著那道奏疏遞了過去。


    朱翊鈞將奏疏拿在手中,接著又放到書案上,“張鯨。”


    “奴婢在。”


    “拿筆墨,將這道奏疏謄抄一份。”


    “奴婢遵旨。”


    皇帝的書案,那是禦案,張鯨不敢用。


    他捧起奏疏來到一側的桌子上,提筆蘸墨,開始謄抄。


    張鯨是內書堂出來的,能入司禮監更說明其是大內宦官中的佼佼者,從動筆到抄完,一氣嗬成。


    通篇下來,沒有一個錯字,連墨點都不見一個。


    工工整整,甚是美觀。


    貼上印紙,直接就能當字帖描。


    抄完之後,張鯨迴轉過身走到禦案前,將原本放在左側,謄抄本放在右側,皆是正對著皇帝。也是就是皇帝看到的是正像,張鯨自己看到的是倒像。


    朱翊鈞掃了一眼,“張鯨。”


    “奴婢在。”


    “原本,留在朕這。謄抄本,你拿去內閣,讓他們看著辦。”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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