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山眾人沒敢多說話,而那薑晴本是一直在煽風點火,想要激得眾人憤起殺了竹詞,可是卻沒人吃她那一套,而且加上風宴的提醒,薑晴心中恨意再濃,卻也得硬生生將之忍下來了。


    此時的眾人見到那風宴不動聲色,也全都是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疑惑與思緒,隻是靜靜瞧著天上那兩人的反應。


    風宴靜靜瞧著故緒的背影,一動不動。


    他很早就在浮雪山中了,當年在那幾位一起創建浮雪山之際,他隻是一個落魄的流浪者,瀕死之際為那女子所救,後而結識了一群人,那群人似乎在討論著什麽“升神劫”之類的事情,而後就創建了浮雪山。


    風宴就被他們拜托長守在這浮雪山中,成為一個守護者。


    這麽多年,風宴的修為在不斷提高,雖然是不說能夠抵達如今其他幾界主宰那般地步的存在,但是卻也在世間難逢敵手,他守著浮雪山多少年,見過無數個掌門人的誕生,死亡,所以對於這些都是司空見慣。


    不過故緒這個小子,似乎是有些不一樣,並未有誰這麽告訴過風宴,隻是當初在見到這故緒之時,風宴心中莫名斷定這小子日後成就不凡,但他的命途卻也是極為坎坷,甚至於是還存在著一道生死之劫,極難度過。


    他抬眼靜靜看著故緒,微微眯了眯眼。


    小子,這次之後,就完全都需要你一個人去麵對,去決定了,狐言無法陪著你一輩子,從他誕生得那一天起,就注定會有這樣一天的發生。


    前段時間,風宴在閉關之際,突然之間感受到一股極為熟悉且極為強大的氣息,似乎就是當年在浮雪山建立之際,所見過得那幾個人之一。


    而有關狐言與故緒的這些事,和這樣的評價,也是那人恍惚間留下來的。


    雖然不知道為何那般大能者居然會對故緒這樣一個小子這般關心,但是風宴卻因此而肯定了當初自己心中對於故緒的看法。


    如今這事兒,他並不會過多幹涉,他隻想看看故緒這小子會如何處理。


    而此時的竹詞與故緒兩人,雖是近在咫尺,也四目相對,卻是相顧無言,誰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一張嘴就滿是苦澀,誰也不敢開口。


    隻是在這個時候,竹詞心中苦澀漸濃,不知不覺想起當初江調與自己說過的話。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詞兒,你跟別人不一樣不代表你就是另類,你隻是很特別,跟別人注定不會走同樣的一條路。”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早晚有一天我們都會經曆離別,這種事情你早該習慣,而且也要學會堅強。”


    “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次的離別會在什麽時候到來,而將要離去的人又是誰。”


    “當年第一次見你,還是昆玥把你抱到這裏來,隻不過那個時候我還尚未瞧出你的身份還有藏在你身上的不同尋常,不過如今想來也沒有多麽重要,總歸你和他一樣,終究還是要學會長大的。”


    ......


    “人如何跟命相爭?阿詞?有的人就算不想去做,可是卻不得不去做,即便知道那做了就是錯的,可以想要跟天道相抗,那有多難?”


    ......


    驀然間當初玖靈的話蹦了出來。


    可當初竹詞還可以故作輕鬆迴答,如今卻無法再作出任何迴應。


    電光火石之間,心坎之中驀然浮現出無數畫麵,耳邊之前頓時響了一下的琴音,後來是逐漸開始奏了起來,時而舒緩,時而急促,時而令人心驚膽戰,時而令人聞之肝腸寸斷。


    這次竹詞想起來了,這首曲子,就是當年在月森之中,告別璧月和老巨樹之後,他們在遇到兇獸之前,竹詞跟故緒兩個人所聽到的那一首無名曲。


    無名之曲,不同於之前的離合曲,聽魂調,初雪音以及斷念樂,前四首曲子有所指,有所預示,而無名曲,雖有預示,但是卻並未有所指,隻是似乎在跟竹詞不停陳述。


    你的未來早已定好,人力無法扭轉天意。


    ......


    “人如何跟命相爭?阿詞?有的人就算不想去做,可是卻不得不去做,即便知道那做了就是錯的,可以想要跟天道相抗,那有多難?”


    ......


    輔以心中所浮現出的那些畫麵,竹詞不由得腦袋一糊。


    而身前的故緒見此,眸中現出極濃的擔憂,手微微抬起些許,卻又是硬生生放下,隻站在原地,看著竹詞眸色漸漸灰暗,後而為血色覆蓋,而故緒的身周,飄散著許多金色的光點與粉末,那是狐言死後所化。


    令得故緒驚訝的是,這些光點跟粉末,在空中盤旋片刻,卻是最終融入了自己的身軀。


    ......


    “抱琴離山入塵世,琴聲五調機緣滿。”


    “琴斷脫凡赴仙宴,舊畫殘骨天狐現。”


    “妖皇之言入肺腑,前途坎坷早決斷。”


    “再迴首故人已矣,魔印現眾叛親離。”


    “金瞳白發淆心智,勘破毒計步步難。”


    “迴山不見故人蹤,苦尋隻見故人骨。”


    ......


    “那就這麽說定了,咱們自此一別,日後再見,可要拿出像樣的實力,說不定聯手闖一闖,還真能闖出些名聲來。”


    “既然詞兒這麽說了,那再次相遇之時,在下必然不會讓你失望。”


    ......


    “你不是早就懷疑你的身世?不如去問一個人,當年他把你交給你的師父,托你師父將你好好培養長大,後來也是他,送來珍貴海沙替你重新塑體,而這所有,不過是因為想要討好一個已去的故人罷了。”


    “為什麽別人說你和他命途相悖,因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九尾天狐超脫六界之外,你卻身處六界之內,還是極為重要的地位,而九尾天狐雖是妖屬,卻生存於仙界,可你,要如何緩解那世仇?”


    ......


    “這股氣息不是仙人的氣息,我們這群人之中存在叛徒,是為了剿滅我浮雪宗,大家務必要小心!”


    “昆侖宗出了事,細細想來究竟跟誰有關,想必不用我多說,大家心中自有決斷,究竟是誰,在昆侖山危難之際不在山中,而昆侖浮雪世交的情分,怎會隻傷其一而餘下另外一個不管?”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誰在暗中布下迷局,一步一步引我走入深淵,又究竟是誰引來了他們,我原以為是針對阿緒,卻沒有想到,從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我。”


    ......


    “師父早就為歹人暗算,來不及出麵解釋,他隻急急忙忙留下一句話要我告訴你,昆侖如今沒有可托付之人,你務必要保護好昆侖,等到下一個可接重任者出現。”


    “怕是師兄也沒辦法再陪你繼續走下去了,詞兒。”


    “當年我們就都知道你命途不尋常,但不論是師父也好,還是師伯也罷,就連我自己,都沒有生出哪怕是一絲對於你的不信任,因為我們大家都曉得你是一個好孩子,不會為不切實際的那些東西,所迷糊心智,做出傷害大家的事情。”


    ......


    “斷琴之力複而現,脫胎換骨於世間。”


    “朝夕暮暮藏心頭,骨祛發白情如舊。”


    “鏡湖一解多年怨,哪知戰起惹是非。”


    “相別隻道不相見,情念癡癡蒙心間。”


    “相思不絕故相斷,浮雪山腳離魂歎。”


    ......


    “如今你們還在懷疑,我能否接任昆侖掌門之位?”


    “前任掌門昆玥為歹人陷害,屍骨埋入南海深淵無法搜尋,大弟子花以用自己的身軀填補那歹人布在昆侖山中的大陣陣眼處將之摧毀,屍骨無存,你們卻還在相互猜忌,難不成,是想要將前人所付出的全部揮霍一空,看著昆侖這個修仙大派,最終化為烏有?!”


    “我北袖,願意聽從新任掌門之見,恭迎掌門。”


    “如今我昆侖正值危急存亡的關頭,眾多長老為了保護昆侖宗,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在此關頭,能夠人出麵接下重任已是極為不易,我嵐燼,恭迎掌門。”


    “掌門對於昆侖的付出,許多人心中自有定奪,區區血脈能定何論?我玖靈,恭迎掌門。”


    “恭迎掌門!”


    ......


    “這個小女娃倒是可愛得很,似乎還是出自東海海域,是鮫人一族,還有那兩個,也是不一般,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裏找來得這麽三個水靈靈的小娃娃,偏生著天賦還一個比一個好,倒是叫人極為羨慕。”


    “我瞧那天涯麵相俊逸,天資極為不錯,雖隻一人,卻也是傾注了你大半心血,日後必然有所大成。”


    “尊者說笑了。”


    ......


    “掌門,外界傳來消息,說是那浮雪掌門失蹤了,最後出現應當是去了雪神域,說是要去尋雪神域中生長著的一種雪蓮,但離開三個多月,都未曾有消息傳來。”


    “掌門!”


    ......


    “阿......阿詞?”


    “仙魔之戰一觸即發,真不知道你為何要在這緊要關頭來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還帶著一個小孩子。”


    “仙魔大戰我浮雪不會加入,我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這小孩子並非我帶來,而是在此地有緣遇見,名喚洛以川,正打算收為弟子,正巧阿詞也在,不如先隨份禮?”


    “......”


    ......


    “其實當年我什麽都不知道,稀裏糊塗在突破大陣後出來,總感覺世事變化太多,不知為何會發生那麽多事情,我想與你解釋,可是你那時候根本聽不進去,而且你情緒激動之下殺了他,惹得浮雪眾人怒意難平......”


    “不必多說了,倘若是再來一次,我依然會是那樣的做法,隻是感慨世事無常,這樣不巧合的時機,卻巧合得撞在一起,或許真如當初師父師伯所說的那般,你我命途相悖,如若當初不相見,或許這些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我記得阿詞是個不信命中注定的人,你敢跟天道相抗衡。”


    “不,我現在信了。”


    不信天道的代價太慘重,她一個人無法承受,也無法償還。


    ......


    “那不如就此作罷,這朵淚蓮生長在雪神域,是極難見到的東西,就當做是有始有終,當年欠你的,如今用它來償還,你我此後......兩不相欠。”


    “好......”


    ......


    “那浮雪掌門是個不講信用之人,明明說了不參與仙魔之爭,卻最後派人出戰,好了,結果倒是被傷得最重,如今死在雪神域,怕是也是咎由自取了,明明好好安居一隅,什麽事情都沒有,非要來摻和一下。”


    “你懂什麽,人家那是當初念著跟昆侖那位的情分,不肯出戰,後來兩個人講明白了,自然就願意出戰了,畢竟人家浮雪,也算是仙界尤為重要的戰力了,說到底還不是怪你們不長眼......把兵力移到了人家浮雪山......”


    “哼,此戰最終我魔界慘敗,魔主身隕,大半要怪那浮雪山,攪亂我們的計劃......”


    “你們......說甚麽?浮雪山掌門......他......他如何了?”


    “原來是小殿下,那浮雪山掌門重傷未隨仙家一起離開雪神域,後來走得太遲,被魔界殘兵遇到,大戰一場,遇到了獸潮......”


    ......


    “傳言道其實那雪神域也不是一個特別殘酷危險的地方,據說當年神界還未封閉之際,許多擁有神位或者擁有半神位的有情人,都喜歡來這鏡湖吟詩作畫,還有啊,那湖底有一塊地方其實是沒有水得,卻是一座高山。”


    “那高山上有一眼小泉,泉眼裏長著一朵淚蓮,至於效用如何還沒人清楚,但如若是有人啊,能有這恆心和毅力,把這淚蓮采下來,贈給心上人,那可真能證明他心中的愛意如何堅定了,因為要得到這顆淚蓮,實在要經曆太多的苦難......”


    阿緒......阿緒......


    “還有啊,如果不是誠心,那麽心頭血就無法使淚蓮綻放,也就無法取得淚蓮,要知道在采下淚蓮之後,人會變得極度虛弱,但是淚蓮會保護他迴到鏡湖邊,淚蓮所散出得靈氣可慢慢治愈那人身上的傷,有一段時間大家都以淚蓮作為有情人之間是否經得住磨礪和考驗的標準呢......”


    “後來因為太難了,所以都算得上是傳說了......”


    阿緒......


    “哪歎世間離合苦,猶不知珍惜眼前人,越想要得到,就越難完美,而越想要竭力挽留,就越發的一事無成,覺得身旁珍惜之人一個一個離去,所該做的不是沉浸於悲哀,而是珍惜前人所創造的條件,使之努力不要白費。”


    “可是你最終也沒有悟明白,直到失去的一刻。”


    ......


    “但好在你曾經真正為玄碧琴所接受過。”


    ......


    “抱琴離山入塵世,琴聲五調機緣滿。”


    “琴斷脫凡赴仙宴,舊畫殘骨天狐現。”


    “再迴首故人已矣,魔印現眾叛親離。”


    “朝夕暮暮藏心頭,骨祛發白情如舊。”


    ......


    事到如今,即便是故緒信她又如何?在魔身在眾人麵前暴露,被狐言指責斬殺重羽之際,竹詞就已然站在一個隻有一條鐵索的懸崖邊,旁邊是冰冷寒風,下邊是無間深淵,唯有眼前那一條冰涼鐵索,才是唯一的生門。


    而攀上那鐵索,往前一寸,身後的岩石就會碎裂,消失。


    這是一條無歸路,竹詞再沒辦法迴頭,而驅使她伸手觸碰這道鐵索,走上這條無歸路的,就是前不久,穿透狐言胸膛將之斬殺的,屬於竹詞自己的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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