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的是故緒之前是動用了離櫻很久之前贈給璧月的那種力量,而後才是將屬於璧月的靈識給喚醒,而且在璧月來後,故緒也是曾將之前在洛州城中聽那老者所說的事情告訴給了璧月。


    但是璧月不肯相信,非要來問一問竹詞,而在竹詞給了她肯定迴答之後,璧月仍舊不肯相信自己後來所見到的沈祀竟是他的孿生哥哥沈薛,而她一直在思念的沈祀卻是早就死在戰場上,是從那一次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迴來過。


    然而璧月不信故緒不信竹詞,卻不得不信老巨樹所說的那些話,老巨樹活得時間最長,而且可以說是看著璧月長大,璧月本就是靈玉化身,無父無母,老巨樹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也就是在老巨樹將當年之事一字一句緩緩道出之後,璧月陷入沉默,再沒說過一句話,雖然她麵上神色依舊倔強,但是竹詞跟故緒卻也是曉得,這璧月應當是相信了老巨樹的話。


    竹詞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此時此刻,應當是沒有任何話能夠安慰璧月,隻能靠她自己來想,而且想到此處,竹詞眸色微微黯淡。


    自己還想著安慰璧月呢,竹詞對於自己心中那道時不時出來搗亂一番得封印都仍舊是處於無可奈何的狀態,都已然是自顧不暇,何來管教別的人?


    老巨樹看著璧月如此,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話,自從當年在沈薛來到這鏡月湖與璧月相見後,他亮出手中的木劍在璧月心口上刺了一劍,老巨樹心生怒意,本是打算見那沈薛也留在此地,卻是不想自己竟被璧月攔下。


    璧月被沈薛刺了一劍,那木劍本就是針對妖物的器物,對於擁有妖力的妖物和生靈可造成的傷害絕對不可以輕視,況且又是刺中心口,璧月毫無防備,別說重傷不重傷,如若是沒有當年那位大能者賜予璧月的靈力護體,說不定璧月早就魂飛魄散。


    本就是從明月璧之中分離出來的神識,在明月璧受到損傷之後,璧月的靈識就必然是要被明月璧吸收迴去,作為自己修複玉身的養料,而明月璧沒有這麽做,大概就是已經把璧月當做是一個全新的人而不是一道靈識了。


    因為璧月沒有說話,其他三個人也沒有敢怎麽多說,隻是等著璧月自己想想清楚,但是這情之一事,又能如何簡單得想清楚?


    但是卻也沒有過多久,璧月驀然輕輕笑了一聲,竹詞見此,轉而看向她,卻是見得璧月此時的麵上並無太多的悲傷之意,而且她沒有辦法從如今的璧月臉上瞧出她此時心中所想。


    “或許之前是我一直執念太深,所以才沒有能夠分辨得出那個人竟然並不是阿祀而是他的胞兄,難怪他隻是出征一次,迴來之後就會變成如此模樣,難怪如此......”


    璧月似乎隻是在自言自語,並未有與人交談之意,但隻是說了這麽多之後,她便是沒有再多說了,隻是在沉默片刻後,轉而抬眼看向老巨樹:“樹伯,我曉得你清楚當年之事,不告訴我,是為了不讓我過於牽掛,如今我也曉得,我最終歸宿該是月宮。”


    老巨樹沒有說話,卻似乎是了然此時璧月心中所想,輕聲歎了口氣。


    而璧月則是繼續說道:“月宮中得那位大人當年選中我,說我有著修煉冰寒瘴氣極好的天賦,所以要我迴去跟她一同在月宮中修煉,等到我足夠成熟,修為足夠強大,就可以代替她的位置,成為月宮之主,而後那位大人便是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輕輕笑了笑:“隻是當初的我因為心中有了阿祀,不願意離開此處,我那時候想,其實人類得壽命很短,阿祀與我相守一生,所占用的時間對於我而言,對於月宮中的那位大人而言,都是極短極短的時間罷了,所以我想要留在這裏,與他白頭到老。”


    周圍的三人都沒有說話,此情此景,此情如此,沒人能夠站在他人的立場對於璧月如此情事做出評價或者說是勸告。


    “隻是沒想到從一開始,我就走上了一個誤區,卻也好在最終到底是解開了。”


    璧月低低說罷,隨即抬眼看向老巨樹,眸中泛出點點堅定之色:“樹伯你告訴我阿祀當年所戰死的沼澤地在哪裏,我要去看他。”


    老巨樹聽得璧月的話,卻是陷入了猶豫之中,雖然此時的璧月看似已然是看開一切,但是之前老巨樹所擔心的一切仍舊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畢竟璧月這個孩子的不定數太多,他永遠不知道這孩子心中在想著什麽。


    而璧月仿佛是看出老巨樹的猶豫,是輕聲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追隨他而去的,樹伯,我知道自己的使命,即便是當初,我也隻是求月大人給我一些時日,隻是想要與阿祀相守,直到他的壽命盡頭。”


    “我隻是想,我浪費了這麽多年的生命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甚至於為那些事情付出自己的心血和精元,還為此苦惱,對於之前阿祀與我得感情產生了懷疑,屬實不該,阿祀死後,我本該是去祭奠他一下的。”


    竹詞見此,轉而看了看那老巨樹,似乎是心中想到什麽,又是看向故緒,低低道:“我記得之前璧月姑娘身上那股靈力是離櫻大人贈與她的,但是如此靈力可以保住璧月的神魂不散,大概也是與明月璧有著不小的關係。”


    故緒點點頭,他自然是曉得竹詞想要說什麽,接口道:“不錯,雖然靈力強大,但是卻也隻是堪堪能夠保住璧月的神魂不會散盡,但是最終要聚攏,再度使得她清醒,絕大部分的緣由大概就是因為明月璧得存在了。”


    璧月是與月宮有緣之人,而每一代的月中仙,皆是與月宮有緣之人。


    這個有緣,實際上就是跟寒冰瘴氣有緣分,能夠被寒冰瘴氣的總冰種所認可,但實際上除了第一個創出冰寒瘴氣的月中仙之外,其他的月中仙,雖然是擁有著寒冰瘴氣這樣的技法,但隻是通過這初代能夠不斷產生寒冰瘴氣的冰種來修煉,逐漸凝練出屬於自己的冰種。


    當年月中仙離開月宮,在外躲避,來到月森,停歇在鏡月湖旁,也將身上與生俱來的那種仙氣靈氣所帶來,恩澤溫養此處的各種生靈,令得這樣一片地方成為一片福地。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這顆老巨樹跟冰寒瘴氣結下第一次緣分,這冰寒瘴氣雖然傳說恐怖,但其實並不是害人之物,隻要運用得當,未必不能救人。


    當年鏡月湖畔的所有生靈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在月中仙離開之後,擔心這個地方被後來者心生貪念而將之破壞,留下自己的貼身寶物一塊純白玉璧留在這片鏡月湖之中,甚至將自身的一絲仙氣渡給了它,給了它一個自生靈識的契機。


    那就是明月璧,也就是月璧,是承載著月中仙月霖霖精心煉製出的冰寒瘴氣,那些最為精純的冰寒瘴氣存在其中,是在保持明月璧本身的穩定與靈性,同時也是為了保持這鏡月湖周圍之前由月霖霖所賦予生機的所有生靈的修煉。


    當然也更是為了保護這片曾成為月霖霖庇護之所的地方,所以明月璧中生出靈識幾乎就是必然的事情,而這生出的靈識便是璧月了。


    璧月在被沈薛以那種克製妖物得木劍刺中心髒後,實際上是傷到了明月璧,但是卻因為明月璧自身有著自己的保護意識,所以並未給那沈薛尋到,而且因為璧月就是明月璧,明月璧被傷到,絕大多數就是傷在璧月的身上。


    而璧月的神魂與靈識,本都是源於明月璧,所以當年離櫻留下來的那些靈力,將璧月的神魂保住使之可以凝而不散,但是卻無法使之聚攏重新凝合,而如今故緒使得原本屬於璧月的意識再度迴歸,除去他與離櫻之間有著某種聯係之外,就是明月璧一直在維持著璧月的靈識了。


    此時竹詞驀然間想起當初月青霄所說的那些話。


    ......


    “你們知道這桂樹地下埋著什麽嗎?”


    “這顆桂樹有靈,可以為人牽引姻緣,也可為人寄托相思情,許多有緣人,還有許多心中有思念的人,都會來這顆桂樹下拜一拜,或者是掛上一些木簽,刻上他們的海誓山盟,或者是盼人歸來的祝福。”


    “不過一切也都不是如這表麵上那般美好,這顆桂樹地下,埋著兩個人,是當初被我活埋進去的。”


    ......


    在璧月“死”後,月青霄將明月璧收起來,埋在那顆蔥月宮中移植過來的月桂樹下,而在那顆月桂樹下,還埋著兩個人,月青霄說是她親手埋進去的,而在此之後,她就給他們兩個看了之前璧月見到沈薛的那段幻象。


    月青霄把沈薛跟洛青禾的身軀埋在了月桂樹下,或者說是骨灰更為確切一些,因為之前的璧月性情大亂,與這兩個人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所以她利用這兩個人的骨灰來滋養月桂樹,其實是在滋養月桂樹中的明月璧,同時也是在滋養著璧月的靈識。


    但是這一點,璧月還是不知道得好。


    老巨樹聽得竹詞跟故緒的話,自然也是想到明月璧和之前拿走明月璧的月青霄,猶豫片刻,是輕聲道:“在疆域不遠處的一座大山澗之中,你可以拿著我的一截樹枝前去,我會帶你找到那個地方。”


    竹詞見此,微微鬆了口氣,轉而看著故緒笑了笑,其實她也不是不想關心璧月,她一直覺得這段感情裏,璧月是一個很可憐的存在,同樣的,沈薛跟洛青禾其實初衷也都不是多麽壞,隻是人心陰暗久了,就很難再走迴去,而璧月總是孤身一人,心中又是裝滿了之前與沈祀的美好迴憶,才一直保持著當年的那份純真與善良。


    仔細想想,從頭到尾,不管是薑厄跟林染,還是雲凉跟雲琮,亦或是慕殷和清葉,獨孤恪跟秦故,還有如今的璧月與沈祀,沈薛跟洛青禾,你沒有辦法說出這些事情裏到底是誰對誰錯,誰都沒有錯,但是誰也不都是對的。


    竹詞不知為何,心中莫名有種頓悟通明的感覺,雖然依舊不太清楚,卻是總覺得自己之前一直在害怕擔心的那些事情,此時也變得不是那麽可怕。


    璧月在得到老巨樹的允諾後,麵上終於再度出現笑意,她似乎是在一瞬間恢複了所有的精力和生氣,璧月很快站起身,走到竹詞身邊,抬起雙臂輕輕擁住她:“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們如今僅趕迴來,樹伯也不會這般快得恢複元氣,而我也依舊是之前那般狀態,這鏡月湖依舊是死氣沉沉。”


    竹詞略微一怔,隨即抬手拍了拍璧月的背,輕聲道:“我隻是希望每一個我遇見得人,在我力所能及的時候,讓他們都能好好的。”


    在竹詞說出此話的時候,一旁的故緒眸色微微閃了閃,但是並未說甚麽話,隻是低頭看著竹詞。


    而璧月聽此,笑了笑,放開竹詞,道:“每一個對旁人溫柔相待的人,也總是會得到旁人相應得迴報,但是如今的我沒有能力,他日昆侖再見,你我再行言論。”


    她並未與故緒多說,是因為早便是知曉這竹詞與故緒已然可以看做是一體的存在,當然竹詞並未聽出來也並未看出來,倒是故緒見此,嘴角顯出淡淡的笑意。


    之後璧月並未再與竹詞多說,是急於去到當年沈祀身死之地,與竹詞匆匆說了幾句後,就是直接與老巨樹討了樹枝,化作淡淡水霧消散不見,連道別的話都沒有說。


    老巨樹笑了笑:“這小丫頭雖然活了很多年,但是其實還是個很小的孩子,不過我相信現在的璧月,已經比之前那個小丫頭成熟了很多了。”


    竹詞與故緒也是笑笑,而竹詞在此時,驀然間想起當初在鏡月湖畔,璧月拿著手中的忘情丹與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


    “沒辦法,人的一生又不是隻有愛來愛去的,還有很多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不願意被這些注定沒有結局的事情所羈絆,當初的我不懂,如今可是懂了,許多時候許多事情,並不能夠如人意,全都是美好結局,但隻要繼續活下去走下去,總能等到另外一個美好。”


    “我想繼續走下去試試看,我覺得我最終能夠去觸碰到那些於我來說真的美好的事情。”


    ......


    其實璧月早就很成熟了,隻是心中執念過深,無法真正意識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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