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相悖有情而互不敢言”


    巨樹似是仔細體味了一番那璧月所說之話,猛然間驚道:“璧月,你當年誤闖月森禁地,究竟知道了些什麽?!”


    璧月輕輕笑了一聲:“也不是很多,但卻大多是不能說出來的事情。”


    她怔怔看著湖麵,似是透過湖麵之中顯現出來的畫麵,而聯想到其他的一些畫麵:“其實當初我挺喜歡他的,後來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後,知道現在,每次想起之前的事情,我竟覺得沒一件事情是會讓我後悔的。”


    巨樹沒有說話,隻是沉默。


    璧月仍是笑著道:“我不後悔當初沒有殺他,反而是替他療傷,趕跑了那群追殺他的人,雖然當初這樣做完全是因為覺得他長得好看”


    “但是阿祀他對我很好很好,離開月森之後,他沒有讓我吃過一點苦,樹伯,你們當初在我離開的時候,曾告訴我如果我在月森之外的世界受了委屈,可以使用術法,隻要不傷及人的『性』命,就算用寒冰瘴氣也無所謂。”


    她抬手輕輕在湖邊的濕土之上畫圈圈:“可是我離開月森,去了沈府,從未有過一次機會,可以讓我動用術法,更別說寒冰瘴氣。”


    “可是後來那些事情還是發生了,璧月,你知道,就算他不出征,那些事情還是無法阻止,還是會發生的。”


    巨樹深深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我曉得。”


    璧月的手微微一頓。


    “我不是生氣這個,比起長相廝守,我更喜歡兩情相悅,如果不能一輩子相守,隻要知道他初心未負,仍舊如當年月森,鏡月湖邊初見時那樣,我就算一輩子待在鏡月湖,偶爾去看一看他,就很滿足。”


    她眼中猛然閃過幾絲寒光:“我本以為在這種漫長的等待之中,最後變淡的感情會屬於我,因為我是妖,他是人,他的壽命有限,可我能得到永生,我以為會是我忘記他”


    說到此處,璧月的聲音戛然而止,沒有再繼續。


    巨樹剛想說話,卻聽到極為細微的一個聲音,有什麽東西掉進了鏡月湖裏,似是淚水。


    璧月低著頭,長發垂下,遮住她通紅的一雙眼睛。


    “可為什麽他迴來之後會變成那個樣子?他們都說沈將軍在疆域著了敵軍的道,傷了眼睛,迴來之後兩眼無法瞧見事物,所以洛州王室將洛青禾這個人趁機送進府裏,他把洛青禾當做是我,我和洛青禾一點也不像,相處那樣久,他沒有感覺出來”


    “凡人的感官跟我們不一樣的璧月,你不能這樣要求一個凡人。”


    “我隻是很失望,即便是如此,為何他出征歸來,沒有響起號角,不讓我知道,後來若非是我心有憂慮,趕出去偷看,甚至都不知道沈將軍歸來的消息。”


    璧月說起來,心中的委屈,還有不解,以及幽怨,統統表現出來。


    “我用自己修煉二十年所凝練的精元治好了他的眼睛,而他醒來後看到我,第一句話竟是問我是誰。”


    那是因為那時候你看到的,你救的,都不是他啊傻孩子


    巨樹心中無數次迴『蕩』著這句話,但他忍了又忍,終是沒有說出來。


    璧月已經不止是第一次說起這件事情,這個孩子是巨樹看著出生,且慢慢長大的,巨樹活了很久很久,當年月中仙來此地的時候,他還是一顆小樹苗,因為月中仙,他有了自己獨立的靈識,可以代她在她離開此地後,照顧那些因仙氣滋養而逐漸衍生靈識的幼小生靈。


    這樣無憂無慮,純透如紙的一個孩子,開始結識凡人,並跟隨凡人入世,離開她待慣的家,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初嚐情甜,也初嚐情苦,直到如今的為情所癡狂,甚至需要靠活人的鮮血來維係自己的修為穩定。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當年那些事情告訴璧月,但巨樹隱隱覺得,璧月終要學會長大的,她日後是要煉化明月璧,要開始修行,日後是要飛升成仙的人,情難一關最是難過,但終究是要學會自己渡過的。


    而這一件事情,恰好給了璧月這個機會。


    看著逐漸蹲下,最終跪坐在湖邊泣不成聲的璧月,巨樹緩緩歎了一聲。


    這件事情其實一開始沒有什麽好人壞人,所有人的本意都是好的,但是到後麵,很多東西,很多事情,還有很多人,都逐漸變質,直到變成今天的地步。


    但是老巨樹忘記一件事情,他雖然活得久,見過許許多多初生,老死的生靈,但他自己也從未離開過月森,更未離開過鏡月湖,從未到達過外麵的世界,他甚至沒有接觸過人,許多事情,都是他自己的猜測。


    所以很多事情可能他並不能完全體會到如璧月一般的感受,更加無法做出正確的選擇,或者好好得安慰她。


    隻不過顯然在這個時候,老巨樹絕對不可能意識到這個問題。


    “啊”


    竹詞實在沒有忍住,輕聲叫了一聲,正在擠壓她手指上那個裂口的故緒動作頓住,抬眼看著竹詞:“很痛?”


    “也不是很痛”


    竹詞不好意思說出來很痛,畢竟痛歸痛,擠還是要擠的,總不可能讓那些寒冰瘴氣一直待在體內,隻是是真的有些痛


    一開始的傷口擠了幾次,就已經擠不出血『液』,所以後來又劃了幾道,竹詞的右手上,已經是多出好幾個裂口,看起來十分壯烈。


    “痛就說,有止痛的丹『藥』可以吃。”


    故緒說罷,低頭繼續擠血,但似乎這個裂口也無法擠出更多的血。


    竹詞低頭看著自己裂口遍布的手,小聲道:“為什麽流出來這麽多血,手上的顏『色』還是沒有改變而且我還可以感覺到很強烈的寒氣。”


    聽得這話,故緒沉默片刻,低低道:“可能這個法子沒有什麽太大的效用。”


    “恩?”


    既然無效為何不早點換一個法子?


    竹詞正疑『惑』,卻突然聽到故緒低低一聲:“冒犯了。”


    隨後感覺到那隻手指上的傷口處,稍稍覆上一個又軟又熱還濕濕的東西。


    待得她迴過神來,卻又再次驚住。


    故緒附身湊在她手指得傷口處,在用嘴吸那些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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