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倒在地上,不斷有白光從她軀體之中流出,化為白色光點,朝牆壁而去,後而透過牆壁,不知道又去向何方。


    薑厄眼睛一痛,他閉上雙眼,再次睜開之際,隻見林染趴在地上,麵色甚為痛苦,而她原本就不怎麽凝實的軀體,此刻變為極為虛幻,還仍舊有白色光點從她體內蹦出,環繞一陣就是朝屋外飄去。


    “阿染!”


    顧不得許多,薑厄猛然撲過去,但自己無法觸碰到她,伸手觸摸就是穿透而過,這清清楚楚告訴薑厄,林染此刻,不過是一道靈體罷了,是竹詞用那把琴,將林染的魂魄帶迴來,讓她可以和自己再次相見。


    他原本以為,是林家命令林染將兒女送迴,用她父母逼迫她,她覺得自己對不住他,這才服毒自盡,他以為這一切都是林家設計,卻沒想到,居然追根究底,還是自己當年惹出的禍根。


    是他害了自己的朋友,害了一院子的仆人,害了自己的妻兒......


    “阿染......你不要離開......是我對不住你......”


    林染之所以選擇自盡,是因為她知道薑厄心中其實是如何想的,不想他迴來看到真相,就按照他自己心中所想,這樣他就不會被憤怒充斥整個心髒,去漫無目的得複仇,沒有計謀,暴露在那些人眼皮底下,最終也逃不過一死。


    隻是她即使拚命使自己這樣想,最終還是無法忍受薑厄一生都在誤解自己,林染向來活得明白,她不是大善之人,忍耐不住,魂魄即將被黑暗吞噬之時,一道碧光猛然出現,將她拉迴,她拚命攀著往上爬,最終重見天日。


    但自從這道靈體形成之時,林染就知道自己的時間,也隻剩這麽一點了。


    “小厄,你聽我說......”


    此時林染通體散發著白光,她自己也可以感覺到屬於自己的神識,甚至於是這道靈識所擁有的力量,都在逐漸離體而去,她這次是真的要死了,有些話不抓緊時間說出來,就再也沒有時間說了。


    薑厄跪在她身前,在屢試無果之後,已然放棄想要觸碰她的念頭,隻靜靜跪著,低頭看她,一言不語,他瞧得出來,此時的林染,說話都是有些費力。


    那些呈現在他眼前的東西,全都是真的,是那把琴給他帶來的,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但似乎也正是這些真相,將林染最後存於世的這一點靈識給完全剝離而去。


    “他們這些年,定然是積累了很雄厚的勢力,不然......不可能會將林家整個吞噬,你切記......不可貿然行事,他們此舉不中,定然後招就是要引誘你去尋他們複仇,那時孤身一人的你,必不是他們的對手。”


    林染一字一句,頗是費力,她說罷,抬眼瞧了薑厄片刻,笑笑:“你應該都看到了,他們不敢傷害我們的茗兒和菜菜,也不敢傷害我的父母,隻是你的那些朋友......還有我們院中的人......”


    她長歎一口氣:“是我們連累了他們,你一定要把他們好好安葬,尋得他們的家人親人,定要安妥好後事......”


    “阿染......阿染......”


    薑厄兩眼通紅,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他說不出其他的話,隻能一聲一聲喚著林染的名字。


    “早年我在這蒼楓山......布下陣法,尋常人若是硬闖,決計闖不進來......但我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陣法是林家世代相傳,蕭羅雖然在林家地位地下......可也必然是識得的......”


    此時林染的一雙手已然是變得十分透明,幾乎要消失不見,薑厄見此,瞪大雙眼,下意識伸手去拉,一按卻是兩手實打實按在地上。


    “我還留下一張陣法圖解......在那張手帕上......你一定要找到它......”


    林染說話變得極為吃力。


    “還有密室裏的......那本書,兩者結合起來看......可以在這蒼楓山,布下新的陣法,陷阱層出不窮,他們就算有蕭羅也必然無法攻進來,你......小厄......你必須聽我的話......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要離開蒼楓山......”


    她費力說出這些,卻見眼前地上有兩滴淚滴下,她抬眼看到滿麵淚痕的薑厄,眼中閃過幾絲痛色。


    薑厄一生沒流過幾次淚,堅強的不像話,少有的幾次傷痛,林染都在薑厄身邊,她見到這淚,就曉得薑厄心裏在想什麽。


    而此時林染的軀體,已是變得更為透明了一些。


    “我快沒時間了,小厄,你必須在我麵前發誓,你不會去尋仇。”


    薑厄低頭看著林染,突然低低道了一句:“我答應你,我不去找他們。”


    “那就......”


    一個“好”字還沒有說出口,林染的身軀已經是完全消失殆盡,聲音也隨之沒去,隨著那星點白光,透過牆壁飄到屋外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薑厄一生有仇必報,如此深仇大恨,怎會輕易放下,林染不是不知道,隻是她沒有更多時間去勸慰他,隻能拚力換來這一個承諾,畢竟薑厄這一輩子,最注重的就是承諾和約定,即使有時候明知要吃虧,但答應就是答應了,絕不反悔。


    可林染又如何想得到,凡事也還有著一個破例的說法呢。


    玄碧琴看著竹詞,低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竹詞迴答:“我好像看到幾句話,還有,我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是玄碧琴告訴我的。”


    “那你可理解了那話中的意思,還有這曲名的含義?”


    見玄碧琴如此說,竹詞搖搖頭:“隱約曉得,但似乎又不曉得。”


    她本以為玄碧琴會告訴她其中含義,但玄碧琴隻是笑了笑,再沒有多說。


    “你......”


    竹詞剛剛開口,還沒有說出話,就被玄碧琴開口打斷。


    “你一直你啊你啊的叫我,又是不好意思喚我玄碧琴免得和琴混淆,不如日後你同他一般,喚我一聲阿玄,總好得過無名無姓,隻是一個代稱。”


    竹詞一怔,隨即道:“隻是覺得阿玄是當年玄碧尊者所稱唿,你又和尊者感情甚好,怕你想起來心裏不高興罷了。”


    那人笑了笑:“你倒是想得細,不過這麽多年過去,我已看開了。”


    他扭頭看著竹詞,正打算說些什麽,身形微頓,就是轉身去看那玄碧琴,竹詞被他吸引去了目光,也不由得一怔。


    玄碧琴此時通體為白光籠罩,而沾染在琴弦之上的血液,竟是在那白光沐浴下,漸漸開始脫離琴弦,轉而匯聚成一個小血珠,玄於玄碧琴上空。


    這是該是曲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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