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卿已經是個死人,軀體是壞的不能再壞了,一直是靠著一股靈力維係著生命,他拿刀紮哪裏都不會讓自己死,甚至於他自己都不會有痛感。


    但眉心正中,乃是周身最至關重要的氣穴,一般灌注靈力,也都會從這一氣穴灌入,如若破損了這一氣穴,那麽封存在其中的靈力必然會立時噴湧而出,到那時,失去靈力維係的嚴卿,自然會再度化為原本的狀態。


    也就是俗話說,死透了,魂魄地府不收,又存在軀體中吸收過多腐氣,連孤魂野鬼都當不成。


    “嚴卿!你幹什麽?!冷靜一點!”


    竹詞見此,連忙起身想要去阻止,畢竟現在的嚴卿虛弱的很,她要想攔還是能攔下的,但不知從何而來一股束縛,使得竹詞無法動彈,她坐倒在地上,眼睜睜瞧著嚴卿拿刀指著眉心氣穴,卻什麽也做不了。


    耳邊的音律陡然拔高,節奏也變得快起來,這倒是使得竹詞猛然一驚,她扭頭看了看玄碧琴,難不成,是玄碧琴給她施加束縛,使得她無法動彈?


    此時心底泛起幾絲疑惑,按理說玄碧琴的這首離合曲,應該是給嚴卿彈得,可為何出現的幻象之中,似乎嚴卿並非是主觀視角,倒是之前那個說話的男子,更像是他......


    胤湮......那個年輕的魔界之主。


    可玄碧琴隻能對死人奏效。


    而且似乎嚴卿並沒有聽到這首離合曲的樣子,他拿著刀靜靜立了片刻,周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竹詞一動不動看著他,或者說她想動但是動不了。


    但玄碧琴這麽做一定有它自己的道理。


    “我的命,是你給的,既然你如今要與我分得這樣清楚,那我今日就把這條命還給你,你當初在我身上注入大半靈力,想必把他們歸還給你,你就可以再次統一魔界了。”


    嚴卿突然開口,語氣卻極為輕鬆,甚至末了還笑了一聲,不過這笑卻是把竹詞嚇得出了一聲冷汗,著實有些滲人。


    而那嚴卿也是個說一不二說幹就幹的主,這才剛剛說出口的話,下一刻握著刀的手就是朝這眉心處狠狠紮過去。


    竹詞不忍繼續砍下去扭頭緊緊閉上眼睛,但並未出現她以為會出現的聲音,反倒是身旁玄碧琴所彈奏得離合曲,聲調再度緩和下來,她猶豫片刻,緩緩睜開眼,慢慢扭過頭去,生怕再看過去那裏就隻剩一具麵相恐怖的屍體。


    “阿卿......”


    聽得這個聲音,竹詞驚訝的扭過頭去,心中害怕頓時為訝異所替代,嚴卿並沒有自殺成功,他握著刀的那隻手,此時正牢牢被另一個人握著,那人黑發黑袍,雙瞳是極為罕見的紅色眼瞳,膚色極白,五官俊美。


    正是先前在南海所見的那個魔界之主,胤湮。


    “你......”


    竹詞見到胤湮下意識開口想要說話,卻發現先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禁製已經消失,她可以動了,就是立即起身,跑到那兩人跟前,卻見兩人麵色,漸漸頓住腳步。


    此時身後似是閃起一大片光亮,竹詞轉身看過去,卻見那牆壁上的影像,變得越來越清晰,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牆壁上所投射出來的人,就是胤湮。


    隻不過和此時衣著不甚相似,該是在自己寢殿,著深藍內衫,長發也隻是隨意挽住披在身後,他站在床邊片刻,繼而直接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躺在床上之人的臉頰。


    “律瞳謀反,乃是十年之前鸝火死在石鳴山之時,就已然開始預謀之事,我當初帶你來魔界,並非想要你為我做什麽。”


    胤湮說的話,和他麵上的神色其實不太能搭得上,這話其實細聽還是很深情,但他麵上卻無甚神色,竹詞立在原地瞧著,隻是角度不對,瞧不見那躺在床上的人究竟是誰。


    “他的目標本是我,隻要你不跟在我身邊,阿卿,你就不會有事,我在房間周圍布下結界靈障,律瞳他們無法闖進來。”


    躺在床上的人並沒有迴應他,隻一動不動,不過聽得這一聲“阿卿”,竹詞頭稍微偏了偏,卻終沒有扭迴去看著那兩人,不過心中已有九成肯定,這個躺在床上的人,必然就是嚴卿。


    照這麽看來,當初魔界打亂初始,胤湮就知道是怎麽一迴事,他一早打算好要離開魔界在外躲避一段時間,但是卻因為擔心連累,所以在臨走之前用了術法將嚴卿禁錮,使得他無法跟著他一起離開。


    但後來在南海,嚴卿是找到胤湮了,他也追了出來,而且竹詞還依稀記得當初嚴卿言語間,似乎是對於胤湮離開魔界的原因很清楚。


    胤湮既然要離開,一定不會想嚴卿知道,他之所以敢說出幻象之中的那些話,當時的嚴卿必然是甚麽都聽不到的,可是......


    她再次抬頭看去時,胤湮已然起身,朝門口走去,直至開門離開,再沒有迴頭看一眼,那躺在床上的人仍舊沒有動,似乎並沒有甚麽知覺。


    難不成是她想多了?


    此時玄碧琴的調子陡然變了一下,惹得竹詞去看,卻見那跟紅色琴弦猛然跳動一下,好像在喊竹詞去按一下,竹詞皺起眉頭思索片刻,俯身正打算去撥一下那跟紅色琴弦,身後卻傳來一個淡漠嗓音,還有什麽東西倒地以及細微的衣料摩擦聲。


    “不要動,看下去。”


    竹詞扭頭看去,卻見剛剛還站著好好的甚至還要拿刀自殺的嚴卿,此時麵色蒼白躺在胤湮懷中,雙目緊閉,臉上的腐肉已全然消失,不過看起來他的麵色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差了些。


    而胤湮則是靜靜跪坐在油菜花田中,牢牢扶著沉沉睡去的嚴卿,兩眼定定盯著竹詞:“讓它繼續放下去。”


    玄碧琴演奏的曲調所編織出的幻境,都是以有緣人為主視角,可是竹詞現在腦子裏也一團霧水,有緣人不是嚴卿嗎?可為什麽嚴卿之前似乎並沒有聽到那離合曲,而且那幻象之中所展現出的,也並非是嚴卿。


    竹詞瞧了胤湮片刻,轉而低頭瞧那跟依舊在跳動不停的紅色琴弦,默無聲息收迴手,抬頭去看那牆上的幻象,不由得雙眸微瞪。


    之前還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人,在胤湮離去很久之後,突然坐起來,他翻身從枕頭底取出一把黑糊糊的東西,竹詞還未看清那人取出的東西是什麽,身後的胤湮已然是失聲道:


    “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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