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進的目光落在陳書寧的手上,她的手指談不上漂亮,皮膚有些粗糙,右手中指還有一個鼓包。陳家的條件並不算好,陳書寧也說了,她也要下地幹活賺工分。


    19歲的農村女孩,大多數早就向命運屈服,聽從家裏的安排嫁人生子了。她依舊努力向前走著,通過讀書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到底是什麽支撐著她?


    “陳書寧同誌,能談談你的理想嗎?”


    “我的理想?”陳書寧停頓了片刻,臉上充滿了向往,笑著說:“其實我也說不出自己的理想是什麽,我想為女性做一些事。


    向前進同誌你的是記者,你應該看到過許多被束縛住思想的女性。每天隻能圍著灶膛轉,開口閉口就是孩子,女性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應該和男同誌一樣,可以從事各種行業,在喜歡的職業上發光發熱。主席說婦女能頂半邊天,我想讓這句話變成現實,不隻是口號。”


    向前進麵色凝重,她沒有想到這麽年輕的女同誌,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想到她的處境,想到報社男同事對她的蔑視,她不由的點了點頭。男同誌輕易就能取得的成就,女同誌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和他們站在一條水平線上。


    實現男女平等,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向前進欽佩的說:“陳書寧同誌,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能實現自己的理想。”


    陳書寧輕聲說:“向前進同誌,你一定很優秀。”


    向前進挑了挑眉,問道:“你為什麽這樣說?”


    “你是女同誌,能成為中華日報的記者,一定是很優秀的人。”


    向前進露出真誠的笑意,她和陳書寧有共同之處,那就是不向命運屈服,努力的向理想前進。


    屋外傳來陳家旺的聲音,向前進急切的看向外麵,說道:“陳書寧同誌,我們出去吧!我想采訪你哥哥。”


    陳家小院裏圍滿了人,除了領導和記者同誌,還有跟過來看熱鬧的村民。


    陳家旺被人們圍在中間,他剛從地裏迴來,戴著一頂草帽,穿著尋常的衣服。褲腳和鞋子上還沾著泥土。


    陳愛國也趕了迴來,這麽大的陣仗他也是第一次見。可他沒有露怯,他為兒女感到驕傲。


    寒暄過後,劉局長拿出一個信封,遞到陳書寧的手上。


    “一下子要供兩個大學生讀書,對農村家庭來說是很大的壓力。這筆錢是安定縣文教局,撥給你們兄妹兩個的,希望你們順利讀完大學。”


    劉局長看向陳愛國,眼中帶著一絲羨慕,笑著說:“陳愛國同誌,供孩子讀書不容易,辛苦你了!”


    “請領導放心,再不容易我也會把兩個孩子供出去。再說,各位領導這麽支持兩個孩子讀書,我更不能掉鏈子。”


    “哈哈……”劉局長開懷大笑,又從兜裏掏出一遝零錢,遞給了陳家旺:“這是我們文教局的所有同誌,給你們兄妹湊的錢。不多,是我們的心意。”


    向前進已經擺好了照相機,她高聲喊道:“請大家站好,我給大家拍幾張照片。”


    閃光燈亮起,眾人的臉龐定格在膠卷上。


    向前進又給陳書寧和陳家旺拍了一張合影,這才收起照相機。


    喧鬧過後,陳家小院重歸平靜。一輛卡車停在門口,陳家興從車廂裏搬出幾個大箱子,推開門喊道:“家旺,出來搬東西。”


    陳書寧正在算賬,聽到大哥的喊聲,急忙把錢收好,跑了出去。


    陳家興嘴角咧的很大,搬著箱子進了門:“書寧,你和家旺真是讓我長臉了!我剛出差迴來,廠裏的領導就跟我說,咱們家出了位女狀元。”


    “大哥,你可算迴來了。”陳書寧跑到門口,抱著箱子往屋裏走:“我都等了很久了,就等著你帶著這些東西迴來,我好開工。”


    “爸媽呢?怎麽爺爺奶奶也不在家?”


    “爸媽在地裏幹活呢!二哥去鎮上找周大江了。爺爺奶奶……”陳書寧露出調侃的神色,笑著說:“爺爺奶奶出去顯擺了。”


    “哈哈哈……”陳家興把最後一個箱子搬進來,從水缸裏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大哥,我晾著白開水呢,我去給你拿。”


    陳家興擺了擺手,放下水瓢,問道:“書寧你別拿了,我喝夠了。你和家旺報的哪所大學啊?”


    陳書寧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和哥哥報的清大,本來是想去科大的。”


    “為什麽沒有去科大?書寧,讀書關乎你的未來,大哥希望你能去心儀的大學。”


    “嗯……郭大哥之前請了位老師,給我和二哥出題。他是清大的教授。知道我和二哥的成績以後,特意給爸爸打了電話。”


    陳書寧洗了洗手,繼續說:“大哥,我本來是想學法律的,但是張教授說我讀法律能幫助的人有限。


    如果我報考他所在的專業,參加學術研究的話,等我做出成績,就能代表廣大女性發聲,這叫曲線救國。”


    陳家興皺著眉說:“這不是畫大餅嗎?”


    “大哥,我的成績讀法律專業,確實很可惜。”陳書寧解釋道:“國家需要技術型人才,我跟二哥願意去搞研究。”


    陳書寧沉默了片刻,說道:“大哥,我考慮的很清楚。我不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人,我有獨立的思想。”


    陳家旺拿起剪子,拆開了包裹,手裏幹著活,嘴上說道:“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大哥都支持你!”


    陳家旺從拿出箱子裏的零件,放到地上,囑咐道:“書寧,我問過了,你做發卡需要用到膠棒,我買了一箱子迴來。”


    陳書寧湊了過來,看著白色的膠棒,問道:“哥,這個東西怎麽用?”


    “這個東西加熱了就能用。放在蠟燭上燒一下,等膠棒融化了在發卡上抹一下,然後把那些裝飾的東西粘上去。”


    陳書寧已經拆開了包裹,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笑意爬到了臉上。


    “書寧,你跟媽在家裏做這些東西,周大江那邊賣不完的話,哥哥幫你賣。我在認識幾個做生意的朋友,他們能幫上忙。”


    陳書寧點了點頭,說道:“大哥,縣裏給我和二哥撥了一筆錢。我們倆個讀書的生活費有了,你不用貼補我們,趕緊跟我大嫂要個孩子吧!”


    兩朵紅雲爬上陳家興的臉頰,陳家興咳嗽了兩聲,含糊的嗯了一聲。


    “我還得趕迴廠子裏了。今年我們廠子效益好,我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又得走。”


    “大哥,吃過飯再迴去吧!”


    陳家興擺了擺手,說道:“不行,從安定縣到大河鎮不遠,我迴去太晚了,領導該有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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