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還在打穀場上曬太陽,陳家村的村民聚集在大隊辦公室,排隊抓鬮。


    陳鋒笑著滿臉褶子,眯著眼看著抓鬮的紙團,老神在在的說:“一會兒讓我孫女過來抓鬮,她有福氣,肯定能抓塊好地。”


    瞎老太太坐在一旁,笑著說:“那我也讓我孫女抓,我孫女也有福氣。哈哈……”


    陳書寧踏進辦公室,摘掉頭上的草帽,急匆匆的跑到辦公桌前,看到陳鋒笑著說:“爺爺,我抓了鬮就得馬上走,今天去縣裏查分數。”


    陳鋒揚起下巴,催促道:“趕緊的吧!”


    陳書寧應了一聲,舒了口氣,閉上眼睛胡亂抓了一個紙團,塞到了陳鋒的手裏。


    陳家旺還在外頭等著,陳書寧抬腳就要走,林石頭喊住了她:“書寧,還沒完呢!你抓的是一類地,還有二類地。”


    陳書寧折返迴來,在林石頭的示意下,抓了一個紙團,再次塞進陳鋒的手裏。


    陳書寧匆匆而去,林石頭催促道:“大伯,您快看看書寧抓的哪塊地?”


    陳鋒不緊不慢的打開紙團,眯起眼仔細辨認了一番,老臉笑成一朵菊花:“村南那塊肥地!哈哈……我孫女這手氣是真好啊!”


    又打開另外一個紙團,陳鋒高聲說:“這塊地也不錯,雖然是二類地,但是守著水渠近。”


    王二秀湊過來,笑著誇道:“可說呢,書寧這手氣沒得說。早知道,我也讓她幫著我抓鬮了。”


    陳雪笑著應道:“媽,書寧忙著呢!哪有時間顧你?”


    “嘿嘿……”王二秀笑了幾聲,訕訕的說:“我就那麽一說,書寧今天聽分,我可不能耽誤了她。咱們村能出兩個大學生,我臉上也有光啊!”


    自從陳書寧把陳雪找迴來以後,王二秀改了性子,再也不嚼舌根,說陳書寧不好了。陳雪也認了錯,母女兩個感情比以前還要好。


    劉香花搖了搖蒲扇,問道:“二秀,你們家抓的哪兒塊地啊?”


    王二秀靦腆一笑,答道:“我手氣還行,抓了村西坡頭那塊地。那塊地幹淨,沒多少雜草,好收拾。”


    陳二賴姍姍來遲,看到女兒手裏抓的紙團,笑眯了眼:“呦,是咱們家小福星抓的鬮啊!來,爸爸看看……”


    李寶珍伸頭看了一眼,問道:“二賴子,我看鎮上王老三把石磨給你送過來了,你和葉子什麽時候磨豆腐啊?”


    “種上麥子就磨豆腐。”陳二賴直起腰,把紙團遞給林石頭,笑著說:“我跟葉子說好了,第一道豆腐不賣,請大家夥吃!”


    王二秀眼睛一亮,高興的說:“那感情好!我早就饞豆腐了……”


    陳雪拽了她一把,王二秀話鋒一轉,訕訕的說:“但是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你磨豆腐的時候,我過去幫著幹活。”


    陳雪小聲提醒道:“媽,人家磨豆腐你過去幹嘛?人家是手藝人,你這……”


    王二秀立馬改了口:“嘿嘿……我幫著幹地裏的活。”


    “哈哈……”


    土地改革,農民再一次成為土地的主人。每個人都因為分到地而高興,那笑聲傳出去很遠,很遠……


    紅榜下麵圍滿了人,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陳書寧擦幹額頭的汗珠,苦著臉說:“咱們還是來晚了,人也太多了,什麽時候才能擠進去啊?”


    王娜踮起腳,眯著眼睛,試圖看的更遠一些。可人太多了,紅榜上的字像螞蟻,烏黑一團根本看不清。


    陳家旺眉頭緊皺,歎了口氣說:“你們在外麵等著,我擠進去。”


    “咱們還是一起進去吧!”馬蘭芝提議道:“咱們四個人,名字肯定不在一起。一個人得找到什麽時候去啊?”


    陳家旺低頭看著眼前的三位女同誌,笑著說:“你們擠的進去嗎?別人稍微用點兒力,你們仨個就被擠出來了。”


    周立業踮起腳尖,在人群中搜尋陳書寧的身影。


    韓主任忍不住開口說:“人山人海的,你能找到陳書寧嗎?兒子,你聽媽的話,先進去看分數。順便把陳書寧的分數看了,其他的以後再說。”


    周立業眼裏閃過一抹失落,他聽到一些風言風語,陳書寧好像搞對象了。難道他們倆個真的沒有這個緣分嗎?


    韓主任拍了他一巴掌,說道:“兒子,媽媽知道你的心思。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成不了一家人,你們也能做朋友。


    陳書寧是個很優秀的女同誌,她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當然我兒子也很優秀,媽媽知道你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


    韓主任很欣賞陳書寧,知道兒子的心思時,她還托在郵局工作的馬敢當,去打探一下陳書寧的口風。


    陳書寧當時說,不想太早考慮個人問題,所以韓主任就大意了。剛剛聽門衛大爺說,陳書寧好像搞對象了,韓主任惋惜不已。


    周立業哼了一聲,說道:“媽,您在這兒等我,我進去看分數。”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陳家旺奮力向前擠著,離紅榜還有一米距離時,他停下腳步抬起頭。


    第一名,陳書寧,497分。


    第二名,陳家旺,494分。


    ……


    “哈哈哈……第二名!我考了第二名——”


    人群瞬間寂靜,所有人都注視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同誌,第二名?他就是陳家旺?


    眼淚浸潤了眼角,陳家旺慌慌張張穿過人群,奔著在樹蔭下乘涼的陳書寧跑去:“妹妹,你考了第一名,497分!”


    陳書寧臉上的彷徨被喜悅取代,她尖叫著:“啊!二哥,我考了497?”


    “對,你考了第一名497分。”陳家旺激動的說:“我考了第二名494分。”


    兄妹兩個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為自己取得好成績而笑,為那麽多個日夜辛苦讀書而哭。


    王娜和馬蘭芝也流下激動的眼淚,王娜激動的說:“太好了,書寧考了497分,她能去京市上大學了!”


    “是啊,太不容易了……”馬蘭芝擦幹眼淚,笑著說:“書寧可以去實現她的理想了。”


    周立業聽到陳家旺的喊聲,嘴角露出笑容,真好,陳書寧又考了第一。但是,他好像已經追不上她的腳步了。


    周立業的目光落在紅榜上,第17名,周立業,482分。


    不遠處,許青山看到自己的分數,又聽到陳書寧考了那麽好的成績,臉色變得難看。他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麽差距還是這麽大?


    他咬緊牙關,心中想著:沒關係的,這個分數也能迴京市。雖然我沒有陳書寧優秀,可我家世好。等她去過我家,一定會改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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