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越說越多,眼瞅著又要打起來了,高葉跑出來把陳二賴拽了迴去。


    陳二賴邊走邊罵:“老東西你別得意,一會兒我就出去打聽,讓我知道你住哪兒,今天晚上我就把你們家點嘍……”


    老頭也怕挨打,覺得陳二賴被高葉攔住,趕緊借坡下驢,背上筐罵罵咧咧的跑了。


    高葉接過孩子哄了哄,等孩子睡著了,她才開口:“二賴子,你跟他廢什麽話?那老頭就是個老光棍,到處占便宜的主兒。”


    “我氣不過。”陳二賴雖然生氣,可孩子睡了,他也不敢大聲說話:“他寒磣誰呢?都快死的人了,也好意思舔著臉說要娶你。呸……”


    瞎婆婆擦幹眼淚,哽咽的說:“要怪就怪我們母女倆命苦……”


    “大娘,您別這麽說。高葉能好好迴來,就說明她有福氣。”陳二賴安慰道:“葉子又不饞又不懶的,早晚能把日子過好。”


    瞎婆婆拍了拍胸口,順了口氣說:“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可怎麽辦?這幾天已經來了好幾波人了,張嘴就要娶葉子,我聽見就來氣。


    是,我閨女是命苦,可她為人正派啊!她就不是那種輕浮的人,他們憑什麽這麽糟踐我閨女?”


    也不知道那些人打哪兒聽說高葉被拐賣過,聽著風就來了。


    來的都是附近村子裏那些不務正業的人,甚至是剛剛那種,一條腿邁進棺材的老光棍。沒有一個正經人。


    找不到高葉,他們就出言侮辱瞎婆婆,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今天這個老頭甚至還要搶孩子,想借著孩子逼高葉點頭。


    陳二賴皺眉眉頭說:“大娘,從明天開始家裏就別留人了,我上工的時候背上您。這樣那些人就堵不到你和葉子了,時間長了他們就不過來了。”


    高葉歎了口氣,神色哀傷的時候:“這種日子,過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陳二賴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太窮了,能養活自己就不錯,別的他不敢想……


    高葉看他這副樣子,以為陳二賴是嫌棄自己,歎了口氣,背過身去。


    瞎婆婆看不到兩個人的神色,想了半天說了一句:“葉子,要不你找個人家嫁了吧!家裏有男人,那些光棍就不敢過來折騰了。”


    高葉低著頭,哭著說:“媽,就我這樣子,哪個好男人肯要我啊?”


    陳二賴神色有些慌亂,抬起手想給高葉擦擦眼淚,恍然又想起這已經不是小時候了。


    “葉子你先別哭!你是個好同誌,什麽樣的男同誌你都配得上。”


    陳二賴攥著拳頭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沉聲說:“就算是嫁人,也不能找這種貨色。明天我去找蔣主任說說,讓她給你留意著。肯定有好男人……”


    “你是不是嫌棄我?”高葉咬著嘴唇,鼓起全部的勇氣問道:“陳二賴,你是不是嫌棄我,覺得我不幹淨,配不上你?”


    經曆過那些事,迴家的路上高葉就決定不結婚了。但是這段日子的相處,她確實對二賴子動了心。


    二賴子名聲是不好聽,可他心幹淨,從來沒有瞧不起她,還經常幫助他。


    跟他在一起,高葉覺得心又活過來了。


    瞎婆婆屏住唿吸,豎起耳朵等待著陳二賴的答案。


    她是瞎,但是她耳朵好使,心思也通透。女兒的心思她清楚,就是……她不好意思開口撮合他們倆。


    “不是。”陳二賴慌忙解釋道:“葉子,我哪能嫌棄你呢!我……我……”


    陳二賴猶豫了半天,把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我這樣的,沒比剛才那個老頭強到哪裏去。


    我又窮又懶,還偷過村裏的雞,名聲不好聽……家裏就那幾間破土坯房,到了冬天處處漏風。我,我不敢想……”


    陳二賴的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輕聲說:“我會拖累你跟孩子的。”


    高葉埋頭痛哭,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可嗚咽的低泣聲是那麽哀傷,哭的陳二賴心慌。


    “我,我被賣過好幾次,生過好幾個孩子……”高葉哭著說:“那些人不把我當人看,在他們眼裏,我就是能生孩子的母豬。”


    “嗚嗚……是我配不上你……你嫌棄我也是應該的,我都看不起自己……”


    陳二賴手足無措,結結巴巴的問:“你嫌棄我不,要是不嫌棄我,咱們倆就去領證。你,你,你放心,我,我不欺負你。”


    高葉破涕為笑,答道:“你不嫌棄我,我就不嫌棄你。”


    看她笑了,陳二賴傻乎乎的說:“你不嫌棄我就不錯。葉子你放心,從今往後我肯定好好幹活,再也不偷懶了!”


    陳二賴搓了搓臉,對瞎婆婆說:“大娘,我也沒有長輩,我去找一下蔣主任,讓她幫著操持操持,您看行嗎?”


    “行!”瞎婆婆笑嗬嗬的說:“咱們家條件差,就別大操大辦了。領了證,讓村裏人知道你們是兩口子就行。”


    陳二賴盤算了一番,說道:“大娘,我現在手裏沒錢。您放心,今後我好好幹活,等到冬天算工分,多少我得補上點彩禮,不能讓別人笑話葉子。”


    閨女有個好歸宿比什麽都強,瞎婆婆什麽都不要:“二賴子,大娘不跟你要彩禮。你好好對葉子和孩子就行。”


    “那是肯定的。”陳二賴誠懇的說:“大娘,你跟葉子不嫌棄我,我再不對她們娘倆好,那我成什麽了?


    我不光管葉子和孩子,您我也管!以後您就是我親媽,我給您養老送終。”


    高葉沒有迴來的時候,陳二賴對瞎婆婆也很好。幫著收拾屋子打掃院子,背柴火燒炕,洗衣服做飯的。


    他說的話,瞎婆婆相信。


    “大娘相信你!快去找立春吧,把你跟葉子的事兒,跟她說說。”


    “哎,我這就去。”


    高葉這時候才覺得害羞,同時又覺得無比的慶幸。她也是抱著賭一把的心態,說出來那番話。


    幸好陳二賴不嫌棄她,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葉子,二賴子本性不壞,就是缺爹少媽的,有時候會犯糊塗。既然你相中他了,就好好跟他過日子。多心疼他。他也是個苦命人。”


    高葉應道:“媽,您放心吧!我跟二賴子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了,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就衝他從來不看輕我,把我當人看,對您,對孩子都沒得說,我也會一心一意跟他過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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